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夜宵之55
“你、你下流！”
宋喜万没料到，顾落轻讲桃柚的坏话，竟是说桃柚和藤枝的房中事。
“嘁，这有什么？”
顾落轻被她啐了，却丝毫不以为意。
“宫里面的活春宫多了，可不止他们俩。要说齐光跟他那个叫鹦哥——”
“我不听！我不听！”
宋喜见他越说越没正经，赶忙将耳朵捂住。
顾落轻与她笑闹，将她的手拨开，宋喜背过身去，拼命再捂紧双耳。
“我才不想知道！”
她可算是有体会，顾落轻缺人管教，缺到了什么程度。
别人家的房事，他竟都随便窥看！
也就是他轻功好，能偷瞧不被发现。换了别人，早该被事主抓住痛打一顿了。
宋喜不欲再理睬他，先行朝皇城走去。
顾落轻却将她再度拉住。
“说让你往那儿走了么？”
宋喜纳罕，皱了眉回看他。
“不是你说的，亲自送我回皇宫么？”
“那也得等去完了南郊。”
顾落轻见宋喜仍站在原地，揽了她的肩，便将人朝北面带。
“诶，不是说去南郊？”
这小祖宗风风火火，一会儿一套，宋喜被他折腾得晕头转向。
“那地方在京城以南，你带我往北走，又是要做什么？”
“今儿小爷约了宫外的故交们，同去南郊打鸟。”
南郊林场，夏时飞鸟成群。夏日里狩猎，所猎之物无非是这些罢了。
“他们与爷的弓马，皆还在德胜门。”
“你自小进了宫，也还有宫外故交？”
宋喜瞟一眼他，显然不信。
她未说出的话里，还有着另一番意思。
顾落轻这般恶劣，竟也有人会与他交好？
“小爷进宫是护卫皇上，自然有外出休沐的闲暇。”
的确，护卫不同于太监、宫女，至少当得一声“大人”。而宋喜直到做了内膳房的总管，才有了出入皇宫的资格。
她终究是没办法与顾落轻相比的。
顾落轻是世家贵胄，她不过是出身低微的下人。
想到这，宋喜也就理解了顾落轻缘何会有友人。
他身份摆在那里，就算他不想，也有无数人要主动结交他吧？
二人行至了京城最北的德胜门，宋喜远望，便瞧出在此等候的，皆是些身份不凡的公子王孙。
他们一个个足踏丝履，身穿绮襦，发束金冠，腰缠玉带。
宋喜意识到，自己闯进了不属于她的圈子。
而害她误入此境的，是极其可恨的顾落轻。
“你托我做零嘴儿也就罢了。非拖着我来此，打的是什么主意？”
“没看出来？”
顾落轻对宋喜笑得明灿。
“我带你来玩儿，自然是讨好你。”
宋喜摇头。
“我又不会射御，还能同你们一块儿打猎不成？”
“非也，另有好玩的事儿。”
二人已走近城门。
顾落轻未再与宋喜私语，只向她随意点了点门旁几人。
“韩王世子，薛小侯爷，异姓王嫡孙，大理寺卿。”
非有爵位，便是高官……宋喜只觉得额角抽痛，朝众人一一见礼。
虽说这几位加在一起，仍比不上江东顾氏，可他们每一位都能压宋喜好多级。
尊卑有序，顾落轻不该这样，先对她介绍他们。
倒是这几位却也未挑他理。
薛小侯爷好奇打量过宋喜，朝着顾落轻一笑。
“哪儿抢来的民女？”
宋喜今日去浣衣局，未着宫装。她腰上牌子又被顾落轻夺走，给了桃柚，这会儿只凭一身常服，还真无人能瞧出她的来头。
“问那么多？”
顾落轻争是将“没礼数”三字做得彻底。
他未向众人说一句有关宋喜身份的话，只翻身上马，将手朝她伸去。
“抓好了。”
宋喜被他催促，而周围又有一众贵公子盯着，她只得慌忙抬手，握住了他。
顾落轻施力一提，将宋喜拉上马背，抱坐于身前。
“老规矩，永定门见。”
见诸位公子亦上了马，顾落轻握好缰绳。
永定门在京城极南，出了此门便是南郊林场。
宋喜见几人这番架势，便知他们是要赛马，比谁最先到永定门。
“贤弟确定，要带着她么？”
大理寺卿侧首，朝顾落轻看来。
“就是。马上多出一人，你今日当心垫底。”
薛小侯爷仍旧是看热闹的态度。
“他赢了咱们那么多次，垫一回底又怎么了？”
韩王世子只目视着马前街路，伏低身子，已然蓄势待发。
“顾世兄他骑术超群，又有千里良驹，不见得胜不过你我。”
见顾落轻不答话，年纪最小的异姓王嫡孙出言，替哥哥们打了圆场。
“休再闲言，比了再说！”
顾落轻扬鞭策马，一骑当先，从德胜门向南冲去。
宋喜被顾落轻俯身压下，只来得及将马抱紧。
耳边疾风猎猎呼啸，她强咬住唇，才未惊叫出声。
从德胜门到永定门的路线，实则是斜穿了西面的半个京城。
德胜门在京城的西北角，永定门则在正南。
京中内城少有斜街，若自德胜门一路向南，皆走官道，便是要经过宣武门，到达外城，再绕远拐行至永定门。
可顾落轻行至了宣武门，却未再向南出城门，而是调转马头，甩鞭向东行去。
“顾九，你……！”
韩王世子的马极快，本已超过了顾落轻一头。
见顾落轻骤然转换方向，他扬声怒骂了一句什么，却并未策马跟上。
宋喜于风中艰难睁眼，扭过头回看他。
那骂声消隐在闹市四起的尖叫声里，伴着烈风与马蹄踢踏，混作一团，糅杂难辨。
宋喜没听见，韩王世子到底骂了什么。
可当她收回视线，眼前出现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街市时，她便明白了他骂顾落轻的理由。
从德胜门到永定门，唯一的近路，是棋盘街。
这里宋喜熟悉，是因为迷迭带着她出宫采买，便最常来此玩逛。
棋盘街紧挨着朝中高官的府部，店铺林立，熙攘繁华。
除了顾落轻，五人当中，无人取道于此。
此乃京中腹地，他们造次不得。唯独狂肆如顾落轻，分毫不将高官勋贵们放在眼里。
少年人鲜衣怒马，过门不下，长街疾驰。
百姓们纷纷窜逃躲避，这小祖宗所过之处，唯余狼藉。
直到顾落轻出了正阳门，顺着宽阔笔直的外大街，一路纵马南下，宋喜的心仍旧狂跳不止。
好在刚刚，他未伤到哪个行人。
虽然这位爷似不在乎，可宋喜却替他高悬着心。
他不懂事，宋喜却明白规矩。今日赛马，顾落轻取道棋盘街，便是将落府在此的官员们都得罪了个干净。
落他们面子的事，虽不好专门参上一本，可万一顾落轻的马踏伤了人，他们便会借机参本，逼皇上将顾落轻狠狠惩治。
顾落轻将马勒停。
马儿嘶鸣之声，将宋喜的神思唤回。
她仰首环顾，竟已然身在了永定门。
正阳门到永定门，是一条贯穿南北的笔直官道。比起从宣武门绕远过来，的确快了太多。
顾落轻率先翻身下马。
他尚在兴头上，笑容张扬得意。
“小爷胜了！”
他语气轻快，高声对宋喜道。
宋喜被他折腾得没了力气，瘫伏在马鞍上，惊魂未定地弱弱应他。
“顾大人神武。”
这话实在敷衍。
他倒也不与宋喜计较，只将马牵住，暂拴去城门边上，唤她踩磴下马。
“我、我腿软，动不了……”
马高磴短，宋喜心中叫苦，连连摇头。
“瞧你这出息！”
顾落轻笑骂她，绕到了另一侧，朝她伸出双手。
“跳吧，小爷接着你。”
与其摔在那石磴上，宋喜还是选择了摔在他身上。
她闭起眼，放开紧抱着马颈的手，朝下一跳。
耳边，有马蹄声渐近。
宋喜被顾落轻稳稳接住。
少年的怀抱单薄，却至少在这一刻，令她心安。
颠簸了这一路，她总算是下得了马。
口哨声乍响。
宋喜自顾落轻怀里睁开眼，越过他的肩头望去。
韩王世子与薛小侯爷，皆已下马。
韩王世子怒意未平，而小侯爷正玩味地看着她。
那口哨声，显然是出自于他。
“这厮卑鄙得很，胜之不武！”
世子语气不善，对薛小侯爷念着顾落轻的不是。
“从来都是走宣武门至外城，他这回竟从正阳门抄近路！”
韩王世子虽脾气急躁，可却比顾落轻有分寸许多。
故而他眼看着顾落轻抄了棋盘街的近路，却仍走宣武门，并未跟着他一同犯浑。
“世子爷若有他的胆子，不是也可走正阳门么？”
听韩王世子说正阳门，小侯爷便知顾落轻是从棋盘街穿过来的。
“这法子一箭双雕，不仅赢了咱们，又抱得美人归，虽有被百官弹劾的风险，却也值了。”
他说的不过是风凉话罢了。
顾落轻过百官府邸而不拜，又是闹市纵马。此番劣迹，必入得圣上之耳。
外朝文武虽治不了顾氏的人，可等到这竖子回了御前，定然有苦头要吃。
顾落轻却丝毫也不在乎。
他年轻气盛，一身锋芒，不为任何人而收敛。
小侯爷的话，他听得懂，也知道皇上必会因今日事敲打他。
但那又如何？
这场赛马，他顾落轻赢了。
哪怕马上还多载一个宋喜，却也无人胜得过他。
“你听到了，他们夸小爷‘抱得美人归’！”
顾落轻扬声，对宋喜笑。
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得宋喜欲从他怀里挣出。
他却只大笑着，将宋喜抱紧了，朝着她的脸颊狠狠亲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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