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女人话一出，警察愣了。
旁边年轻警察说：“陈队，我之前跟张队出来，到过这家，”他表情一言难尽，总之有点无奈，“好几次都是邻居报的警，有句老话，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坚称没事，我们也没办法。”
警察又多问女人几句，有没有被威胁，是否另有隐情。
女人都摇头否认。
萧甜趁警察束手无策的空档，走到女人面前，伸手拉她起来，“有孩子吗？”
女人低眉垂眼的脆弱神情稍有波动，萧甜捕捉到那丝慌乱，劝说：“如果有，你想想，孩子愿不愿意看见你这副样子。”
女人浑身犹如被电流淌过，推开萧甜，躲回屋里。
萧甜蹙眉，没追。
那男人嗤笑一声：“警官，都看见了吧，你们该惩罚的是这黄毛丫头，她报假警！”
事已至此，即便女人身上的伤痕透露出明显真相，警察也难以继续审问，放开男人。
男人撞开萧甜，回屋，恶劣摔门，发出震耳的声响。
年轻警察看不过，气愤道：“这种人渣就该拘留，给他点教训！”
“你还年轻。”带头的警察拍他肩，意味深长，“气人的事情还多着呢，以后你就明白了，凡事都得按规矩来。”
年轻警察深吸一口气：“是，知道了。”
之后萧甜配合警察做了一些笔录，在出警单上签字。
流程走完，警车扬尘而去。
巷子只剩下萧甜和闻昱两人。
萧甜嘴刚张一半，他轻描淡写说声“走了”，然后就真走了。
“……”
她想道谢来着。
耸耸肩，干脆拿手机给郑知礼发微信。
【sweet：干嘛呢老baby？】
【zz-li：寝室看剧。】
【sweet：难得啊，没加班？】
【zz-li：有屁快放。】
萧甜打字的手一顿，犹豫要不要把刚刚的事情告诉她。
想了想，回复——
【sweet：我在浆洗街碰见寸头了。】
【zz-li：没进展就别拿出来说道了。】
几秒后，又蹦出一条消息。
【zz-li：我以前就住浆洗街，你大晚上去那儿干嘛，混混多，不安全。】
萧甜眼神闪了闪。
她就奇怪怎么会觉得那家暴男眼熟，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郑知礼和他长得有几分像。
果然，那对夫妻是郑知礼父母。
【sweet：我路过，去吃面。】
【zz-li：早点回。】
郑知礼简短三个字结束对话。
萧甜盯屏幕半晌，把手机收兜里。还好没直接告诉她，不然，她肯定看剧的心情都没了。
-
老小区，自行车和私家车乱停乱放，毫无章法。门卫室的保安跷二郎腿，手机外放短视频，吵吵嚷嚷。
楼道墙面因浸水而发黄，隔音差，哪家小孩哭，哪家夫妻吵，电视放的什么节目，闻昱听得一清二楚。
走上五楼，右边这户屋门开着。
闻昱走进去，一眼看见桌上摆满家常菜，屋内灯光暖黄，给他脸上镀了一层温度。
从厨房走出来的老人瞧见他，顿时笑容满面：“小昱回来啦，快拿碗，坐下吃饭了。”
闻昱照做，自踏进门开始，他的神情就一点一点变柔和，老人说什么，他就回应什么。话依旧不多，但如果认识他的人在场，一定会觉得惊讶，因为他这副样子，少见。
二十分钟后，闻昱放下筷子，桌上的菜看起来几乎没动，“爷爷，下次煮碗面就行。”
闻大国乐呵地说：“那怎么行，我的宝贝孙子一周就回来一次，老头我能亏待了？”
闻昱劝过很多次，但没用。
闻大国又说：“你小子，要是把女朋友带回来，这桌菜就正合适。”
“爷爷。”这声带了些许无奈。
“好好好，孩子大喽，嫌老头子啰嗦喽。”虽是控诉，闻大国却丝毫没有气恼的意思，下一秒就关心道：“今天回得晚，是学校有事耽搁了吗？”
老爷子知道孙子武术比赛拿奖的事，自然往那方面想。
闻昱垂眼，回想起巷子里，灯光昏暗，刚刚成熟的女孩子，头发柔顺，身材清瘦，身上有淡淡的香。他拉她的时候，她的后背贴过来，触感不像寝室里大老爷们的那么硬。
很软。
闻昱眉头轻拧，散掉想法，回：“没，就走得慢了点。”
“噢。”闻大国应声，想起什么似的，眼里藏了小心翼翼，“有个事儿……”
闻昱了解他，淡声说：“我爸？”
闻大国没直接承认，但闻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昱，你爸这人，混蛋！我生的，能不清楚吗，我清楚。但……”凡事都有个但，闻大国心一横，硬劝，“他现在条件好，想补偿你，你受着呗，花他的钱天经地义，干嘛跟自己过不去？你待我这儿，以后领女孩子回家，别人看这儿破破烂烂，能跟你吗？我倒乐意被你赖，赖这么多年了，我还舍不得呢，只是希望你过得更好……”
“爷爷。”闻昱盯着他，语气不容拒绝，“舍不得，就别赶我走。”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闻大国声音重了几分，不是气，是急的。他怎么能这么想，怎么用‘赶’这字呢！
闻昱该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只有沉默。
闻大国闭上眼，叹气，又睁眼，没再续话题，捡碗去厨房。
闻昱拦他，“我来。”
闻大国长长叹气。
-
萧甜吃完面回家，家里空荡荡的，杨淑学女士没回来，估计还在麻将桌上玩清一色。
她自个儿待到晚上十一点，杨淑学女士还是没回来。
一通电话拨过去，接了，麻将一下一下磕在桌上的声音尤其清脆。
杨淑学正摸牌，手机搁旁边，开免提，十分随意地开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妈，您挺乐啊，平时规定我晚上十点必须到家，您看看现在几点了，就这么做我榜样的？”
外放声音不小，一桌人都听到了，在笑。
杨淑学面露尴尬，左手拿起手机，关掉免提，“你着什么急，一会儿就回来。”
萧甜横躺在床上，小腿吊外边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不依不饶，“那不行，您催我从学校回来，我回来了又不陪，没这道理。”
“行行行，马上。”杨淑学挂了电话，把上家打的牌杠了，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家里兔崽子闹，这把完我下桌，换个人替我。”
在场的谁家里没孩子，都理解，让她安心去。
十一点半，杨淑学到家。
看到萧甜悠哉的样子，心知她是故意闹自己，皮包扔过去，居高临下盯她：“好玩吗？”
萧甜把皮包抱怀里，笑嘻嘻的，没脸没皮，“还成。”
杨淑学觉得她欠，伸手揪她脸，又舍不得用力，到底自己肚子里跑出来的，怎么都得受着，要命的是盯久了还觉得可爱，只好从鼻尖哼出一声，“要不是跟老娘长得像，今天铁定收拾你！”
萧甜见好就收，贴过去蹭，“开玩笑，我妈多大度！”
“多大了，还撒娇？”杨淑学嘴上嫌弃，手却抱住她，心里突然想到以后这熊孩子会谈恋爱，结婚，甚至给不知道哪家小子生孩子，就止不住伤感，抱得紧了些。
时间跑得太快，萧甜越长大，杨淑学越舍不得放手。
又清楚，不能把她困在身边。
杨淑学下巴抵在萧甜脑袋上，轻声问：“当初逼你留在延庆，恨我不？”
萧甜认真想了想，“说实话，是烦，但理解。”
杨淑学笑笑：“这么懂事，不知道遗传谁。”
萧甜一本正经，“那必然是我爸，这我不能瞎吹是遗传你。”
“在学校习惯吗？”开始闲聊。
“习惯。”
“我看你确实习惯，才多久，洗脚城都去了。”
“多正常，正规的好不好。”
“跟室友处的怎么样？”
“那相当不错。”
“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
话题转变太突然，萧甜差点上当，倏地从杨淑学女士怀里钻出来，目光带点儿审视：“您八卦这干什么？”
“你紧张什么？”杨淑学斜着眼看她，气氛突然变得微妙。
萧甜面无表情，“我没有。”
“急了。”杨淑学下结论。
心想，果然，一上大学，心就跑别人那儿去了，难怪不想回家。
“你成年了，没谁禁止你谈恋爱，给我看看照片。”
照片？
萧甜想，她跟闻昱连朋友都算不上，哪儿来的照片。
打开手机，在杨淑学女士掩藏不住的好奇眼神下，找了张表情包。
——长腿熊猫头，揣兜很风流。
萧甜最擅长摆烂，下巴抬了抬，“看到没，够不够帅？”
杨淑学哪能不知道自己被逗，这回真有点恼，“就不该瞎操心，这德行，喜欢上谁，人也不一定瞧上你！”
萧甜才不往心里去，顺着她的话说：“就是，我这德行，谁瞧得上啊，您放宽心。”
杨淑学夺过皮包，转身就走，关门前丢下一句，“谁管你。”
萧甜懒懒地笑：“光是这么说，您倒是这么做啊。”
杨淑学女士没出声，真不理她了。
她垂眼，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手机一扔，倒头钻进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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