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未泯佩帏香 > 七十八第章 百善孝先(1)

七十八第章 百善孝先(1)


原来许忆乔有身孕一事,早在玉带东街传开,范家、许家欢喜非常,沈家的二姨娘却颇有些失落。无非是对比沈润夏,嫁的比许忆乔早,肚子里头,却是全无动静。常言道母凭子贵,一年年这样下去,杨克全真要是在外头留了种,润夏岂不难过?

        也是一颗做娘的心,再上麻将桌时便有些心不在焉,倒是有个牌友察言观色,私底下给出了主意,说彭州城现成的药师佛,先去拜一拜,再去城隍庙里驻着的仙姑那里,讨一个灵验方子来。

        赵姨娘将信将疑,那牌友信誓旦旦道:“那仙姑是城隍老爷的后代,与那泥塑的像眉眼毕肖的,还有许多大户人家的儿女都拜在门下做儿做女,你倒要当心仙姑神通,知道你疑心不灵验呢。”

        二姨娘本来就有初一十五赶头香的毛病,此时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谎称病重将润夏从南京哄了来,巴巴儿的赶着去登云洞山。

        这种事情,润春不能不来,眼见得润夏这一趟从南京回来,下巴颔儿又尖了一回,她为长姐,如何不心疼?为表心诚,那轿子自然是坐不得的,娘儿三个徒步,沿着枕石流的清泉,拾阶而上。

        二姨娘少不得埋怨,一时是时运不济,一时又是老天不开眼,说到后头一千一万,都是润夏自己不争气,白瞎了爹娘给的一副好相貌。润夏咬唇不语,润春却不是个闷炉子,朗声道:“姨娘,自家的女儿,什么脾气秉性,您不知道?是那起争宠邀功的?您倒是想叫她争,也没得个万贯家财支着去争啊。”

        二姨娘被这一顿抢白,脸上登时就有些挂不住,润夏这时扯了扯自家大姐的袖子,轻轻叫了一声“姐。”却如同一个引火的索子,燃了二姨娘一腔的怨气,数落道:“你拿人家当亲姐姐,人家拿你当个甚?”

        这一句摆明了给润春没脸,润春冷冷一笑,回道:“自然是当做我的亲妹妹,至于您是当做亲生的女儿还是摇钱的树,那咱们就不知道了。”眼看着二姨娘一张俏脸上好似开了个酱油铺子,端的是五彩斑斓,润春又加了一句,“当年敲锣打鼓送她去南京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的埋怨。”

        她说完携着润夏便走,低声道:“你娘就那个样子,说话儿不中听也不是一天两天。”

        润夏咬咬唇,半晌方道:“她也是为了我好。”心中到底不忍,回过头去,正瞧见家里的丫头过来搀扶,却被二姨娘骂了个狗血淋头。

        润夏叹了口气:“我若是有你一半的泼辣,在杨家也过得去了。”低眉垂首之际,更觉可怜。

        润春道:“你也不用学我的泼辣,学得润秋那一半的没心没肺,少操杨家的闲心,少些替你娘圆满的念想,你便也过得滋润。”

        润夏闻言只有苦笑,润春又道:“你忘了姨夫说过,知止自能除妄想,你瞧瞧你现在憔悴的样子。”说完不住咬牙。

        待到了茱萸寺,拜过了药师佛,几人都有些疲累,二姨娘却是精神抖擞的,拖着润夏便要绕道去山后。此时临近六月,红日方中,正是热闹的时候,润夏见随从的小丫头贪看景致,便借口自己累了,一行在亭子间稍事休息,二姨娘却闲不住,又往人群挤挤挨挨处去了。

        不消多时又回了来,后头却跟着一个小和尚,唇红齿白的,手里捧着一个漆红的盘子,上头端正的置了一顶佛龛,二姨娘领着到近前,叫润夏把手伸进佛龛子,拈了一朵花儿戴到头上,至于其中缘故也不多说,只双手合十向着小和尚不住的称谢。

        润春看着好笑,转念又体谅她一颗为娘的心,二姨娘这时道:“这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往仙姑那里去了,晚了时辰反倒不敬。”

        润春知道他们牌桌上那些啰嗦,故意道:“都说一事不求二主,您既然来拜了药师佛,又何必再去找那劳什子仙姑,当心人家二位相互推诿了,今天岂不白忙?”

        二姨娘忙忙的摆手,小声道:“我的姑奶奶,你可悠着些罢,还嫌你这妹子不够糟心呐。”想了一回又道,“你瞧这来来往往恁些个人,都是来求的,万一菩萨漏下了一两个呢?咱们不得多想一层。”

        润夏怕她娘和她姐姐又吵起来,起身道:“即是来了,去一趟也无妨,菩萨心慈,总归是念着我们好罢。”

        仙姑的家院就在云洞山的脚下,说不得沾着些山上的灵气,院子里早有不少女眷候着,二姨娘的牌友便在其中。领着润春润夏挑帘子进去,只见屋内焚香浓的呛人,除了一个明黄的幔帐隔着,也就只有歪腿儿的板凳几张,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坐在明黄的蒲团子上,正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那牌友悄悄道:“帐子里头,供的便是城隍老爷了。”

        二姨娘因先时听说仙姑是城隍老爷的后人,这时看四下无人注意,便慢吞吞挪过去,到底是掀开幔帐瞧了一眼,这一瞧到不打紧,果然与仙姑的相貌,分毫不差。  二姨娘忙松了手,在心里默诵,一时又觉得女儿的这件事,端的是有几分眉目了。

        忽然坐着的仙姑一个打挺起来,转而弯下腰去,又将一双手护住脊背,嘴里“呜呜哇哇”倒显得十分痛苦,连带着身上的黄衫子也拧巴起来。二姨娘吓了一跳,她的牌友这时呜呜哭起来,边哭边道:“仙姑私底下改了人的命格,这不是正被城隍老爷鞭背呢。”

        二姨娘听着心里感动,又道那城隍老爷端的是铁面无私,自家的女儿也当真的罚。那当事的女眷更是过意不去,临去了千恩万谢,又将头上一个银簪子取将下来,放在仙姑的蒲团子上。

        蒲团子将将空出来,二姨娘就忙不迭的将润夏拽了过去,殷殷道:“仙姑,这孩子……您可得给点点。”

        那仙姑慢条斯理的开口了:“求子?”

        润夏方才还不觉得,此时只觉得喘不过气,屋子里焚的不知什么香,连那仙姑的嗓子也带着烟气,只想立时转身冲出门去。

        然而她不是润春,也不是润秋,只能顺从的跪在那里,低垂着眉目,倒是那仙姑瞧着润夏相貌呆了一呆,心道好个俊俏的小娘子。愣了一回才装模作样的从旁边的歪腿儿凳子上拿出一个黄纸包递过去,口里道:“包好。”

        二姨娘心中欢喜,又道:“仙姑受累,还需得,是个男娃娃。”

        仙姑抬眼,狐狸一样狭长的眼睛在她脸上溜了一溜,那牌友在旁边又推了一把,二姨娘这才明白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零钱袋子。

        沈家在彭州堪称富庶,平日里吃穿用度样样精致,这一个零钱袋子也是不俗,那仙姑却是个识货的,瞧着料子便是眼睛一亮,忙又掐着指头摸出一个黄纸包,这一回不再惜字如金,道:“包你易长易大,包你易长易大。”

        二姨娘少不得千恩万谢,润夏瞧着那一个零钱袋子出神,润春这时向前,将钱袋子松开口子,里头零钱尽数倒出来,又自己另添了几枚大钱,末了将钱袋子收了起来,笑道:“仙姑您受累,这钱袋子我们少不得还得带回去。”

        润夏抬眼看她姐姐,眼睛里五味杂陈,渐渐的就有些什么掩不下藏不了。出得院子,二姨娘的牌友却有些不高兴,口里嘟囔着:“这一个钱袋子有什么,今日是仙姑心慈,不然里头使下什么术法,你家女儿不是要倒霉。”

        二姨娘心下惊慌,也有些埋怨,然润春不是润夏,可以由着她打骂,一路痴痴怨怨的,也没给个好脸子。到家不待喘一口气又急急的把润夏往南京赶,只说求子求子,不回南京哪里来的子嗣,润夏脸涨得通红,也不能分辨,当天下午便带着丫头登上了南去的火车。

        火车轮子轴承相连,动起来像是人的上下牙,一上一下,一开一合,一开始细嚼慢咽,到后来便是风卷残云,火车汽笛声中,二姨娘又在哀怨,只说家里什么没有,何必爱惜那一个钱袋子。

        润春看着火车远去,终于忍不住,冷冷道了一句:“您是真不记得还是装作的呢那钱袋子是润夏亲手给缝的,也能平白的给了旁的人?”说完也不等,径自带着自家的丫鬟回了秦家宅,心里头一回觉得,润夏今日之苦,也并非全拜杨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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