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失而复得之物
金鼎盛世房地产总部门前，余哲森把捏瘪的汽水罐投进了两米外的垃圾箱。
从卓艺锋手下保镖身上匆匆扒下来的西装不太合身，外套下也没有穿衬衣，前襟一敞开就是他赤裸裸的胸膛。
好在现在是晚上，这一段附近也没什么人。
金见深把他和吴小洺的车一起扔在这里就进公司大楼里去了，而且看起来没有邀请他去自己办公室喝杯茶压压惊的意思。
这太不厚道了，余哲森心想。
按理来说自己一路上心惊肉跳地听完了他们家的骇人秘闻，不索赔点精神损失费都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刚才光听金见深掰扯他们家的秘闻，余哲森都忘了就金见深故意放跑卓艺锋这件事跟他理论。
虽然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理论的，金见深最后出来搅局的理由余哲森也很清楚。
伊甸乐园号和天堂之岛的黑幕还没有揭开，卓艺锋还不能死。
之前在虚拟空间通过拷问那个老色胚杨金河，余哲森得知沈云秋的家人们都被强行带到了天堂之岛。
七岛信志金融和卓艺锋的公司狼狈为奸，通过合约诈骗的方式引诱一些急着想要赚钱翻身的人上钩，令他们欠下巨额的债务。随后再以打工抵债的借口将这些人以及为其担保的亲属拐到岛上，作为卓艺锋制作非法超梦的无偿劳工甚至是危险项目的耗材。
据杨金河交代，具体的操作方式十分简单，他们有一套固定的流程，完全避开了铁穹律法的制裁，能让受害者吃哑巴亏赔上整个人生。
比如这一次让沈云秋欠下巨款的手段，就是前期利用沈云秋的父母想要尽快帮儿子还上借来的赎金的心理，针对他们夫妻刚刚开始经营的电子零件批发采购个体商户所设的陷阱。
先由被七岛信志金融控制的小公司向沈云秋的父母提出一笔利润巨大的订单，并先期支付高达20%的定金引诱他们签下合同，再由七岛信志金融出面向他们发放贷款以便于他们去采购订单所需的货物。
上游提供货物的公司实则也是被七岛信志金融操控的，利用货物回收贷款资金之后，再由下游提供订单的公司违约放弃订单。
如此一来的结果便是沈云秋的父母贷款采购的订单所需物品全部砸在手上，尽管对方违约导致20%的定金无需退还，但这远远不够还上他们所欠的贷款。
得知真相的余哲森本想在虚拟空间内把杨金河揍到精神残废，只可惜卓艺锋的手下用拉闸断电的方式关闭了本已被时心完全控制的虚拟空间，让杨金河侥幸逃脱。
余哲森此刻回想起来仍然能够感受到自己当时那股火山喷涌般的愤怒，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在和卓艺锋对峙时一开始就打算下死手。
最初的那两次破坏环攻击就是奔着取卓艺锋性命去的，只不过被卓艺锋忠心的手下用身体挡住了。
否则他会更早见识到卓艺锋的超剪辑。
一开始余哲森想杀卓艺锋是出于愤怒，但当他遭遇超剪辑异能之后则是意识到击杀卓艺锋的机会十分难得，一旦错过可能就没有下次机会。
所以在看到金见深的悖论空间明白过来自己最后那一瞬间的失误是他所造成的时，气急的刹那余哲森脑海中真的有过让熔化的钢铁灌进他脑壳的念头。
这一次放虎归山，之后在伊甸乐园号起航和天堂之岛上必定会与之再战，到那个时候他们会想出能赢过超剪辑的战术吗？
无论是金见深的悖论空间还是吴小洺的瞬间转移，这两种能力在超剪辑面前都没有自保能力……
余哲森想到此处，忍不住眉头紧皱。
他看了一眼金鼎盛世房地产的大楼，很想冲上去问问金见深究竟怎么打算的。
那家伙该不会一脸平静地说出“因为你能战胜卓艺锋一次，所以我相信你能战胜他第二次”吧？
如果金见深给出的是这种回答余哲森真想对准他的脸来一拳。
说不定金见深真的是这么想的，因为之前在发动悖论空间下楼中途谈话时余哲森感觉他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卓艺锋那里。
金见深提到金国正会作为贵宾参加伊甸乐园号的这次首航，还让他猜测金国正的异能是什么。
这释放了一个重要的信号，金见深很可能策划在一周后伊甸乐园号首航的时候发动袭击，摧毁天堂之岛上的罪恶，把金国正和卓艺锋一并解决。
他哪里来的自信？靠神隐吗？可至今为止七岛市的神隐成员余哲森只见过金见深和吴小洺两人，“酒保”吕浩光应该是韩经虎那边的人……
除非韩经虎也是神隐的一员……
韩经虎私下豢养了一批异能者作为私人保镖，同时刑天重工还有世界一流的军用外骨骼装甲技术，如果他是金见深的盟友那确实两边在战力对比上显得不是那么悬殊了。
可余哲森认为韩经虎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认同神隐这种都市游侠理念的人。
这家伙应该是一个彻头彻尾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余哲森记得吴小洺也不止一次对自己说过要提防着韩经虎。
“叭——”
一声短促的汽车鸣笛声传来，黑色的名牌轿车停在路边，远近灯光对着余哲森闪了两下。
车窗放下，吴小洺探头趴在窗沿上对他露笑：“一会儿不见，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啦？”
余哲森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在听完金见深说的那些惊世骇俗之言之后，忽然觉得现在这样的吴小洺算是活得很幸福。
比起需要背负那么沉重的秘密的兄长，她之前所做的事情都像是小打小闹。
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其实和吴小洺自己所认知的有所不同，余哲森心想。
金见深并不是真的把她当成捡来的工具人在利用，也绝不是像她认为的那样一旦她失去价值就会被果断抛弃。
不告诉她反抗金国正的真相，就是金见深对她爱护的体现。
“哎哎，干啥呢大哥，你怎么又发呆了？上车上车。”吴小洺大大咧咧地喊道。
余哲森一上车才发现后座上还坐着那个被他们从海滩捡回来的男孩，一双乌黑的眼瞳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晚上好。”他对男孩抬手打了个招呼。
“他还是不会说话。”吴小洺摇了摇头，“而且几乎看不出有常人的情绪变化，被实验室的研究人员用各种仪器摆弄来摆弄去的时候也异常配合。”
“可是那天晚上在海滩，他差点杀了你。”余哲森说。
“我也不清楚，是生物本能的自卫反应？”
“韩经虎那边怎么说？有什么进展吗？”
“他的体内有12种不同的异能基因序列，但现在还没法确定这12种能力的用途和特征。”吴小洺说，“刑天重工下属的实验室想要将这12种基因分离单独培养然后转录到仿生人素体当中去进行测试，但到现在为止的三期尝试全部都失败了。”
刑天重工的异能仿生人技术明明很成熟，归临教派还曾经用盗走的两体袭击过他和安何。
想到此处的余哲森不禁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会失败？有技术上的难题吗？”
“研究人员说，采集的血样中的异能基因只能保持很短一段时间的存在，目前还不知道原因。所以为了继续研究，他们隔三差五就需要重新采样。”
“路漫漫其修远兮，看来韩老板离他的梦想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啊。”余哲森感慨道。
吴小洺忍俊不禁：“你知道韩老板的梦想是什么？”
“难道不是成为全世界所有种类异能基因样本的收集者吗？不然他搞这些烧钱的副业是为了什么？他那样的人财富和权力地位都快到顶了啊。”余哲森随口说道。
“是啊，有那样的财富和地位，一辈子太短了怎么够呢？”吴小洺笑了笑，“我倒是觉得韩老板追求的可能是向上一步的进化和长生。”
余哲森眼皮一跳，侧目看向吴小洺，发现她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行车道。
“韩经虎所追求的长生，是异能基因进化？”
“哈哈哈……很异想天开吧？不过上回他给我和老大展示了他们正在研究的仿生素体替换项目，就是用培养的仿生人躯壳替换本体。”
为什么这些人的想法都如此相像……
余哲森感到一丝恐惧。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吗？是的，好像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就像远古封建时代的帝王们登临人世权力之巅之后往往会沉迷求仙问药极乐长生。
本就得来不易的东西，一旦牢牢握住，就再也不想放弃。
超脱自然法则所规定的生命极限，无限延续自身的存在，这个梦想一直都刻在人的基因里，只不过以前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仙，现在寄希望于超速发展的科技。
【这是不对的。】
“生命的一大意义在于传承，世上的一切都伴随着一代代生命的延续向下传递。永生不死的上位者会封锁传递的通道，像黑洞一样无止境地吞噬资源。”余哲森听到时心的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响起。
【那太可怕也太糟糕了。】
“但如果有一个永生的机会摆在你眼前，你能拒绝的了诱惑吗？”
【为什么不能？金见深的曾祖母都能因对金世勋绝望而放弃，难道我不如她吗？】
“咳咳，那我更正一下，如果有一个成神的机会摆在你眼前，可以让你和安何永远地在一起直到宇宙时光的尽头。”
【……】
“心动了？”
【只有安何吗？我寻思我都成神了，为什么不能多加几个。】
“这就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故事由来吗？你居然还想多加几个！说，你想加上谁？我来帮你数数，于老师是安何的好闺蜜也都和你同居过了自不用说，实习生善解人意对你好得没话说也得加上，然后现在开车的这位更是重量级都已经对你发表过知三当三的宣言了，想必是你和正宫东宫西宫之间的润滑剂……再然后呢还有谁？”
【格局打开，教官对我不好吗？】
“哇你真是个禽兽畜生啊！”时心破防大怒。
【还有老沈，还有安志天。】
“？？？”
时心头晕眼花：“我，不，理，解。”
【还有余涯书和陈淮夏，还有魏兰雪……我的意思是，我想和所有人一起幸福圆满地走到星辰大海的尽头，但这是不现实的。所以不要让我再有这样的幻想了。我觉得，人总是要准备好说再见的，可能根本没有什么能陪你到尽头。活下去，就要不停地和现实战斗，战斗，战斗。既然是战斗，那么有失去有牺牲不是很正常吗？】
“别这样余哲森……我只是和你说着玩开心的，现在你的心情好难受，我也好难受。”时心的语气里带着后悔之意。
很快，她又发誓一般郑重地说道：“我会陪你到尽头的，竭我所能，拼尽全力。”
“余哲森？”
“余哲森？你电话在响。”
吴小洺踩下了刹车，不解地扭头看向坐在副驾驶上怔怔出神的余哲森。
“我的电话？”余哲森猛然回过神来，耳中确实听到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可是他的手机明明和衣物一起被钢燃毁掉了，这一次时心的回溯是在发动钢燃之前，所以包括手机和手环之类的随身物品没有跟着回溯一起复原。
停车之后仔细一听，铃声是从他座位后方传来的。
吴小洺回头望去，板起脸对男孩呵斥道：“Boy，你怎么可以偷拿余哲森的手机呢，快还给他。”
男孩果真把手机递给了余哲森。
“真是我的手机……”余哲森精神恍惚地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你在说什么梦话啊？本来就是你的手机啊。我感觉你状态好不正常啊，是因为和卓艺锋战斗消耗了太多精力吗？对了，我还想问你交手的过程呢，老大在电话里没跟我说。”
余哲森怔怔盯着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因为响铃太久，他还来得及接就超时应答了。
他忽然转身朝后座的男孩问道：“那个……你那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啊？Boy不至于拿你好几样东西吧？话说你这么一个死直男身上除了手机还有什么？钥匙卡吗？”
下一秒，男孩果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串钥匙和钥匙卡。
吴小洺瞠目结舌了好几秒，反应过来一把夺下教训道：“Boy！不能不经过同意拿走别人的东西！这种行为叫偷窃，是很不好的，会被大家讨厌的。”
“不是他从我这里拿走的。”余哲森帮不能开口说话的男孩辩解道。
“什么？”吴小洺一脸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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