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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应邀(一)


暴雨过后,一连五天,躁热浮动。顾冉顶着日头赶车,即使少了杨骞同行,她也未觉轻松。

        沈宁有伤在身,车内特意加了软席铺着,软垫放着,他却不愿好生歇养,几次要出去代劳,皆被顾冉驳回。

        “到了淮州,先去医馆找大夫,给你看看伤。”

        夏风顺着未落帘的车窗,钻入车内,散落一片清凉。

        沈宁倚着软垫,在窗边听顾冉说话,脸上有睫羽投落的阴影:“算算日子,杨骞与许子杰应是已经到了。”

        提及杨骞,顾冉面色凝重起来。

        这个人,她既避之唯恐不及,又迫不及待地想见。

        避,是怕他再度对沈宁出手。

        见,是想将他杀之后快。

        顾冉攥紧手里的缰绳:“与杨骞的帐,也该仔细算算了。”

        一帘之隔,挡不住隐在青翠里的蝉鸣,与话语间的杀意。沈宁听得出,遂玩笑着问:“你与他有什么帐?”

        顾冉眸光一沉:“荒舍找人杀你,便是帐。”

        沈宁阖目,任丝丝凉风自脸上划过:“如今我受了重伤,你不怪怨吗?”

        顾冉思忖片刻,遂明白他话中之意。

        他在问她,是否怪怨苏涣。

        怪苏涣,只管沈宁与杨骞分路而行后,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却不想杨骞狠下杀手,他一样会被弃之身后。到头来,丢了芝麻,还捡不着瓜。他受了伤,一样要顶欲加之罪。

        行路多日,顾冉非是不做思考,只是:“你都不曾怪怨半分,我又如何会?苏相是你所信之人,我便随你信他。”

        她一向如此,对他永远纵容。即便某些决定不得她意,但最后的选择,仍是以他为重。

        他深知这一切,也对她的纵容贪得无厌,甚至还想索求更多。

        沈宁道:“古之所谓正心而诚意者,将以有为也1,苏相将淮州水道一事托付于我,必是对我有十分信任,我也应拿出十分的诚意作回应,才是对苏相的尊重,也才能得他日后鼎力相助,以成大事。”

        顾冉眉间微隆:“这算是……”

        “这算是对我持何种态度的一个考量。”沈宁接了她的话,“我若依苏相所言,与杨骞、许子杰同行,才算得上是接受他的……暂且就称之为投名状吧。”

        顾冉没再回话,将车赶到树荫处停下,取了水和午食,进了马车后,才道:“既想得丞相相助,又想成大事,那便好好养伤。保着你的小命,才能继续斗下去。”

        她将包着午食的纸袋放在席上,又递给沈宁水囊:“你先喝些水,我去……”

        话到一半,她就被压进温热的怀抱。水囊落在席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阿宁?”

        沈宁将顾冉狠压入怀,让她无以防备地撞到心口的伤处,却也不觉得痛。

        “别怪我,相思。很快的,很快……都会结束的。”

        不同于皇都的庄严肃穆,淮州有独属江南的温婉静雅。一壶茗茶,一曲吴侬小调,皆是温柔好景。

        然而,杨骞的出现,生生将顾冉心里的柔软打散。

        “虽说王爷已无大碍,但还是要遵医嘱,好生休养一月才可。水道修建一事,请王爷放心,许大人已经去实地勘察了。”

        杨骞坐在桌边,摇着一把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折扇,上面绘着一幅江南水墨,给他填了几许书卷气。

        却说两个时辰前,顾冉与沈宁赶至淮州,正是杨骞出城相迎,将二人送至少尹府上,又为沈宁请了大夫。

        他只字未提荒舍之事,沈宁也无追问之意,两人态度平和温善,反让顾冉以为,遇刺只是一场噩梦。

        而此时,那大夫为沈宁重新换药包扎,离去也才不过小片刻。

        “汛期将至,本王实难安心歇养。”沈宁看着扇上的水墨丹青,疲惫难掩。

        “王爷有此忧民之心,实乃百姓之福。但是,”杨骞合扇,连同他的书卷气,也一并收了起来,“古有言,壮志未酬身先死,王爷现有伤在身,又舟车劳顿,还是暂且歇上几日为好。”

        “杨大人所言极是。那本王明日再同许大人一道去勘察。”

        见沈宁妥协,杨骞本也不欲再做打扰,却又瞥见他身侧的顾冉,兴致忽生。

        “下官听闻,王爷通音律,善琴瑟,还曾得太子妃一赞,为“善音者”。今有淮南小调,细腻柔软,不知王爷是否有兴趣一听?”

        言罢,他又朝顾冉望去,虽然微不可察,但那双容易让人迷醉的眼里,确实起了波澜。

        “是太子妃谬赞。本王所善琴瑟音律,皆受学于相思,若说‘善音者’,也是相思才对。”沈宁避其问而不答。

        杨骞则笑着道:“倒也巧了,淮南有位琴艺超绝的琴师,也唤‘相思’,下官正是想邀王爷去听她的琴。”

        好似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断裂,顾冉再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忍不住道:“王爷此时听琴,怕有不妥。”

        “不妥?”杨骞捏着扇骨,似是不解地看向顾冉。

        顾冉道:“王爷重任在身,初至淮州就去听琴,怕是会落人口实,说王爷沉迷声色。”

        “原是担心这个。”杨骞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下官还当是,沈姑娘不愿王爷分心到其他女子身上。”

        “大人误会了,相思并无此意。”顾冉虽已收敛神色,但仍旧被杨骞捕捉到了眼中的情绪。

        刻意掩饰,反会欲盖弥彰。顾冉越想装作若无其事,越是说明了她对那位琴师的在意。

        杨骞也不当面说破,只道:“沈姑娘不必担心,下官只是想投其所好,为荒舍所遇之事,向王爷赔罪。至于这位琴师,也非秦楼楚馆中人,而是琴行的店东。”

        终于提及荒舍,顾冉目光一沉,还不待她回应,手便被人握紧,就听沈宁道——

        “杨大人,若为荒舍之事,本王愿意应邀。但是听琴,还望就此作罢。”

        “也罢。这位琴师,在淮州有着‘一曲难求’的声名,便是我们想听,她还不一定会献艺。”杨骞展开水墨扇,一边轻摇,一边惋叹,“明日,下官陪王爷一道勘察,结束后,请王爷至宁远楼一叙。”

        沈宁颔首,不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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