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一　　李玄霸所提出的每个建议，都让百姓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好处，连朝中的文武百官都忍不住对他交口称赞。如果不是李玄霸又提了个自己的想法，说不定这种赞美会持续很久。

        婚姻大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玄霸竟然提出让尚未婚配的男女自行挑选配偶，无疑引起了朝臣们的强烈反对。更有甚者，有些年迈的老臣差点喘不过气。

        “连年征战，人口锐减，本公所奏，有何不可？”李玄霸态度强硬，不顾众人的斥责，朝着杨侗拱手道：“不仅如此，微臣以为，当鼓励百姓生子，若是家境困难，朝廷可以代为抚养，或者每年赏赐丝帛谷物。”

        “周国公，你后面所言，老臣十分赞同，可是你让尚未出阁的女子抛头露面，实在是不妥啊！”江南士族官员的为首人物明大人痛心疾首的说道：“要是消息传出去，莫不叫世人感叹世风日下？”

        “我朝以礼教人，以法治国，哪里需要在乎别人的言论？”李玄霸沉声驳道：“正所谓未雨绸缪，如果战乱不休，等到朝廷日后无壮丁可募，诸位大人才满意？”

        “话虽如此，但周国公大人的奏请，数千年来闻所未闻，我等实在不敢苟同。”有人出声道。

        “先帝当初命江都女子与骁果军将士婚配，你们可曾站出来阻止过？”李玄霸吃了秤砣铁了心，他淡淡的说道：“本公所奏，乃是为大隋江山社稷考虑，诸位的迂腐言论，请恕本公不能接受。”

        “陛下，您劝劝周国公大人吧，这件事实在使不得啊！”明大人跪拜道。只见他老泪纵横，仿佛李玄霸要把她家亲孙女往火坑里推一样。

        “周国公，此事朕也觉得有些不妥。”杨侗犹豫片刻，他明白李玄霸的用意，但还是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思想不同，确实难以沟通，连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杨侗都觉得不妥，李玄霸又能说什么？他沉默的退下，心里盘算着如何不通过朝廷，自己完成万人相亲的壮举。

        见李玄霸的脸色有些难看，杨侗心中有些不安，开口说道：“周国公的话其实也有些道理，朕有个两全其美之计，周国公想不想听听？”

        “陛下请讲。”见事情有所转机，李玄霸面露喜色。

        “各位大人的府上都有些奴籍女子，不如让她们参与周国公所说的鹊桥会。”杨侗对众人说道：“若是有女子被将士们选中，则由朝廷出面，将该女子赎出，诸位觉得如何？”

        奴籍不配有尊严，她们抛头露面根本无人在乎，朝臣们当然不会反对，纷纷表示赞同，李玄霸的本意只是能让大隋多一些人口，至于女子的身份，对他来说没有关系。

        “陛下，微臣还有一个建议。”了却一件心事，李玄霸又奏道：“战乱导致许多百姓无辜丧命，其子女到了婚配的年龄，却因为守孝而不得不拖着，微臣觉得，事有缓急，朝廷当鼓励适婚者早日婚配。”

        江都宫芳城门外的大道上，数千体态不一的女子跪在路旁，她们像商品一样等待被别人选中。虽然觉得有些耻辱，但她们还是很想被选中，因为这样她们就可以摆脱奴籍。哪怕未来的夫婿身体残疾，容貌丑陋，也总好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陛下想的倒是周全。”在城门楼上，李玄霸和杨侗并排而立，看着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女子，心中生出怜悯。

        “十二哥吩咐将士不得轻薄那些女子，不也是性情中人？”杨侗笑道。

        “十三，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做出这番决定，真的只是怜惜这些女子？”李玄霸收回目光，转过身，背靠城墙，随口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会感到很欣慰，当然，若是你另有想法，我同样会觉得欣慰。”

        过了年，李玄霸长了一岁，杨侗也长了一岁，他变得成熟一些，下巴隐约出现了胡渣，不过面容依然俊秀，配上始终挂在脸上的淡淡笑意，堪称完美。

        “或许你会觉得有些失望，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思并不简单。”杨侗有些不敢看李玄霸的眼睛，他扶着墙边，望着那些女子被一个个带走，平静的说道：“由朝廷出面，解决将士们的亲事问题，我觉得对朝廷很有好处，起码会让将士们更忠诚些。”

        那些奴籍女子很廉价，甚至比不上一升粮食，用这么小的代价换取将士的忠诚，朝廷并不亏。但是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女子真的变成了筹码。

        “这就是你比我更适合当皇帝的原因。”李玄霸闻言，心情有些复杂，却又无法生出愤怒：“身为一国之君，你做的很对。”

        “昨日在大殿之上，我没有赞成你的主意，不知你有没有生气？”杨侗似乎猜到李玄霸会这儿回答，他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来到江都这么久，好像我从来没有否定过你的话。”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要是还没有长进，我才会生气呢！”李玄霸无所谓的说道：“现在想想，我的提议真的有些幼稚，你没有同意反倒是正确的。”

        “十二哥此话怎讲？”杨侗有些意外的看着李玄霸，好奇道。

        “你否定我，想必是担心我与江都的士族生出矛盾。”李玄霸答道：“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些，他们只有一张嘴，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我真正担心的是，以后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影响我们的计划。”

        大军进了城，士族再闹腾，也禁不住屠刀的砍杀，可攻城时，士族还是很有作用的，因为他们的府上有很多人，也有许多粮草，李玄霸不想因为一些小事，落下打压士族的把柄。

        杨广为何会输的那么惨？归根结底，还是触碰了门阀世家的底线，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十二哥能够想明白，我就放心了。”杨侗长舒一口气，灿烂的笑了起来，纯真无邪。

        “我想问你个问题，自始至终，你对她们有没有怜悯之情？”李玄霸指着城下的那些女子说道。当杨侗还是越王的时候，时常赏赐奴仆给有功之臣，李玄霸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杨侗想了想，很真诚的回答道：“以前，这些人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现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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