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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双神官降世破局(二)


“不过,还有件事得在天亮前解决。”入秦道。

        “什么?”

        “柏宜卓。”

        尧岭顿时一扼腕:“你还别说!那个什么稷里真有两把刷子,时麒给他托梦可谓是正确之选,帮上了我们的大忙!”

        入秦沉默着唤来神力注入季宓宁的眉心,强行逼出了一滴鲜血来。

        尧岭将那血滴挥至空中打散,果断同入秦一起低声默念诀道:“不问吉凶来世,时常溯魄追魂。槐江有泉如镜,映破诡谲乾坤!”

        很快,前世的招福躺在冰床上的幻象,便清清楚楚地映在了二人失去眼仁的雾白瞳孔之中。

        尧岭轻声感叹道:“她竟真的见过招福”

        “安静,仔细看。”

        和想象中不同,尚且年幼的招福并没受到什么伤害,看起来也并不是紧张害怕的模样,只是抱着一只连着羊皮的鱼状琉璃小壶,傻乎乎地躺在冰榻上喝着糖水,并没对柏宜卓有什么忌讳。

        而柏宜卓本人,则撑起脑袋侧卧在榻上,手里闲适地翻着画本,时不时还要轻蔑地笑出两声,貌似对这本子里的内容十分不屑。

        她冲正喝糖水的招福脑壳上弹了个蹦,饶有兴致道:“你看得懂这上头的故事吗?打打杀杀,南岭他们怎么会给你看这个?”

        招福皱起小脸,把琉璃壶放在肚皮上,认真答道:“看得懂,神君教我认字,我偷偷拿的。”

        “哦”她意味不明地感慨道:“看来日月陉上的神力确实很充沛,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私塾都不愿意去,恨不得把先生一脚踹死。”

        “不能说死字!”招福不悦道:“什么是私塾?”

        “就是学堂。”

        自上回第一次遇见误闯水洞的招福,已过去了长达半年之久,二人逐渐达成了一个平衡的共识——柏宜卓为她准备糖水和点心,她为对方带来画本和书籍打发时间,这样的话柏宜卓既不会打着招福的名义伤害神君,招福也能来这里蹭蹭吃喝,是个相当值得的交易。

        招福觉得这个姐姐并没有起初见时那样可怕,虽然有点坏里坏气,但静下来看画本的时候格外温柔安静,也不会揪着她的小鬏鬏转圈,只是柏宜卓左边耳根延申至右边耳根的那道伤疤依然非常吓人,招福听说过“皮开肉绽”这个词,也猜想利刃划破皮肉的时候,大概就像快刀刺开拉紧的篷布那般快速开裂,是极触目惊心的。

        她重新将糖水塞进嘴里砸吧起来,模糊道:“我没上过学堂。”

        柏宜卓点头:“那是必然,像你这种离了人就活不了的小狐狸精,上什么学堂?”

        “我不是!”招福飞快踢着腿抵抗:“我能自己吃饭睡觉!而且神君说我不害人!”

        “行行行。”她翻动着指尖掠过的页数,点头敷衍道:“你害不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招福果然背过身去不再理她了。

        一个人在水囚待着,本就呆着无聊,好容易有了个逗趣的小娃娃,柏宜卓也无意把她惹恼,加上招福脑袋单纯不记仇,在她强行将小姑娘掰到自己身边之后,对方也就真的不生气了,眨巴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小嘴叭叭品着甜味。

        “我问你,你读明白这个故事没有?”柏宜卓道。

        “不知道。”

        “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合情理的地方?你觉得画本里这个王婶做得对吗?”

        招福摇头:“不知道,我猜她应该没错。”

        “你怎么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知道?”

        柏宜卓把画本啪地合上,缓缓道来:“她丢了孩子,便伙同丈夫一起点火烧死貌似是抢走她孩子的邻居,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想来简直胡扯,孩子跑不见了十来天,做父母的不仅不急着找,第一件事竟然想到纵火,可笑至极,我都怀疑他们夫妻俩是刻意把孩子藏起来,找准机会要扣屎盆子在这邻居身上的。”

        招福吞吞口水:“神君说杀人不对。”

        “那杀真正的坏人对吗?”她笑道:“杀一个真正的恶人,说不定能拯救十几个人,有什么不对?”

        小姑娘垂眸沉默了会儿,终于回复道:“神君说,这是人自己臆想出来的侠肝义胆,因为他坏,你就用自己的方法惩罚他,这只是你自己心里的正确。”

        “什么意思?”

        “你用一样不好的手段惩罚坏蛋,就失去惩罚的意义了。神君说如果所有人都滥用私刑,那么大家都可能变成恶鬼。”

        “你还知道滥用私刑呢?”柏宜卓阴阳怪气地挑起眉尾拍拍手:“说的可真好!按你最爱的南岭的说法,所有人都会在死了之后得到判决,那些做恶的也会根据判决进入无间炼狱,简直太好了,他杀了无辜之人却不早早去死,反而一辈子待在人间折磨旁人,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招福半闭着眼睛不搭理她,聪明的小脑袋瓜已经敏锐听出了对方话中的涵义,慢慢喝完小盅里最后一滴糖水,充满稚气道:“你觉得他们活太长了,可是时麒哥哥对我说,对那些很坏很坏而且伤人的坏蛋,神君们会亲自降世除掉他们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亲自去除掉?”柏宜卓眼神忽然黯淡道:“何为你口中的‘除掉’?”

        “不知道,但神君肯定不会让他们再待在人间了,可能会把他们扔进天坑里喂秦岭吧”

        柏宜卓皱眉质疑道:“谁告诉你他们会管这些事的?开阳人只知南岭亲口所说的那种方法,若生前犯下足够罪孽,死后便会前往炼狱永久受审,除此之外,他们现世如何,日月陉并不做干涉。”

        招福十分认真地摇晃着脑袋:“是呀!川沧哥哥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可除此之外他还说,其实日月陉一直很在意这些事,要是一个人用极其不好的办法去害人的命,神君就会到人间去,把他们提前送去炼狱里。之所以不告诉其余人,是怕他们生活在恐惧里头。”

        “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她呼吸明显快了频率,目视旁侧否定招福道:“若真如你所说,日月陉为何不替我杀了那些作恶多端的贱种?让他们苟活那么多年,我想想就恨得牙痒!”

        小姑娘不喜欢听她骂人,尤其是说一些听上去陌生、却又明显能够令人感到别扭的词汇。但招福抬起脸望向侧卧在自己身旁的柏宜卓,又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怒火与仇恨,竟罕见地没有哼唧着反驳她,反倒傻乎乎地愣了一小会儿,伸手抚向了她脖间的伤痕。

        “好疼啊”招福皱起小脸,软乎乎的奶音问她:“是谁伤害你?是画本里那种坏人吗?我去告诉神君,他一定会给你撑腰的。”

        柏宜卓听到“撑腰”两个字,顿时血液上涌改了脸色,一颗看不清楚的泪珠从眼睑处飞速滴落,砸在冰床上,瞬间凝成了半硬的小水滴。

        招福有模有样地牵上她的手,又笨拙地安慰道:“别哭了,神君说哭起来不漂亮。”

        “什么都是神君神君神君,你自己就没有想法吗?”

        招福摇头:“我有,只是神君总把我想到都说出来了,我想听神君的话。”

        柏宜卓依然嘴硬道:“听他什么?听他随意诓你?”

        “什么是‘诓’我?”

        “傻子阿宓。”她抬手擦去仅有的那道泪痕,忽然沉吟道:

        “你想不想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招福心想我可不是傻子,但顶嘴不如听故事重要,看画本费脑子费眼睛,比不得耳朵听来的轻松幸福。

        于是她诚恳地点点头,期待着柏宜卓给她讲出一个有意思的故事来。

        “你试想,如果有几个很坏很坏的恶人,闯进日月陉的神殿,把你和南岭、川沧和韩僭仲他们统统掳走,最后在你面前杀害了他们,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柏宜卓言语出奇地平静道:“你会选择期待,期待神君来帮你处决他们的来世吗?”

        招福明显被她的假设吓到动弹不得,开着天眼的尧岭顿时跳脚道:“她给招福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孩儿哪知道死不死的?”

        入秦:“安静,接着听!”

        小姑娘摇摇头,立即疯狂摆手否定道:“不会的不会的!神君可厉害了!没有人能伤害神君!”

        “世上无绝对之事,就算是至高无上的神,也有劫难要受。”

        招福不想置信地蜷起膝盖大声抽泣,而柏宜卓却丝毫没有哄她的意思,只转而又问:“你会不会替他们报仇?”

        小姑娘扯着嗓子大哭起来,许是想到失去神君们的画面太过痛苦,她抱着脑袋抗拒道:“我不想这些!我要回家!”

        “你不是要听故事的吗?”柏宜卓不屑道:“既然要听,那便得听我讲完才能走。”

        招福躺在原地缓解了会儿,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头顶的银铃,虽满脸担忧与抗拒,但憨态可掬的模样却甚是滑稽。柏宜卓耐心等到她自己平复不再大哭,终于开口从头讲起:“我原先还是活人的时候,过着跟你一样幸福的日子,爹娘哥哥,还有比我再小些的胞妹,住在院坟郡的一处田园里。”

        “你有妹妹?”招福擦擦眼泪问道:“妹妹叫什么名字呢?”

        “她叫柏宜越,只有四岁。”

        招福:“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说自己不是活人?”

        “我十岁的时候就死过一次了,大概阴间不愿收我,便又把我扔回了人间。”

        她自嘲道:“他们在傍晚闯进我家,把我们五口人全部塞着嘴巴绑在屋内,抢走了家中一切的首饰财物,再将全家带进了庄园前的那处方坑内,先勒死我父母,将他们吊在梁上,又对我妹妹施了暴。”

        “死死?”招福毫不掩饰地惊吓道:“为什么没关好门呢?不要让坏人进来呀!”

        “原本是锁着的,那时夜已深,他们三人装作院坟郡司的手下,非要我父亲开门,他以为是正事,便照做了。”

        “那你呢?你是怎么活的?”

        “他们夺不走我的命,我自然就活了。”柏宜卓吹吹自己的指尖:“那三个畜生挖坑把我们全埋了,他们先用刀刺破了我兄长的头,又在施暴后掐死了宜越,用刀把我的喉咙割开,推进了坑里。”

        招福微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眼神惊恐地听她接着讲道:“我猜他们一直以为所有人必死无疑,但其实我一直都很清醒,直到今日都还依稀记得,自己捂着脖子趴在土里,右手触碰着宜越的手,脸颊陷在被兄长血液浸染变黏的土渣里,安静等着他们离开。”

        “可可他们都死了吗?”小姑娘道:“我好害怕。”

        柏宜卓挑眉:“事情又没发生在你身上,你怕什么?我妹妹当时也就和你一般大小,她一向是最机敏有趣的,可比你聪明多了。”

        招福立即抗议:“叔伯说我最聪明了!”

        听到韩僭仲的名号,她明显柔了面色,转而道:“后来等他们走了,我就从土里爬出来,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飞奔着找到了邻居一家人,让他们替我去找了郡司府的差役。”

        “然后呢?”

        “然后我就孤零零一个人了呗?”柏宜卓道:“后来我才知道,不久前在无定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也是着三个畜生干的,深夜闯进一间屋子,杀人谋财,无冤无仇,无定的郡司找不到线索便搁置下来,任他们二人逃窜至了院坟来。”

        招福点头:“那你的伤呢?”

        柏宜卓笑道:“你说当时吗?大抵就是流了一身一脸的血,脖子上皮开肉绽全是碎肉,说不出话来,也哭不出声,去叫开邻居家门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霍鬼上门来了。”

        “那你有没有惩罚他们?或者神君有没有惩罚他们呢?”

        “我确实惩罚了,但至于南岭有没有惩罚他们,你得自己去问,顺便记得通知我一声。”

        她敛起笑容:“不过,我倒也不怪院坟和无定的郡司府,他们三个只不过是当地再普通不过的流民,平日到处鬼混,根本没有被详尽记录在案,加上无仇无怨随便寻找目标,实在太难抓到,若不是我侥幸活着,估计还会有下一家子被害,谁又能知道呢。”

        小姑娘再次点头:“如果你活下来,是不是就能让你们院坟的人抓住坏人了?”

        柏宜卓轻佻地伸出食指掠过她额发道:“你终于脑袋灵光了一回,可歌可泣。”

        “我被郡司府派来的医师吊住了命,起初大概是太想为家人报仇,也太想活着,所以才强撑着一口气跑了回去,尽力向他们告知了那三人的体态特征,方才脱力昏倒。”

        她轻声道:“一个人右臂上有个很大的黑痦子,另一个人很胖,第三个人则骨瘦如柴。他们拉着一只牛车,再次回到我们家中搜刮财物,被郡司的人逮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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