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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痛失


男子的一声喝止,打斗停了下来。

        青悠河畔一片死寂,秋风卷着浓重的血气。

        顾冉被奋力推开,正坐在地上,怔望着凝霜胸口处的一片殷红。

        侍卫的剑,刺进了凝霜的心口。

        顾冉头痛不止,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小时的记忆中穿梭。

        她看到了顾骋的书案上,铺着已故生母的画像,画中人浅笑嫣然。伸手触碰之时,如画的眉目与凝霜重叠,只一霎,画像染上一层暗红。

        顾冉顷刻回神,慌乱地朝凝霜爬去。

        凝霜面目苍白,气若游丝:“你……你叫……什么……?”

        顾冉托着她的头,将人抱进怀,颤着声回道:“顾冉,我是顾冉。”

        沈宁就在近处,听到这一回答,也未露惊讶,只将一抹伤痛,悄无声息地锁进眉间。

        凝霜笑着,掩不住虚弱:“我的……孩子……也……也叫阿冉……”

        顾冉托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不停重复着:“我是阿冉,娘,我就是阿冉……”

        “原来……是阿冉……”凝霜的脸上满是泪水,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顾冉的。

        她心生好奇,只匆匆两面,就对这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又爱又怜,哪怕是失了命,也无半分后悔为她挡剑。

        凝霜缓缓抬手,描摹着顾冉的眼睛。这似乎用尽了她的所有力气,想对顾冉说的话已无法出口,只微微转眸,看向方才那位喝止了打斗的男子。

        薛瑞安早已不似平日里温润如玉,慌乱尽显于面:“阿骋马上就来,你撑住,凝霜。”

        空气中冷意浮动,带走了凝霜手上的温度。

        她又看了看顾冉的眼眸,恍惚间,似看到了一位神俊英武的将军。

        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困倦,合了眸,凝霜带着笑意,在秋风中沉眠。

        一场秋雨过后,本该寒意渐增,天却暖得犹如仲春。

        顾府的将军夫人,便是在暖阳下入了葬。

        顾冉站在顾府外,抬首望着牌匾上的金漆大字,想起了自己跪在凝霜的陵位前,顾骋不带任何温度的话语声:“若不是凝霜舍命救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顾冉笑笑,心中无限悲恸,此时竟无法热泪盈眶。

        自青悠河凝霜被持遇害那日起,她几乎夜夜无法入眠。每每闭眼,思绪便会如同一张网,将她困得无法呼吸。

        沈宁知她心中痛楚,亦不睡去,只抱着她,与她共度暗夜。

        良久,顾冉转身,看着伫立身后的沈宁,眼下微见青黑,心疼道:“我们回去吧。”

        沈宁上前,手包裹着她的,浅声道:“好。”

        掌心的滚烫,让顾冉觉着安心,不由得放松下来,轻倚着沈宁,漫步看路旁的红枫落叶。

        “相思,这不怪你。”沈宁突然道。

        顾冉问:“你都不问问我,为何对顾夫人……”

        “我懂。”沈宁打断她,看着前方,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是阿冉,更是我的相思。”

        顾冉一怔,没再言语,紧依着沈宁,随他走回了王府。

        两日后。

        青悠河畔撤了花灯,几日前发生的悲事,眨眼被“萧景”的名字所取代。

        皇都上下,无人不言,刺杀平北王一事,实为五皇子所为,之后再又将其栽赃嫁祸于太子。

        “五殿下现下已被软禁于皇子府内。林御招供,挟持杀害顾夫人,是他一人所为,并未受令于五殿下。”管家向沈宁报告着外界的动向。

        沈宁一手撑着下颌,闭目转着手中的茶盏,难得露出一副慵懒姿态:“皇上与顾将军呢?”

        管家道:“顾将军告假一月,且暂时交出了兵权,皇上准许了。”

        语落,书房陷入无边的静谧。沈宁不动,管家便不敢回话,弓着身子不知站了多久,才听书案后的人开口:“备车,本王与相思去将军府一趟。”

        管家应声退出后,沈宁才睁眼,一饮而尽茶盏中的凉茶,起身向卧房走去。

        顾冉还未醒。

        沈宁身上带了些许凉意,方一坐于榻边,榻上的人便皱了眉。

        “相思。”沈宁一边轻唤,一边揉散她眉间的不平。

        感受到眉心的触碰,顾冉缓缓转醒,眼中蒙着水雾,略有些茫然地看向榻边坐着的人。

        不自觉的娇韵尽现,让沈宁情难自禁地吻上她的眼角:“相思。”

        顾冉瞬间清醒,抬手环着沈宁,将他压近自己,试图驱散他身上的凉意:“天气凉了,你不要穿得这么单薄。”

        沈宁撑着身子看她,回忆道:“我第一次见你,你在冰天雪地里,穿得更单薄。”

        顾冉一笑,眼中藏了一抹月牙,暖晕随之溢出眸:“你当时很讨厌我,认为是我阻碍了你逃走。”

        “没错,是你。”沈宁受了蛊惑一般,低了身子,贴近顾冉,“把我抓得这么紧,逃也逃不开。”

        顾冉笑着将人抱紧,手在他的背上轻抚:“说说,管家又给你汇报了什么?”

        沈宁自知逃不过,任由顾冉环着自己,将她托抱着坐起,把管家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她听。

        顾冉问:“你打算怎么做?”

        沈宁轻拉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理着她睡乱了的碎发:“我带你去洗漱,吃过早饭,我们去将军府。”

        “然后呢?”顾冉追问。

        “然后……”沈宁稍做停顿后,将人抱起来,向隔间走去,“然后我们进宫。”

        小厮来通传时,顾骋正在书房内作画。对于沈宁的来访,他分毫不感突然,只吩咐着把人请进来后,又继续专注于笔下的人物。

        待到脚步声停止,一股冷洌之气迎面而来时,顾骋仍未抬头,只道:“王爷今日如何得空,来臣的府上?”

        “议事。”沈宁开门见山。

        顾骋停笔,抬眸看到顾冉后,面色如极寒之地:“亡妻之痛,无法释怀,臣已告假一月,无心他事,王爷请回吧。”

        顾冉身子一颤,低垂了头。

        还不待沈宁开口,顾骋抢言道:“来人,送客!”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二人就被“赶”出了将军府。停在外的王府马车,华丽可笑。

        沈宁并不在乎顾骋的冷眼相待,对着将军府一拜,又带着顾冉回了王府。

        只是,一句“亡妻之痛,无法释怀”,让恢复了精神的顾冉,再次陷入内疚自责。

        无法释怀的,何尝不是她自己。

        “相思,顾将军今日未有责怪你的意思。”马车内,沈宁揽着顾冉安慰道,“不信,再过几个时辰,或是明天,你就知道了。”

        顾冉将信将疑。直到近了黄昏,残阳凄艳,宫里来人传沈宁到宫中小住时,她才恍然大悟。

        “万岁爷说了,王爷可带沈姑娘同去。芳晴殿,都给您收拾干净了。”宫人道。

        “这就出发吧。”沈宁面无波澜,带着顾冉向候在外的皇宫马车走去。

        如初来皇都之时,车轮滚滚,驶过楼台残影,朝着桂殿兰宫而去。

        顾冉掀帘,透过车窗看斜阳草树。她伸出一只手去,想抓住穿过掌心的晚风,却被另一只手掌包裹住。

        顾冉笑看着夕阳下交握的手,向后轻倚,是炙热的胸膛。

        “想明白了吗?”沈宁问。

        “明白了。”顾冉转身,车帘落下,将余晖阻隔在外。

        不知掩人耳目地备了马车去找顾骋,是为做样子给皇上看,逼他不得不让他们二人进宫“小住”。

        以顾骋的性子,倘若真不欢迎他们到府,早在小厮通报之时,就将他们二人拦在府外了。而他会帮着沈宁做戏,更多原因在于凝霜之死。

        不仅顾骋,包括沈宁,皆认为那不是什么意外或偶然;林御不受皇子之令,也不代表不受其他皇命。

        而“皇命”插手,就说明了这是一场隐于云雾下的皇权之争。如今,只差一双“拨云见日”的手。

        看着顾冉眉头紧皱,沈宁出声打断她的思考:“想明白了,就放宽心,我们快到了。”

        “若是今日入了宫,从此你便深陷泥潭,我如何能做到宽心。”顾冉回道。

        “你只要记着,我们两个人的命是绑在一起的便好。我泥足深陷,你也必将污泥满身。”沈宁撑着顾冉的后颈,将她的身子放低,迫使她不得不仰面对着自己。

        马车内暗影重重,眼前人被笼罩其中。顾冉看不清沈宁的表情,只觉他周身的冷洌迫人。

        熟悉的压迫感,让顾冉觉得时空错位,坐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位成熟君王——萧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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