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医院·爸爸
“你听说了没有？”关嘉然捅了捅好兄弟庄洵，“15班的廖炜在追我们班的姜映荞。”
庄洵正在吃饭，突然被捅了一下差点没把饭粒呛到鼻子里去。
“你好八啊。”他连看都没看关嘉然一眼，继续专心地吃饭。
挑辣椒圈的手却突然在空气中停住，庄洵转头看关嘉然：“你说谁？”
“廖炜啊！你还记得他吧！贼会吹牛b的那个啊！”关嘉然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此人的事迹，有点像幼儿园小朋友第一天上幼儿园回家给爸爸妈妈讲见闻的赶脚。
“我说……”庄洵眸光微动，说了俩字就没再打断滔滔不绝的关嘉然，闷头吞了一大口米饭。
“一开始我们不是都以为他应该挺牛的么，张世林也让我们多多关照新同学，我那时候真是太傻太天真了，打球也带着他，努力让他融入我们班集体，结果他竟然在背后说我排挤他，说你装，老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月考成绩出来，他考得稀巴烂，四百多名，我真想忒他一脸！成绩差有什么要紧的，你用钱进实验班怕人嘲笑努力学习翻身逆袭啊，还搞一套假人设说自己向来都是尖子生，我都要哕出来了，还嘲笑攻击你说你作为班长怎么连前一百都考不进，我真是气得颅顶升天，现在想起来都气得要死！”
“吃饭！吃饭！”庄洵用筷子的顶端敲了敲关嘉然的饭盘，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就知道吃！我跟你说正经的，就他那样的还想祸害我们班女生，这绝对不行！要不是进了我们文华，他这样的早就成了混混了，又想勾走我们实验班的好学生，我关嘉然绝对不允许！”关嘉然一拍胸口，摆出正义凛然的表情。
“你小声点，不要说那么中二的宣言，做事就做事，非要搞得人尽皆知干嘛。”庄洵已经吃完，嘀咕着刚要起身，就被关嘉然按住。
“好兄弟，我很快的！”三下五除二，关嘉然就把饭菜都塞进了嘴里。
暴风吸入的骚操作，让一边的好兄弟不禁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兄弟，你对小姜同学熟悉么，你们坐得那么近，她就坐你右边诶。”
庄洵低着头，在洗手池前挤了一泵洗手液，声音有些含糊：“不是特别熟。”
“是不是她看起来有点凶哈哈哈，短发不扎起来的时候就像个大姐大，其实人还是很温柔的，我跟你说，上次数学老师不是让她上黑板做道题么，后来就下课了老师就走了，你也知道数学老师办公室楼层那么高我懒得跑啊，我有些地方没搞懂就去问她，人真的很温柔，讲得很细致，哪里像我们班有些数学好的男生噢，牛逼是牛逼，讲题都跳着来的，说什么我跟不上是我的问题，本来人家给我讲题又不是义务我应该感谢，但狂炫优越感我真是醉了……”
“确实，讲题不就是力求对方能理解嘛，你提醒我了，我觉得我以后也可以去找她问问题。”庄洵眼睫微动，唇周闪现了极淡的笑纹。
“哥哥噢，你以前不怎么搞数学吧，不然怎么弄的稀烂成绩，怎么我刚才说你成绩没进前一百戳你痛处了，你不是一向秉持着快乐学习么？”关嘉然把手臂搭在他肩上，还拨弄了下他的大耳朵。
庄洵一缩，把兄弟的手打掉，递去了一个嫌弃的眼神：“都高二了。”
“噢~思想进步了~”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你以后别随便摸我耳朵。”庄洵加快走向教学楼的脚步，“还有，人家学习时间也很宝贵的，你不要总是屁颠屁颠地就跑上去问问题。”
“人家？我还以为你说你自己呢嘿嘿真娇。”关嘉然又摸了把兄弟的手臂，才正经下来，“放心，我有分寸，兄弟我最懂人情世故了……”
姜映荞最近有些烦不胜烦，世界好像哪里都有廖炜的身影，吃饭会碰见，跑步会碰见，课间去接个水都会碰见。
人不出现的时候，礼物盒、礼物袋、小纸条，爸妈可真富有啊。
她真的很不喜欢自己课间短短十分钟的学习也要被打断。
“要不要我们去政教处举报？或者告诉班主任什么的？”宋诗闻有些担忧。
“这是最没有震慑力的办法。”姜映荞冷静道。
“怎么会呢，他肯定会怕被叫家长罚抄什么的，上个学期他的事被学校知道以后处罚特别严重，他消停了好久呢。”
“那是老师和家长对他的震慑力，不是我对他的震慑力，而且第一次以后的无数次，他只会习以为常，甚至到把这当作家常便饭、荣誉勋章，震慑力只会越来越弱。”姜映荞把一切都想得十分清楚，就像年幼时小朋友之间的干架，叫家长被认为是最low的事，小学时班里同学起纠纷，告诉老师也被认定为“打小报告”。
“那怎么办？”宋诗闻最近也经常碰见有以前的同学让她送东西给姜映荞的事情，她并不想做让朋友不喜欢的事情，于是会拒绝，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就开始有人在背后说她了。
人不能两头讨好，说她就说她吧，难道她还要顾及那些并不把她当朋友的人的心情么？
“这样，你和习凝余葭说一下，以后那个男的再让人送东西过来，甜品的拒掉，能放的东西收了，找宿管阿姨要个麻袋装起来。我等会儿下课就走了。”姜映荞朝有些不安的宋诗闻安抚地笑了笑，“我这两天要请假外出，你们仨要看好家噢！”
“嗯？没几天就月考了，你这时候请假么？”宋诗闻疑惑道。
“我就请两天假，月考前肯定会回来的。”
三个室友刚刚吃完饭往教学楼走时，姜映荞去往庆雨的高铁也才刚刚发车。
五点多开始，七点多也就到了。
“荞荞！”刚出站口，姜映荞就看见了正在挥手的外婆，她疾步走过去，连忙扶住了外婆的胳膊。
“您怎么晚上一个人出门了？”姜映荞微微弯了弯身子，低头关切。
“我还没有人身自由了？我偏要晚上出门晚上出门晚上出门！”外婆晃掉孙女的手，好像生起气来自顾自地往前走。
“诶！外婆！”姜映荞三两步就追上了本来就没多快还故意慢下脚步的外婆，讨好地笑，拼命贴贴，“好啦！好啦！我还没吃完饭呢，您安排！我吃什么呀？”
外婆嘿嘿一笑，胸有成竹：“我就知道你还没吃，我专门托人去那个你最喜欢的水煮活鱼店给你打包了一份回家，走！咱回家吃饭去！”
“我是一会儿就去还是明天再去？”快吃完晚饭的姜映荞一边挑着鱼刺，一边低头问道，余光还试图捕捉外婆的神情。
老人家正在看戏曲频道，脸上的神情很淡：“明天再去呗，待在医院又不会死。”
“好。”
“你明天看完就走吧！你待着又没多大用，学习要紧。”外婆起先语气还是淡的，不过一谈到学习，她马上就疾言厉色起来，“学习弄好，以后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没人会管你，别人说什么读书无用论的你都不要听，那个人渣到底在哪里你都不要管，听见没有！”
“嗯。”姜映荞依旧在很平静地吃饭，很用力地把饭粒碾进嗓子里。
庆雨市人民医院。
姜映荞提了一袋水果走进了某vip单人病房，十分自然地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开始削苹果。
病床上的中年男子觉察到动静，望着窗外的脸转了过来。
“你来了？”男子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我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姜映荞没有看他，很专注地削苹果，果皮逐渐变成连贯的长条。
“爸爸都生病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也不问问爸爸情况怎么样了。”姜父笑起来，眼角同样出现了中年人的细纹，只不过与程鹤轩不同，他的眼睛已经浑浊得女儿都不愿意对视了。
“你不是脱离危险了么。”姜映荞依旧没有抬头。
“还在为蒙蒙的事生爸爸的气呢？”姜父见女儿还是没有抬头看他，自顾自说了下去，“爸爸这次经历了鬼门关，也想清楚了很多事，当初确实是我的不对，我早上一醒来就叫了律师，那件事一定会追究到底，那个人渣不论在哪里，爸爸都一定会找到他，把他送进监狱，你说好不好？”
姜映荞突然站起身，姜父以为她要说些什么，连忙挺了挺身子，却看见女儿进了洗手间，手里还拿着削好的苹果。
她在洗苹果。
姜父记得她小时候每一次洗苹果给他吃，都是先直接削皮，削完皮再去洗，导致他每次吃大女儿的苹果都啃了一层水，她还在甜甜地笑。
“吃吧。”姜父还在神思时，姜映荞已经把苹果递过来了，他连忙接过。
“荞荞，爸爸现在只有你一个孩子了，爸爸的产业以后都是要留给你的，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儿了，你就不能原谅爸爸么？”
“你是不是觉得，做女儿的一定会原谅她爸爸？”姜映荞的头发特别密，短发没有扎起来，她又低着头，神情难辨。
“爸爸只是想让你放下。”姜父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你觉得自己在妥协，在让步，是么？一口一个爸爸，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再叫你一声爸爸吧。”
姜映荞抬起了脸，那双跟他像极了的漂亮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
姜父这次终于清晰地看见了，一个女儿对爸爸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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