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故人
太上皇的身子早在多年前夺嫡之战之中便大有损伤，在这之后卸去满身劳累，一直在北宫之中休养，也会与淑太妃前往大梁的各自游玩，去岁入冬之后，他的身子为着从前的影响，一下子便跌了下来。
不过一场风寒，太上皇的身子在床榻之上时好时坏了数月，在这数月之后，到底没能撑过天命这二字，于三月初十那一日夜里驾鹤西去。
国有大丧，举国同悲，整个大梁京城上下如今挂满了孝布白绫，宫内宫外三月不得宴乐更不得婚嫁。
太上皇的梓宫如今停在北宫之中，设几案焚香，跪奠酒，举哀，自亲王至公主乃至于将军内外命妇，皆侍服在太上皇灵案前大哭。
摆置着香案灵位的梓宫前，最前头的蒲团之上，如今所跪着的自然是楚凝瑛与四个孩子，圆圆满满庆庆自不必说，早已经寄在楚凝瑛名下的悠然如今也跪在了这最前头。
她乃太上皇亲封的永嘉长公主，她的名分本就是在圆圆满满与庆庆的前头，孩子们一个个也是孩童，尤其是庆庆，庆庆不过三岁，当真不懂这驾崩到底是什么意思。
悠然与太上皇的感情一向极好，又最得太上皇的宠爱，已然是半个大人的她明白死为何，大哭之时，旁人脸上眼中的泪水或许参加，她的泪水却是真的。
小十三陪伴在淑太妃身侧，与兰雁月一道带着孩子照顾着淑太妃，怕淑太妃伤心太过，整个北宫之中早已经不见太上皇的太妃之中，淑太妃乃最尊贵的位分，人人皆以她为首。
太上皇已去，可朝廷的事情依旧要继续，男人们依旧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在固定的时间里自会来祭拜致哀，余下的事情多数是女人的事。
太上皇缠绵于病榻的这几个月里，楚凝瑛与小十三加上安霓裳每日里都会侍奉在侧，太上皇早已经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倒是很安静的面对最后那一天的到来，去时极为的安详。
难过是有的，太上皇待她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薄，楚凝瑛自然是希望太上皇能长命百岁，谁都不希望看见他那样冷冰冰的躺在那上头，这些所谓的香火，都是假的。
外头喈喈的钟声在一起敲响时，又一次大哭将要开始，楚凝瑛那儿等待着萧启宸来到正殿之中上香，上香之后，她们开始举哀。
临哭三日，无论是真哭还是挤泪，这会她们早已经没有了泪水，在最后一次钟声敲响之际，一身纯白素服着身的萧启宸带着身后的百官来到北宫之中。
百官齐齐跪于门外，萧启宸来到灵前，点燃长香，将长香插入香炉之中，三拜举哀。
群臣命妇则一身素服着三跪九叩，请来的法事们在这儿念着往生咒，哭过一炷香之后，哭声止，萧启宸扶起了跪着的楚凝瑛。
四个孩子听话的跟在在楚凝瑛的身后起身，由嬷嬷照顾着擦干了泪水，今日临哭已经结束，后殿之中饭菜也已经准备好，她们刻意前去用膳。
楚凝瑛带着孩子们来到后殿之中，大人们一桌，孩子一桌，为着太上皇丧仪期间，只能用素食，如今这桌上准备的都是一些清淡的菜肴。
楚凝瑛端了一碗小米粥先递给了淑太妃，让淑太妃先行吃一些，她的年纪大了，这几年里与太上皇相伴淑太妃与太上皇之间亦是生出了老来伴的相知相惜。
二人一同涉过大梁各地的山水，一直都是逍遥自在且欢愉着的，不曾想，如今太上皇过去，独独剩下了淑太妃一个人，淑太妃心上总觉得缺了一块。
她还以为自己能够想的开，可每日里看着灵案上的那个冰凉凉的灵位，看那架起的棺椁，她就悲难自抑，那种哭都哭不出来的悲哀，让她睡难安寝，食难下咽。
“想想五王爷，想想孩子们，博容博广可都等着在你膝下尽孝呢，他们已经失了皇祖父，您还想让他们失了祖母么，雁月如今腹中还怀着身孕，您好歹看在这几个孩子的份上，也要吃下点东西。”
死者已矣，到底也是年轻时候一路走来的情分，从前的太上皇纵然有千百万个不是，在淑太妃这里，最后的日子留下的也只有美好。
楚凝瑛看淑太妃并不想动碗筷，这会只用孩子们来劝说着淑太妃，新年里，兰雁月在诊平安脉时诊出了已然怀有身孕，这是她和萧楚丞的第三个孩子。
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的兰雁月小腹处已经微微隆起，淑太妃看了一眼面前脸色不甚好看的兰雁月，到底不忍小辈担忧，把碗筷端了起来，挨下了小半碗的小米粥，又吃了两块糕点。
淑太妃这儿动筷之后，楚凝瑛才许孩子们动手边的碗筷，才许开始用膳！
草草的用完了这顿午膳之后，萧启宸那儿命李默前来传话，让楚凝瑛带着悠然去灵堂里一趟。
如今灵堂里留下来侍服的应该是一些王公大臣家的命妇，在灵前添香油添纸钱，这灵前左右不能断了火，每日里都是轮班按着时辰的休息侍服。
面对李默说下的话，楚凝瑛处眉心微皱，不懂其中意思，可还是带着悠然两个人由李默带着往灵堂处而去。
灵堂内如今安静，连法事念经敲木鱼的声音都没了，安静的让楚凝瑛在这会不解，看向李默，李默没有答。
到了殿外的时候，李成在门口处等着，再看里头，安霓裳在，而萧启宸则站在太上皇的灵前，跪在这地上蒲团上的是另外一道身影……
安霓裳如今腹中有孕，已经有了季昀的第二个孩子，七个月的身孕，这会看着有些笨重，身边嬷嬷相陪，扶着她，楚凝瑛在看到安霓裳时，两人目光交汇，微微一笑。
而身旁的悠然在看到安霓裳之后，步子较快，灵前不得喧哗，她很懂规矩的来到安霓裳身旁，向安霓裳福身，小小的唤了一声“娘亲！”
安霓裳伸手轻轻摸了摸悠然的头，勾唇一笑，母女两人这会将视线转移，移至太上皇灵前跪着的那人身影之上……
修长的身影高大清瘦，楚凝瑛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微微蹙眉，心里有一个答案，可还是不能确定是否是这个答案。
慢慢走进之后，待那人三跪九叩从蒲团之上起身，转过身来之后，楚凝瑛已然确定自己到底看到了谁。
萧景轩！
当真是许久不见了！
依旧是那清隽俊逸的模样，只是如今这身上的气质少了许多的阴鸷，平添了诸多的温润，看起来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谦谦公子，这几年，他看着也不曾怎么吃苦，依旧是从前的模样。
“好久不见！”看见楚凝瑛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萧景轩向楚凝瑛打着招呼，那么简单说出口的四个字，听着却像是恍如隔世的样子。
好久……确实好久！
“六哥安好！”楚凝瑛微微一笑，只向面前的萧景轩行礼，行的是家礼，一声六哥，这个称呼于萧景轩而言，那么的陌生，真像是上辈子才能够听到的称呼。
“几个月了？”萧景轩与楚凝瑛简单的打过招呼之后，再看如今挺着肚子的安霓裳，其实在安霓裳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过了招呼。
和楚凝瑛一样，也是一句好久不见，安霓裳把楚凝瑛的那句称呼换成了六爷，毕竟，他在这皇家玉牒之上，已经死了。
萧启宸还能够将他秘密接回京中在太上皇灵前尽孝送终，已然是给的天大的脸面，已经是一种殊荣。
原是太上皇在临去之际还是放不下萧景轩，那时候的萧启宸实在来不及接回萧景轩，且那么多的眼睛盯着，对萧景轩而言，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故而这会才将他秘密接回，也算是全了太上皇的牵挂，也全了萧景轩的为子之道，父子兄弟一场，就这样吧……
“七个月，以柔还好吗？”安霓裳习惯的手捧着肚子，微微一笑，很是自然的回答着萧景轩的话，在这之后，询问着安以柔的境况。
父母虽是流放，可萧启宸并未为难他们，他们在千里之外过的也算无虞，家人如今也只有安以柔没有音信，安霓裳如今也只是脱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很好。”再见好像也没有那么的话要说，萧景轩只道安以柔过的不错，这两年，他们一家三口一直过的无虞，萧启宸没有为难他们一家三口，日子一向和乐。
平日里他在那地方看看书，安以柔则带着孩子，真的过上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悠然……
萧景轩在这会蹲下了身子，看着已经有安霓裳胸口这么高的悠然，取出了自己来时带来的一对银镶珠石镯，很是小小的一对，是对比着悠然这会的尺寸所做，看做工与尺寸，可见用心。
“来时没什么准备，这是送你的。”萧景轩在这会蹲在悠然的面前，并不知自己该用什么身份自居，有些无措的看着悠然，而后送上了自己的这一份礼。
“谢谢……父亲……”悠然双手接过这礼，在这之后，用着萧景轩并不敢相信的称谓，称呼着萧景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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