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华鼎的罗董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梳了个油光锃亮的大背头，一身藏蓝色西装，隐隐还有股古龙水的味道散出，是个讲究的不服老之人。
梁容逍不常上网，却也知道放在网络上，似乎有个对这类人的专有名词，“油腻中年男”。
虽然已过花甲之年，但不难通过眉眼轮廓看出他年轻时定也是个俊美之人，只是梁容逍总觉得这副眉眼似曾相识。
没等他再多想到底哪里熟悉，罗裕祥就已先开了口，很热情，“小梁总真是一表人才啊，关于你的佳话可在业内早就传开了啊！”
梁家派系之争，业内早有传闻，梁源比梁容逍大，于是梁容逍便被称为“小梁总”，并未有半分轻视之意，如今这个“小”字，反倒分量十足。
只有罗约素喊他时，会没有“小”字。
梁容逍觉得，这个想法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罗董过誉了，签合同这件小事还劳驾您亲自出面。”
“小梁总这是哪里的话？ai舞台这个项目我很看好，我也相信小梁总的眼光，不亲自来，怎么能体现我的重视呢？”
罗裕祥眼光、魄力虽好，但言语虚伪，怕是生活中也是个狡猾之辈。
但梁容逍依旧礼貌推诿，双方在经过一番公式化的恭维后，终于坐下来说起了正事。
“罗董，既然您也知道我的来意，那咱们就别兜圈子了。”梁容逍欲取出公章。
“哎，梁总莫急。”罗裕祥依旧挂着那副虚伪的笑，“万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梁总和我这才见面不到十分钟，这么着急做什么。也不巧，我们法务部今天带着公章办事去了，估计还要再等上一会。”
话已至此，梁容逍虽不知道罗裕祥到底为什么转变了态度，但他也不想浪费时间，便欲离开，谁知罗裕祥又给他添了水，让他不得不留下来喝完这杯茶。
“小梁总可曾来过东宁？”罗裕祥笑得过度热情，颇有种老奸巨猾的感觉。
梁家发迹于帝都，自梁容逍爷爷那一辈起开始定居于帝都，要是算起祖籍，应当是宏西，离东宁不远。
但梁容逍还从未去过宏西，东宁倒是来过不少次，不过都只是为了工作。
罗裕祥点点头，“年轻人，是该为事业多打拼，我有个女儿，也是成天忙事业都不着家，这两天倒是正好在东宁，不如让她带你四处转转，年轻人在一起，肯定有共同话题。”
梁容逍敏锐地发现，提及自己的女儿，罗裕祥脸上的笑并未到达眼底。
不难看出，这是罗裕祥想结交秦晋之好的托词，梁容逍依旧维持礼貌，笑着放下正好刚喝完的茶杯，“罗董太客气了，我下午还得赶回帝都，一点的飞机，公司里一大堆事呢。”
罗裕祥没想到梁容逍这么急着回去，但既然话都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强留，便喊了秘书送他们下楼。
本来他是急着签下华鼎这单的。
现在他反倒感谢华鼎这位罗董并不必要的仪式感，他亲自飞一趟东宁，也真正清楚了这单到底该不该签。
梁容逍其实也没撒谎，下午的确要回一趟帝都，只是是六点的飞机。
罗裕祥的问题倒是突然提醒了他，东宁，离宏西很近。
网上关于罗约素的资料并不多，只有些最基本的，“女，24岁，宏西人，就读于帝都音乐大学，‘十二金钗’乐坊前任首席古筝琴师，有‘民乐仙女’、‘天才古筝少女’等称号。”
原来，和你还算是半个老乡。
“梁总，我们现在去哪？”刚过十点，去吃午饭似乎也不太合适，沈轩只好问了问老板的意思。
“订一张去宏西的票。”
“宏西？是要回去祭祖吗？”沈轩疑惑，如果真的要是祭祖，两个小时车程，也够他提前安排一下了。
“不是，你在酒店等我，我下午就回来。”
东宁到宏西，高铁两个小时，一点左右下的车，这座城市特有的风雅气息便扑面而来。
宏西本是座小城，护城河从城市中央穿过，两边依河而建了青瓦白墙的老房子，后来城市发展起来，虽然也建了不少高楼大厦，但这些特殊结构的建筑还是保留在老城区，成了宏□□特的景观之一。
梁容逍小时候来住过一段时间，但记忆久远，踏上青石板路后，一些残存的记忆碎片也似拼图般一片片回到脑中。
根据罗约素在微博分享的图片，应该就住在老城区这一带。
梁容逍沿着这条青石板路慢慢走，仿佛这样，就算是和她并肩走过了。
这里真的很美，水土养人，梁容逍也终于明白罗约素身上那股子自带的气质是如何而来的了。
老房子的层高较低，不经意一个抬头便能看到二楼玻璃窗里的人家，梁容逍就在这个“不经意”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跪坐在一座古琴前，少女素颜，肤白胜雪，长发散落在身后，对这本书鼓了鼓双颊，似是在自学。
是罗约素。
在滇西时，她常浓妆艳抹，美得别有风情；在这里，她的眉眼依旧精致，身上清韵未减分毫。
不知是哪儿遇到了难处，少女最终将书扔到一旁，直背缩成一团，眼神也不经意望向窗外。
视线相撞，但距离终归有些远，梁容逍看不懂她的心思，唯一能确定的是——
当他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正看向他。
对视时间并不长，罗约素很快起了身，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
玻璃窗里的人家和窗外自此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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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帝都时已华灯初上，但仍有大量记者将机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梁容逍此次行程并未对外界公开，沈轩赶忙联系地库来接的人上来接应。
“梁先生，请问梁茂签下了‘天才少女’罗约素是真的吗？”
“梁茂此次签下罗约素女士，也是为了直播带货吗？”
“梁先生，罗约素女士此前声明过，不会签任何非民乐类型的工作，梁茂是如何说服梁小姐的呢？”
“梁先生，请问您是如何拿到罗约素女士的独家视频的呢？请问您是否和罗约素女士有私交呢？”
凭沈轩一人完全拦不住这么多记者，一个个问题砸向梁容逍，他少有地在记者面前懵了一瞬。
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梁茂的确很期待与罗约素女士合作，如果未来真的有机会，那么梁茂公关部的薪资还是很高的，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大家；但如果是有人故意造谣诽谤，借此机会来影响梁茂和罗约素女士的声誉，我们梁茂法务部的薪资也不输于公关部，一定不会放过别有用心之人。”
周全且不失幽默的发言，在场的记者皆被逗笑，接应的人也上来了，沈轩护着梁容逍趁机离开了记者们的包围圈，还有想要继续提问的，待回过神来，只能捕捉到梁容逍消失在远处的背影了。
回到车上，地库灯光幽暗，梁容逍听着沈轩的汇报，脸色晦暗不明。
“是梁总用您的号在微博上发的罗小姐在滇西演出的视频，文案态度暧昧，暗示记者您和罗小姐关系匪浅，且有要合作的趋势。”
“梁总”，指的是梁源。
梁容逍的微博号一直是由梁茂公关部管理，平常只会转发些公司官方声明、广告等，难得发了条极私人的微博，对方也是圈内名人，难怪能引起轩然大波。
“谁？”奔波了一天，连水都没顾得上喝几口，梁容逍的声音低哑，嗓子如要撕裂般一阵阵疼。
“公关部刘佳明经理，是梁总的人。”
“明天让他到财务部结算工资。”
“是，梁总。那梁总那边？”当着梁容逍的面，沈轩自然不好叫他“小梁总”，又不能和金戈一样直呼“梁源”的大名，只能这样别扭地称两位都为“梁总。”
“那边我来搞定。”
除了上次办公室对峙了一场外，好久未见，是时候会会他这个表哥了。
“还有，华鼎那边，查查到底什么原因，约个时间和兴洋的人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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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开学了，罗约素打算提前几天到学校，在帝都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论文上也还有些问题需要问问导师，再加上她那位怨种室友似乎又被渣了，哭天喊地的，罗约素被吵得头疼，赶紧回去安慰安慰人家。
罗潜近些年身体明显差了，虽然每个月都会有医生定期上门检查，但五花八门的药也得坚持吃，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摆满了小半个茶几。
有些瓶身上的标签字太小，罗潜看不清，罗约素找了张便签给罗潜一个一个标好。
“这个绿瓶子，黑色字的，早晚各一粒，要在饭后吃，不然对胃不好；这个棕色的瓶子，这个药丸要就水喝下去，不能嚼”
罗潜笑眯眯听着孙女一个一个给她强调，道，“素素啊，你这才二十多岁，怎么比我还啰嗦？”
罗约素瞪了他一眼，“爷爷你别分心，这可都要记好了！”
“行啦，你快回去吧，别成天跟我这个老家伙待在一起，你看看你在家这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爷爷看着都替你着急。”
“爷爷！”罗约素摇着罗潜手臂跟他撒娇。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开始疯狂震动，也不知道是谁给她轰炸消息了。
“行了，看你的手机吧，爷爷先去睡了。”
从上至下清一色地全在给她转发微博，然后问，“你签约梁茂了？”“你和那位小梁总什么关系啊？”
罗约素打开舒绿的对话框，看完了梁容逍帐号上的微博和梁容逍机场发言的片段。
不得不说，信息化时代真的挺吓人，距离梁容逍账号上那条微博才过去不到两个小时，距离机场发言才过去不过半个小时，网上竟然已经传疯了。
想要看热闹的，看她笑话的，纯吃瓜的，以前的同事同学，现在的一些朋友，都扎堆似的来问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有舒绿和怨种室友祁潇潇问，“素素，你没事吧？看到了给我回个消息啊。”“素素，别管别人说什么，明天你到了请你吃饭！”
将其他消息框都一一删了，微信界面一下清净了不少，罗约素突然发现，最后一条消息发于二十多天前的梁容逍的对话框浮了上来。
突然想到自己走前写的三个“愿”，再见做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坦诚的机会。
罗约素给舒绿和祁潇潇分别回了消息。
“不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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