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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险棋


梁序整晚没合眼,一直坐在帐中喝茶。直到天亮,他才放下茶盏,让人将眼下青黑的徐八拖了出去。

        竹莲草就是他帮着呼佘引入徐北的,徐八知道这事。审讯,也只是装模作样的说辞。眼下最需要考虑的,是该找谁做替罪羊。

        梁序摩挲着茶盏,在脑海里翻找一遍,心下有了决定,遂起身换了衣裳,往军帐而去。

        一战过后,徐北兵营开始了战后休整。

        天微亮,顾冉便去了医帐,准备给伤患换药包扎。沈宁因着休整得了空,跟在她的身侧,给她打着下手。

        时辰尚早,医帐里只有两人。

        顾冉的视线停留在沈宁的脖间,拉着他的手,写道:“下次,不要再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想到沈宁的举动,她仍有心悸。因为被呼佘的刀划伤,沈宁竟也在自己的颈上划了一道。

        伤口的大小、位置,皆与她的一样。

        顾冉看他拿着刀时,又急又气。奈何这人还极为固执,一定要同她受一样的伤,才行。

        “他先伤你的。”沈宁带着她的手,放到伤处,“你经历过的,我也一定会经历一遍。”

        顾冉笑着抽手,预备继续写些什么,便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立刻退离沈宁一步。

        “别紧张,是我。”柳旬进来了,打趣道,“你们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至多就是被人当作断袖。”

        “但是有些话,不能在外说。”沈宁道。

        不能在外说的,无非就是几句私密|情话。

        柳旬听得明白。

        轻咳两声,他绕开了这个话题:“关于雪狼飞镖的毒,我想与你们二人说说。这里,先交给其他的军中大夫。”

        两人立刻收敛神色,随着柳旬去了他的营帐。

        雪狼飞镖的毒,由竹莲草炼制。这是那位乌陆女子讲出的唯一信息。具体如何炼制,是否有放入其他毒草,一概不知。

        柳旬善解毒,但不制毒。而他的师妹沈晴,偏爱研制奇毒。

        沈晴曾写过一纸无可解的毒方送给他,那毒方里,就写有竹莲草。

        柳旬将其找了出来,递给沈宁。

        纸张干净,字迹娟秀。其上只写了三种毒草的名字。

        看了良久,沈宁才问:“先生觉得,这个方子,与飞镖上的毒有关?”

        柳旬道:“这是师妹留给我的。此毒被她取名‘无可解’。这上面写着的三种毒草,皆出自乌陆。其中的竹莲,是你们知道的。那乌陆女子也说,飞镖上的毒,由竹莲草炼制。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毒方下手。”

        沈宁又问:“先生认为,这可能就是飞镖的毒方?”

        柳旬道:“确有可能。师妹对竹莲草极感兴趣,还曾亲自去乌陆寻过。回来后,就给我写了这个。她说,这是给我出的谜题。”

        当年,沈晴给他这方子时,笑得比天边的晚霞还要明媚。她说:“这毒,我叫它‘无可解’,师兄若是解了,我便嫁与师兄为妻。”

        “先生是否写出了解药的配方?”沈宁的话,让柳旬回神。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为何白头?”

        以身试毒,可见他有多想找到解药。

        若没有找到,又怎会出此反问。

        顾冉却犹疑地手语道:“无可解,也并非顾名思义,不一定是无药可解。若是毒性极强,一沾便死,有解药,也等同于没有。这也相当于‘无解’。”

        柳旬却道:“话虽如此。雪狼飞镖上的毒,也是一触即亡。为何乌陆人还能碰得?没有功夫服用解药,不让它直接沾身便是。”

        沈宁虽看不懂顾冉的动作,但从两人的对话中,知晓了大意。

        他道:“我与相思调查宫宴行刺一事时,曾见飞镖至于一张帕子上,那帕子完好无损。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不必刻意调配解药,只要让其不沾身,并失了腐蚀之效即可。”

        “正是如此。”柳旬点头,“竹莲草可炼百毒,但还有一物与其相对,可弱化百毒。就是徐松山上,香气可以致幻的毒草。”

        听到此,顾冉不禁看向柳旬的白发。察觉到她的目光,柳旬笑了:“老头子我也是命硬,中毒不死,只白了头。”

        顾冉不自然地收回视线,握了握沈宁的手。

        沈宁则问:“先生如何打算?”

        柳旬道:“不是我如何打算,而是顾将军如何打算。呼佘在陆北开疆扩土时,没少使用过毒箭。你让他打了一回败仗,再来,他必会对我们出狠招。若是箭矢淬上雪狼飞镖的毒,定会毒箭一放破万军。休整期间,我们必须想出应对之法。”

        “现在就去找他商议此事。”沈宁难得如此积极。柳旬也将毒方收进怀中,遂带着他们二人,去往军帐。

        阴云已散,天放了晴。兵营里又起了一股燥热,没走几步,便会出上一层薄汗。

        军士进帐通传时,柳旬三人在外等候,竟等来了梁序。

        梁序已知沈宁的身份,见了他时,对他恭敬地行礼:“老臣先前不识宁殿下,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只这一句,便让周围站岗的军士,心中起了波澜。

        梁序,是故意这么说的。

        顾冉在他眼中读出了敌意,随之想起了被风划过时,手上留下的钝痛。

        通传的军士恰好出来,几人还未来得及寒暄,就被请了进去。

        看到梁序时,顾骋并不稀奇,算算时间,他也该来给自己一个结果了。正好柳旬也来了,便让柳旬也一起听听。

        但见到沈宁身侧的顾冉时,他的面色当即冷了下来。

        “梁将军可是问出什么结果了?”顾骋冷声道。

        梁序面露难色,似是不愿有众人在场:“请大将军屏退左右。”

        顾骋道:“你说便是,都是自己人。”

        梁序又故作疑虑重重,半晌,才缓缓道:“老臣问出,帮着呼佘在城中兴风作浪之人,是东宫的太子殿下。昨日,大将军交于老臣的那名男子,正是太子殿下的人。”

        顾骋眯了眯眼:“太子为何帮他?”

        梁序道:“这还得由豫述与呼佘说起。呼佘为乌陆开疆扩土,在乌陆,可以说是战功赫赫。豫述对他亲之信之,他的野心却在日渐壮大。不甘心于一人之下的位置,呼佘想要自己称王。借着豫述对他的依赖,想要起兵造反。”

        顾骋抬眉:“他为何要选在此时造反?”

        梁序道:“攻打南国,乃豫述之命。让徐北陷入疫病之忧,也是豫述的计策。呼佘受命后,易容成疤脸猎户来到徐北,又立刻找上了太子殿下。”

        “呼佘对殿下说,他不想因战事损耗兵力,让他的谋反大计出了差错,就想与殿下同演一场戏。”

        顾骋眯着眼,道:“不如让本将来猜猜,呼佘同殿下演了什么戏。”

        梁序忽觉冷意绕身,就听顾骋的声音,带了冰棱一般,在帐中响起。

        “殿下帮着呼佘引入竹莲毒草,让城中突生‘疫病’;呼佘在此时带兵围城,徐北大乱。殿下便可自请带兵出征。”

        “但呼佘不过是做个样子,殿下一来,他便退兵。假意被攻退,实则是起兵回乌陆夺位。事成之后,呼佘称王,殿下也会因此被记一大功,备受皇上宠爱,稳坐太子之位。”

        “梁将军,本将猜得可准?”

        梁序握了拳,没有答话。

        顾骋又问:“你觉得本将会信吗?”

        梁序咬着牙道:“老臣审问出的,便是这些。”

        “梁将军,你可知道,豫述继位之前,原本也是有一位太子的?”顾骋缓着语气,提起了其他,“乌陆太子不幸身亡,豫述才被拥护成王。”

        话已说得如此明显,梁序又怎会听不出来。但他仍是不肯松口:“老臣听说过。正是因为如此……”

        “正是因为如此,梁将军才打算效仿豫述,让五殿下继承大统吗?”顾骋开门见山,“梁将军若不是五殿下的外公,本将倒还会对你的话,有所顾忌。”

        可梁序偏就是萧景的外公,淑妃的父亲。

        淑妃与皇后针锋相对,萧景与萧梓霁的关系,也是表面手足。且萧景一直觊觎着太子之位。

        他觉得,萧梓霁无甚过人之处,不仅性子跋扈,还整日与皇子们吃酒听曲。这样的太子,他自己也能当。

        淑妃也会书信梁序,与他说起宫中之事。听得久了,梁序便动了心思,想要为这个外孙,争取一回。

        呼佘找上他时,给出了诱人的条件。

        呼佘帮他杀掉太子,他助呼佘夺位。

        梁序颇为心动,犹豫不决了三天,终是在收到淑妃的又一封书信后,答应与之合作。

        他与呼佘布了一个大局,利用竹莲草的毒性,让徐北生乱,乌陆趁乱压境,待到太子带兵前来支援,他便让萧梓霁永远地留在这北境之地。

        呼佘也答应他,萧梓霁一死,便立刻退兵。同时,他也要派出|精|兵,随呼佘回乌陆夺位。

        梁序失笑,这一步险棋,他走得小心翼翼,竟还是被顾骋识破。

        他问:“大将军就凭着老臣的身份,便笃定老臣想谋害太子?”

        顾骋道:“还有一点,呼佘曾在宫宴上行刺皇上与太子殿下。”

        闻言,梁序脸上的苦笑顿失,联想到昨日一战,怔在原地。

        引狼入室,就是他现在这样。

        梁序闭了眼,也失了力气:“大将军往后若见了淑妃娘娘与五殿下,可否告知他们,老臣是埋骨他乡?”

        “好。”顾骋答应了。

        “谢大将军成全。”

        梁序退出了帐,顾骋也不问去处,给了这位老将最后的自由与尊重。

        柳旬摇头叹息。顾冉心生苦涩。她想起了萧宁,也是谋权篡位。

        忽然掌心一热,她的手被沈宁握紧。

        胸口处有股不知名的情绪在外涌,顾冉总觉得不能抑制,也不管是否有人在场,不顾一切地将他抱紧。

        沈宁回抱着她,似懂她的心绪一般,轻抚着她的背。

        “你们!”顾骋怒视二人。

        柳旬出来打着圆场:“年轻人就是这样,顾将军多看看,就会习惯了。”

        顾骋拂袖冷哼:“若是有要事相商,旬老留下便可。”

        “属下,先退下了。”沈宁得了令,当即告退。

        谁知他才要带顾冉出去,又被顾骋喝停:“站住!”

        顾骋指着一个角落:“你们两个,站那儿去听。”

        沈宁带顾冉走了过去,俯一站定,他就被顾冉抱了满怀。

        顾骋揉着眉心,收了视线,余光却总是落到角落处的二人身上。

        柳旬笑着道:“顾将军,眼不见,心不烦。”

        “无妨,旬老有何事,请说。”顾骋正了神色。

        柳旬道:“想同将军说说雪狼飞镖,与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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