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马场

一　　怀戎县位于涿郡的中西部，北边和东边被桑干水围绕，南有涿水横亘，可谓三面环水。县城的南边有座山，名为乔山，在怀戎县以北、桑干水之南，又有一座历阳山。

        尚未进入盛夏，历阳山附近已然骄阳似火，一个少年站在山峰，看着辽阔无比的草原以及在草原上驰骋的骏马，丝毫没有睥睨天下的气势，目光中反而充满着担忧。

        少年年少，嘴角、下颌将将长出一点胡须，在他黝黑的脸上，很不明显。

        少年的脸很黑，是那种风吹日晒的黑。

        少年长高了许多，比起肖校尉也不遑多让。

        少年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这少年便是李九指。

        李九指一辈子没有这么黑过，也没有这么邋遢过，每次对水自顾，他便会觉得自己又陌生了三分。

        好在肖校尉更黑、更邋遢，这让李九指心里舒服了许多，不由得感慨烈日当空，天下凡人一般黑。殊不知，肖校尉看着李九指，心中也是这般想法。

        “报!”一道急促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西侧十里处，突然出现千余兵马，正朝历阳山方向赶来。”

        “是不是他们的人？”肖校尉转过身，沉声问了一句。

        “他们穿着杂乱，看不出来头。”那斥候抱拳答道：“不过，他们一行人只有十几匹马，应该不是。”

        “不是他们的人就好办。”李九指松了口气，说道：“肖校尉，你让人将马藏匿起来，我带人过去看看。”

        “是。”肖校尉比李九指大十几岁，但李玄霸将这里的事情交给李九指负责，肖校尉也只能依命行事。

        山林虽然秀美，看的多了，也就不会太过在意，李九指皱着眉头匆匆离去，肖校尉连着长啸几声，很快，草原上附和之声响起，数十人将悠闲吃着草的马匹赶到山涧处。

        李九指带着近百人策马向西而去，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迎到了李玄霸一行人。

        李玄霸也微微黑了些，但并不明显，李九指一眼就认出了他，面露喜色，大喝一声，马蹄的步伐快了起来。

        “公子，您怎么来了？”到了李玄霸面前，李九指跳下马，拱手说道。

        “你在这里被人欺负，我当然要过来看看。”李玄霸也下了马，他本想摸摸李九指的头，却发现李九指竟比他好高上一些，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微微停顿，然后紧紧的拥抱了李九指。

        从青涩的少年，变成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这中间经历了多少苦难，李玄霸心知肚明。

        李九指成熟稳重了许多，他的态度依然恭敬，却和以前的变化很大。这让李玄霸不由得想起几年前，李九指那副欠揍的模样。

        “九指。”梁啸也走了过来，目光中闪烁着泪光，哽咽着打趣道：：“你怎么变得这么黑了？”

        李九指哈哈大笑一声，走到梁啸面前，轻轻捶了他一下，笑道：“公子曾经说过，这才是男儿本色，哪像你，白的跟小娘们似的。”说完，他们二人也拥抱了一下。在梁啸身后，李祈健微笑着点点头。

        李祈健的事情，李九指还不清楚，为了防止李九指说错话，梁啸连忙说道：“公子担心你的安危，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来，不如先回去安顿下来，再慢慢叙旧。”

        “差点忘了。”李九指连声告歉，对身后的百余骑说道：“弟兄们，眼前这位就是你们的大当家！”

        那些骑在马上的壮汉齐声喊道：“见过大当家！”声音洪亮，态度却有些倨傲。

        寨子里有一位传说中的大当家，从未露过面，但二当家和肖统领每每提到这位大当家，目光中就会露出崇敬之色，久而久之，那位大当家在各人心中便成了神明般的存在。

        只是，见到李玄霸本尊，多少令他们有些失望。李玄霸其貌不扬，身形也并不魁梧，眼神平静，嘴角挂在微笑，根本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什么大当家，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马匪了？”李玄霸失笑道：“先回去吧，正好去看看马场的情况。”

        “公子，这些人都是您从江都带过来的？”李九指没头没脑的大声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梁啸回答的声音同样很大：“公子只带了我和祈健过来，其他人都是公子一路上收服的各地盗寇。”

        “什么盗寇！”胡斐不满的吼道：“我们现在可是山林军！”

        李玄霸含笑看着他们，心生诸多感慨。

        无论是李九指，还是梁啸，都成长了起来，他们感觉到了那些壮汉的轻视，想通过这件事来替李玄霸立威。果然，那些壮汉听到李玄霸仅凭三个人，便组成一支山林军，眼神陡然变了。

        回到历阳山，李九指领着李玄霸等人前往马场，两千多匹骏马聚在一起，声势蔚为壮观。

        在两年多以前，李玄霸倾唐国公府一半财物，让李九指和肖校尉等人前往北方寻找草原，购买马匹，那时候的涿郡还在大隋治下，凭借着越王的诏令，李景接纳了李九指他们。

        此后，李九指等人便在怀戎县安身下来，后来，涿郡被高开道攻破，他们无奈之下，只能藏身历阳山。

        “这几年，真是辛苦你们了。”李玄霸带着歉意，诚恳的说道：“等做完那件事，你们就随我回江都吧。”

        “能为公子办事，九指不觉得辛苦。”李九指爽朗一笑，说道：“倒是肖校尉他们，时常思念家乡的亲人，日渐消瘦，九指看着有些不忍心。”

        肖校尉瞪了李九指一眼，连忙说道：“周国公大人，我们”

        “放心吧，你们的家人也被接到了江都，再过几个月，你们就可以团聚了。”李玄霸伸手制止了肖校尉继续说下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胡斐听到肖校尉的话，愣了愣神，局促道：“肖校尉，您刚才称呼公子为周国公？南隋的那位？”

        事已至此，李玄霸也无心隐瞒下去，拱手道：“玄霸的身份有些特殊，一路隐瞒，还请见谅。”

        南隋的周国公有不少传奇之事，胡斐早就听说过，见李玄霸承认下来，他彻彻底底的震惊了。

        李玄霸曾是大隋第一勇士，后来因为一场变故，名声渐渐不显，但随着他南下江都，一战击溃李子通，又一战杀敌千人，宣告着他又回来了！

        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胡斐很恍惚，他一直在猜测李玄霸的身份，如今得知真相，他才突然反应了过来：李玄霸，字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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