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第章 玉壶丹心（3）
范父一愣，这一点他确实未曾想过，丹遥想到方才糖叶糕厚重的甜香，等闲吃不出别的味道来，灵机一动道:“不若将这方子掺进糖叶糕……或是什么别的里头，只要不是当做药来吃不就好了？”
范父又是一愣，末了捋着须子，道:“这建议倒是很不错，糖叶糕不易存储，做成药糖只怕更能接受。”末了不住点头。
丹遥殷勤道:“可算是功过相抵？”
范父道:“又忘了，虚心以延众论，不必谋自己出，功过哪里有什么重要？”
丹遥道:“错了要去书阁楼，对了却又摆出功成不必在我的大道理，真真叫人信服不得。”她说完调皮一笑，转而捞起架子一只中豪，在手里转着，“时辰也不早了，我来帮着爹誊写方药，也好早些散出去。”
范父老怀甚慰，伸手扶了扶鼻梁子上的眼镜，操起书卷，一字一句的开始念，丹遥一笔一画的开始记，犀角一两、生地八钱、芍药四钱、丹皮3钱，另加少许陈金汁、竹沥……
药方子又辗转在药房煎了两回，调整了剂量，方才定下入了糖浆。范家女眷全员上阵，赶制新的中药香包，两相捆绑，买药囊送药糖，一日日吸引了不少小孩子。后来不少妇人竟专意来买糖块儿，倒是叫范父始料未及。
范鸿铮知道这些的时候是在饭桌上，彼时润秋、丹遥都在，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个来龙去脉，比自己亲历亲见还要精彩许多。
他此行回来，本是来接丹遥润秋返校备考，顺带来拿家中的秘制药糖散给学生。南京那边疫情稍重，不过尚算可控，听丹遥说药糖奇效，心底暗暗起了把药糖方子带走的念头。
心里有这等念头，却不能叫人看出来，只拣一些无关的来说，只说前几日与同校的教师出去吃饭，席间那跑堂儿的上菜上的慢了，惹得自己这位同事大发雷霆，那跑堂儿的的竟然卷了铺盖走了。
润秋瞪大眼睛，奇道:“真个儿卷铺盖么？”
范鸿铮笑道:“真个儿卷铺盖，有人把门脸儿高高卷起，我亲见那个跑堂儿的扛着铺盖卷从你面前过去。后来再去吃饭又瞧见这个跑堂儿的，才知道他那时不过在外头转悠一圈，半柱香后还会从后门再进来。”
润秋嘟嘴道:“那还不是骗人。”
范鸿铮笑道:“那饭菜上的慢了，又不是跑堂儿的错，不过为了客人的面子虚罚一回。”
润秋忽然领悟，道:“原来是一味‘消气散’，倒得个好方子，往后再闯出什么祸端，我也抗个行李从我爹面前过去，再从后门转进来。”
丹遥笑道:“只怕我姨夫不像那起老饕，会给你留三分薄面。”一句话正说到润秋痛处，当下愣怔不言，丹遥偏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几日又去回龙窝躲着，是因为什么？”
润秋撇一撇嘴，道:“我爹不叫我看书看报。”
丹遥笑道:“这可奇了，往常姨夫求还求不来，如今嫌弃，病根子必是出在你看的这书上。”又拿胳膊肘杵一杵，“你瞧的什么？”
润秋这时看向范鸿铮，后者却在与面前的蟹斗智斗勇，润秋垂着眼睛想了一想，末了抬眼一瞪:“就不告诉你。”
丹遥得意一笑，想来这丫头脑袋后头的那根反骨犹在，且越发有铮铮之势，便是那书没什么，这口气态度也是要讨一顿打的。许忆乔闻言却是爱怜一笑，将才挑出来的蟹膏放到她面前。
润秋对蟹膏自然有兴趣，入口又觉得与别处不同，细细想了一回，竟是比别处肥厚不少，奇道:“咦，明明还不是食蟹的时节，这蟹怎么会有这样好的膏？”
许忆乔笑道:“也是大姐教的，说用鸡蛋清打成花儿喂螃蟹，不但能催吐泥腥，还能涵养肥膏。”
润秋这时竖了拇指，当下专心于蟹膏，不再废话。许忆乔又挑了两个，先给了丹遥，又给了范鸿铮。范鸿铮道:“你忙了半会子，倒也不见自己吃一个，这一只还是你吃罢。”
许忆乔微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范鸿铮此时偏偏来了轴劲儿，将一壳子的蟹黄送到她碟子里，道:“今日我还就要你先吃。”
剑拔弩张之下，贪嘴如润秋都停下来，许忆乔抿了抿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看了看丹遥润秋，复又低下头来，斟酌半晌，才有细弱蚊蝇的声音响起:“我如今……不好吃蟹的……”
润秋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看她表嫂，丹遥自己也拎不清楚，许忆乔再抬起头来已是红了双颊，眼波流转间却是引着范鸿铮的目光向自己小腹上去，范鸿铮这时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伸手就揽住了许忆乔双肩，嘴里不住道:“真的么？是真的么？”
许忆乔碍于两个妹妹在这里，有些不大好意思，却架不住范鸿铮像个孩子一般刨根究底，只能红着脸儿点一点头。范鸿铮又嗔怪道:“你怎的也不告诉我？”
丹遥立时明白过来，忙过来道喜:“恭喜哥哥嫂子。”又去提醒她哥哥，“哥你小心点。”
范鸿铮条件反射似的退开二三步，又情难自已向前一两步，搓着两手道:“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他原地转了两圈，忽然过来单膝点地，双手握着许忆乔的手，郑重道:“忆乔，你跟我去南京吧，我不想再这样两地分居，更何况你现在还怀了孩子，应该由我来照顾你。”
丹遥润秋俱是一愣，润秋率先反应过来，拍手道:“好呀好呀，以后咱们都在南京，都在一处顽，也省的润夏苦闷。”
丹遥伸手戳了一回脑袋，道:“又是你乖，也不想想我嫂子过去了，我娘头一个是要过去的。”
她一语惊醒一屋子的人，范鸿铮沈润秋都愣在当场，剩下许忆乔温和道:“丹遥说的是，爹娘年岁已高，又兼家中产业，端的是安土重迁，你倒是忍心他们这时节离乡么？”她叹了一口气，“更何况，你们的那些，我也并不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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