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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是你的事


  
那是你的事
丁皓还是调转马头回来了。
树林,小道旁,老马悠哉的吃着草,离老马十来步,一簇篝火呲呲蹿着火苗,火堆旁插着十多根穿有饼子的木棍,十多人围着篝火坐了一圈,有人说话,有人默然。
大胡子将前因后果纷纷说与丁皓,众人也在一旁补充,生怕有什么遗漏的。
“事情就是这般,我等并非真心想要劫掠这过往的行人,更非想劫掠少侠。”
“是的!是的!”
“若非我等别无他法,是绝不会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的!”
“都怪那官府,三月之内征收了十余次,村子里的钱粮早就被征空了,我们若想如数上交此次的钱粮,就得另谋出路。”
“附近的村子不是坐等官差破门拿人。”
“就是外出逃灾去了。”
“或是与我们一般,出来劫掠,凑足钱粮,村子才有活路。”
丁皓自幼在神霄派长大,这次也是第一次离开那熟悉的山门,行走世间,派中的同门或如他一般是门中长老外出带回,或家世较好拜入门中,亦或是门中前辈的亲人后辈,对于众人来说,他们生活自是不能比的,怎能被一番说辞给打动。
神霄派在陈国虽然早已不是四大宗门的地位,一直处于小门小派的角色。但无论上至四大宗门与王室世家,下到青林山附近的州衙官署,都不会轻易去得罪神霄派。无忧无虑的成长是丁皓一直以来的体会。
青林山下的村落,附近的小镇,虽然他们都要按时给神霄派上交钱粮,有时更会上交一些奇珍异宝,但他们活的都挺安分,哪有眼前这伙人说的这么惨。
“大胡子,你们说了这么多,也没与我有什么关系啊!”
丁皓不懂,与自己无关的事,干嘛要说与自己听,难道自己听了这些事就与自己有关系了吗。
“我等想要邀请少侠去我们村中做客,报答少侠手下留情与不追究我等过失之恩情。”
“不去。我没空。”
“我等真心邀请少侠做客,望少侠给我等一个赔罪的机会。”
“不去。我真没空。”
“少侠...”
“打住,我是真没空,我有自己的事要去处理。”
我要去师尊说的村落,还得去追赶师妹与师兄他们呢,哪有空去你们村子。少年拒绝了,没有一丝犹豫。
“今日所见,少侠侠肝义胆,我有个冒昧的请求,望少侠能帮我等一把,到我们村中走上一遭,给那官差说声,给我们村子一条活路。”
“师尊说了,我神霄派弟子是不能干涉世俗官府的事的。”
虽然没有拒绝,但不能干涉已经说明了少年是不会管的。
这还没完,接下来少年的话才让众人更加明白,仙门中人是真的不会在意他们这些普通人的死活的,就像之前少年放过他们一般。
“而且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与我何干?
虽是实话,落入众人耳中却分外的寒冷刺骨。
不理睬一副失魂落魄,面面相觑的众人,丁皓又从老马驼着的包裹里翻找包裹。
捣鼓了半天,终于将自己要找的东西都找全了打包,丁皓又落落大方的坐到大胡子身边,随意的将包裹递给正暗自神伤的大胡子。
“这里面是?”
“你们需要的东西,我觉着应该够了,若是不够那我也没法了。”
“对了,先前交手的时候,我感觉你已入炼气阶了,为何打架却跟他们一样,只会横冲直撞。”
少年显然是想起眼前的大胡子是踏入修行者行列的,动起手来却依旧是个普通的门外汉。
打架?
在他眼里刚才我们就是在打架,跟谁闹着玩呢?
大胡子原本算得上清朗的面庞瞬间尴尬,在火焰的火光旁,意外的憋屈。
“我只是觉得自己力气挺大的,没想过我是修行者。我与他们一样,都是村中的农户。偶尔给那些老爷看看院子,跑腿之类的,不敢与少侠相比,没练过什么招式。”
丁皓显然没想到大胡子会这样说,他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力气大是正常的,心中暗自思索,要不要把他介绍到神霄派去做弟子,不过一想到掌门与长老们现下的做法,还是觉得算了,不过总得做些什么。
对了,虽然功法不能外传,但是剑招之类的完全没问题,就教他些剑法也是可以的,毕竟相遇一场,还把人给揍了,师尊也说过要与人为善的。
丁皓起身,拍拍大胡子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过来,有话要说的样子。
大胡子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的起身跟着丁皓向林中走去。
林中一处稍宽敞的地方,丁皓与大胡子相对而立,两人都没有开口,丁皓在想事,大胡子在想丁皓欲做什么,为啥要单独离开。
思量了一番,丁皓整理了一下自己目前会的剑法,一套入门剑法--奔雷剑诀,一套初阶剑法--斩雷剑诀,一套中阶剑法--堕雷剑诀。三套剑法都是神霄派弟子必修的剑法,哪怕无法修行的弟子也必须学会。
望了一眼大胡子,再回想师尊给自己讲解的剑法理解,他最终决定传大胡子两套剑招--奔雷剑与斩雷剑。
即已有了决断,丁皓也不再迟疑,毕竟他还要自己的事要去做,可不能在这里耽搁久了。
“大胡子,你们村子我不会去,毕竟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过你都已经进了炼气阶,这样出去打架总是丢了我们修行者的面子。我决定教你几招,省得以后你出去打架落了我们修行者的名头,你看好了,我只耍一遍。”
丁皓说完,便开始在林间舞起了剑法。
一招一式,点,刺,劈,砍,挡,灵动的身形,简单的攻守,看得大胡子眼花缭乱,但大胡子仍旧目不转睛,忍住心中的激动,想将这些招式全都记住,以后勤加练习。
奔雷剑诀中的剑招只有七招,斩雷剑诀中的剑招倒是多些,也仅仅只有十二招,两套剑法耍下来也不过二十来招,对于丁皓不过是吃顿饭的功夫,对大胡子来说却是穷极一生都不愿这时间溜得太快,完全不够用。
只见丁皓一个侧翻,手中宝剑挽出几朵剑花刺出,双脚刚一沾地又弹射而出,在空中转了一圈,又顺势刺出几剑,最后右手一挽,左手往后一递,宝剑完没如鞘,整个人平稳的落在地上,左脚微躬,右脚向后伸直脚尖着地,身子微微前倾,保持一副随时出剑的状态。
望了一眼大胡子,只见他还在出神发愣,眼中多了丝自豪与欣慰,心中暗自窃喜。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大胡子方才回过神来,望着丁皓的眼中尽是激动,喜悦,崇敬与憧憬,久久不能言语,但丁皓已然从那双带有泪光的眼中明白了此刻大胡子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眼神一撇空地,示意他来一遍。
大胡子兴致勃勃,接过丁皓手中的剑大步走到场中,回想着方才丁皓的举动,便开始联系起来。
“别动,别动,这一剑要刺出去。”
“诶。诶。收脚,收脚。这里要收脚!”
“出了招要回身!”
“蠢货!蠢货!这招不是这样用的!要一往无前!”
林中不时传来丁皓的怒吼,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很用心的在教了,奈何大胡子依旧练得一团糟,一个剑招都练不好,急得都喊人蠢货了。
就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半个时辰便已在大胡子孜孜不倦的练剑与丁皓愤怒的吼叫声中过去了。
相遇就是为了分离。
纵然大胡子一行人再三邀请丁皓前往他们村中做客留宿一晚,但丁皓心中却始终惦记着自己此行的目标,还是毫不客气的直接拒绝他们,没空,他有事处理。
一人一马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往西而去,不过原本挂宝剑的地方却没有了那柄未怎么开刃的宝剑。
一人一马在夕阳的余晖下,看起来有那么一丝潇洒,有那么一丝感伤,有那么一丝无奈。
大胡子望着丁皓慢慢远去的身影,握着宝剑的手多了几分力道,青筋暴起,眼神坚毅,吩咐着同班处理他们的事。
大胡子让人把丁皓留下的包裹先带回村子,他要晚些时日回去,众人不解,他却让众人先回去把钱粮交给村长,他有些事需要去独自处理,用不了几天便会回村子。
众人好说歹说没用,大胡子心意已决,拿着宝剑便向林中走去。
……
“一个修行之人,怎么也得有件像样的武器。这剑即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也不贵重,就赠与你练习了。”
“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方才我与同伴还动手打劫您。您不仅不追究,还给我们吃食与钱财,更是教我剑法,再让您送剑,实在不行。”
“你与我讲道理,我便与你讲道理,你们村子的事我不会管,也不去管,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也需要你们自己解决。”
“我给你们的东西,既然已经给了,那便是你们的东西,也与我无关了,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这剑也是,既然已经给你了,你就收着,啰里啰嗦一大堆,莫非你打算回村后用柴刀练习剑法吗?”
“那可不行,虽然你不是我们门中弟子,但也不能堕了我们门派的名头,拿着柴刀与人动手。”
“要么就不练,要么就用剑,你自己选择。”
怎么选择还用说吗?这天大的机缘,若是错失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撞上。更何况大胡子也怕惹怒丁皓,生怕丁皓一怒之下反悔再追究自己一行人的过错。到时候不但这大机缘会溜之大吉,恐怕已经到手的东西也会失去,村子便真的在劫难逃了。
大胡子既惊既喜既怕,赶忙恭敬的双手接过宝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丁皓磕头作揖。
丁皓被大胡子这行动吓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指着大胡子发问。
“你这是干嘛?”
“师尊在上,请受弟子袁三一拜。”
“打住,打住。我不收徒弟,再说了我也没啥可教你的,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丁皓赶忙起身,拔腿就跑。
开什么玩笑,他就只是遵从师尊的说法简单的想要与人为善而已。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还需要师尊的照拂,哪里有资格收弟子。更何况那大胡子明显比自己大太多了,收这么一个弟子,不仅自己觉得怪,让掌门与师尊他们也不会承认,说不定还会被惩罚。
跑,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左脚迈出去了,右脚却怎么也提不起来,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怎么用力也不行,丁皓双眼一瞥,大胡子整个人已经卧倒在地,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右脚,死活不松开。
“我说袁三,强扭的瓜不甜,你看我那么小,比你小多了,而且我连修行都不会,你拜我为师是不是对不住你自己,委屈你自己了不是,可不能委屈啊。”
丁皓忍住心中暴打一顿大胡子的想法,好好相劝,毕竟他要听师尊的,要做一个讲道理的人。
“师尊在上,您不仅传了我剑法,还送我宝剑,更解决了我们村子的问题。您是我们村子所有人的再生父母,做您的弟子怎会觉得丢人,怎会委屈。”
袁三认准了丁皓是自己的师尊,声情并茂的解释,真诚,诚恳,不容置疑。
不管丁皓如何劝解,袁三自是一口咬定学了他的功法,得了他的赠剑,他就是自己的师尊。
袁三还开导丁皓,说自己都已经炼气阶了,以后说不定会更厉害,可以保护他这个不能修行的师尊,对他来说不是坏事,是件好事,怎么能说自己会受委屈呢。
丁皓无语了,挺实诚一人,又想讲道理,感觉袁三比自己的道理对,到他却又觉得那里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来。
此刻的丁皓内心是奔溃的,拒绝的,委屈的。他欲哭无泪,他没有追究大胡子一伙人想要劫掠自己的事,反而还听从师尊的教导与他们讲道理,与他们为善。怎么就凭白污了清白,多了一个比自己还要大的弟子,自己不接受这个弟子反而觉得自己不讲道理。
袁三就是这样告诉他的,不收他做弟子就是不讲道理,不信可以去问问他的伙伴,也可以去问问村中的老人们,看看谁说的有道理,是谁不讲道理。
袁三还是没有能正式拜入丁皓名下,丁皓也没有拒绝袁三的拜师要求。你一言,我一语,最终决定等丁皓历练结束回师门的时候带上他去见赵潇然,由赵潇然解决这个道理问题的结果。
回想着林中发生的一切,袁三似乎还是觉得更像是做了一场梦。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了,若不是亲身经历,说出去谁信。那可是仙门弟子,在他们眼里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啊。
总有一天,我要让世人知晓,师尊您收了一个天上地下无双的弟子。
一边穿插与林间的小路,袁三一边暗自想着,自己一定要好生努力,断不能让师尊觉得收了自己做弟子是件丢脸的事。
不怪他这样想,丁皓自从答应带他回师门后就一直觉得自己丢脸,才刚下山,就莫名收了一个比自己大的弟子,回去指不定会被同门师兄弟们笑成什么样子。因此,那一张原本阳光俊逸的脸上阴沉的厉害,离开的样子才看上去伤感、无奈。
最终,凭着记忆,袁三寻到了一处山洞,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洞欢腾而出,弯弯曲曲驶向远方,小溪中欢快的鱼儿时不时的跃出水面,瞪大眼睛张望外面的世界,张大嘴巴呼吸外面的空气,最后又摇摆着身体跌落水中,追逐溪中虾米。
山洞前是一片开阔地,树木稀少,适合大幅度的动作。此地少树除了本身生长的树木少,更有被人为减少的原因,肉眼望去,碗口粗的树墩不下十数棵。
深呼吸,活动活动筋骨,袁三便开始了他的修习,先从简单的点、刺、挥、砍、劈练起,再配合身形,再移动。一招一式都练的那么认真,每一个动作都重复的练着。
袁三不会知道今日之事对他来说是怎样的一场变故,更不会知道给他今后的人生带来了怎样的改变。
骑在老马身上独自郁闷生着闷气的丁皓自然也不会想到,今日莫名收下的弟子多年以后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与意外。
奔雷剑法,奔雷剑,多年以后成为了修行界中的一个传奇。此刻,那个传奇正在书写他的起点,最终向世人证明了,他是丁皓最得意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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