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章 窈窕淑女（1）

翌日，丹遥醒的又是早了，这一回却是故意闹出动静来，惊得红绡忙忙的起来了，道:“小姐连日里都起得这样早，可见是应了那一句‘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老话儿了，”手上拿了篦子不停的给她通头，忽而俯身问道，“这出去上学，真有这么高兴？”

        这高兴嘛，是上学，也不是上学。丹遥也不分辩，只顺着红绡的话儿点头，末了却是绽出一个笑来，央道:“红绡姐姐，咱们今儿还是照着昨儿个的法子来。”

        她说的隐晦，红绡一时半会儿的没解过味儿来，怔了一会子才恍然道:“哦哦，小姐说的是画眉，”一时又笑，“也是，原先在咱们家里，往后到了金陵，是要注意些的。”说着找了一盒子黛来，细细的与丹遥描画，画好了先自己端详一番，笑道，“小姐这样的容貌，在金陵也必是出挑的。”

        丹遥道:“若论容貌出挑，还是润夏姐生得好，可是生得这样好又如何？”

        红绡道:“还要如何呢？这位表小姐本是庶出，又非嫡女，能嫁了金陵杨家那样煊赫的宗族，还是长子长孙，难道不是容貌出挑的好处？”

        丹遥心道，那杨家长子长孙非但不学无术，还是个流连烟花巷陌的主儿，这样的人仅仅是凭着一份家业，便踩在了容貌性格样样出挑的润夏头上，人人都只道沈家高攀，却不论这二人是否般配。

        心里这样愤愤，面上便不由微微蹙眉，红绡轻轻“呀”了一声，道:“小姐，这画眉的时候，可不敢乱动的呀。”

        丹遥对镜一瞧，果然是一笔偏差，当下里不敢再胡思乱想，只一心一意的坐着，红绡这边涂抹了重新描画，自然又废了一番功夫。

        收拾停当，丹遥找了个借口出来，仍是去了菜园子。然而园子里一片的浓绿，独独不见一痕点睛的灰。

        丹遥有些不甘，提着裙子沿着昨日路径向菜园深处，目之所及仍是熟悉的景象，春韭数畦、红果若干，雪里蕻这一回也乖得很，谄媚的让在两旁。只是今晨里并没有什么阳光，反倒是昨儿夜里才下过小雨，空气里还残存点子未散的潮气，园子里林林总总都显出无精打采的样子来。

        丹遥瞧着，没来由便有些厌烦，正待转身离开，忽而脚下一滞，原是瞧见了一丛的蒜苗儿。

        往常也没觉得蒜苗儿好看，今次却是在一园子的萎靡不振里头，显出这蒜苗儿的蓬勃气象来，似乎是小雨洗就，越发显出青翠的颜色，丹遥迟疑了半会儿，终是蹲下来伸出手去，握住了蒜苗儿的根部。

        傅玉笙是这样做的吧？丹遥仔细地回想，然而比划了几回还是不得其法，终究是抽不出这作物的根茎。可恨自己那时只沉溺在他映着星辰的深潭里，竟全然不记得是怎样子的务农。

        丹遥怅怅然松开手，这时才看到菜地里粘着成堆的杨絮，一团一团的，透着十分的不情不愿，亦不复晴朗时辰里的飞扬跋扈。院子外头隐约飘来卖油茶的吆喝，听得不甚灵清，反倒是击节打板的“邦邦”声，穿墙过院后仍旧悦耳。怅怅然起身之际，才体味了周邦彦那一句“情似雨馀黏地絮”，究竟是是何种道理。

        回来少不得向他哥哥旁敲侧击，范鸿铮一脸惊讶，道:“你不知道？他今儿一大早便走了。”

        丹遥道:“怎么走的这样急？”

        范鸿铮道:“他妹妹新近要出嫁，昨日逗留一天已是不得了了。”丹遥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冷不防范鸿铮凑近道，“你放心，你出嫁的时候，哥哥保管不在外头逗留，只回来一心一意的看你，如何？”

        丹遥不由得羞红一张脸，口不择言道:“你还有心情笑话我，你这娶妻就是眼前儿，我一心一意的先看你和我嫂子还差不多。”

        一言既出，又免不了后悔不迭，拿眼偷觑，却见范鸿铮不愠不怒，端的是好涵养。便又上前抱住范鸿铮的胳膊轻轻摇了一摇，道:“哥，咱们不说这个了，娘备好了的鹅油卷，还有蛋黄酥，都是你爱吃的，这会子该是做好了的，咱们去尝一尝罢。”

        范鸿铮笑着摇一摇头，道:“我这两日就不去前头转悠了，省的爹瞧见了又要生气。”说着便走，丹遥拦也拦不住。

        自己一个人去了，她父亲也不在，娘儿两个相对无言，几块点心也吃的索然无味。范母轻轻呷了口茶，愁道:“这一个大清早儿的就出了门，一个整日里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说是见着了怕要生事，可常言道话是开心锁，你不见不说，哪里解得开心结。”

        丹遥道:“哥哥要是不想娶，你们就别逼他了，横竖他有自己的原因。”

        范母道:“什么年纪该做什么，老天爷早就定下的，这年纪不娶妻生子，还要在外头疯魔到几时？”语毕也没有心思喝茶，将盖碗儿重重一放，倒把茶水溅得一手，慌得织云忙来擦拭。

        范母这时却将气又一股脑儿的挪到丹遥身上，道，“别打量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以为帮了你哥哥度过这一关，你日后也能有样学样是不是？趁早给我消了你这念头!”

        丹遥道:“妈，多心了不是？我几时有这个意思来着？”

        范母这时却是哀哀的，道:“女孩子家家，嫁人是正经。前儿年上，我就想着把秦家和咱们家的事情定下来，你爹说你还小总是不急。结果这两年的功夫，安之娶了润春，宁之去了国外，这回来也不知是什么心性，只怕眼界也不比从前。”

        丹遥有些惊奇，这话题生生的是从哥哥的终身，顺拐着到了自己的大事上头，却也不知接些什么话儿，干脆坐在那里专心看着面前的鹅油卷，耳听得母亲一声长叹，“只怕你同秦家，是没有那个姻缘了。”

        这一句里头大有讲究，十足十的可惜之情，不是为秦家，而是为丹遥。

        丹遥登时有些坐不住，别人倒还罢了，秦宁之与自己起小便玩在一处，几斤几两再知晓不过，难道出了门儿去喝了几天洋墨水，就比他们这生于斯长于斯的高出一截子来？


　　(https://www.skjwx.cc/a/54917/54917612/10638281.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