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老千层饼了
自徐有贞后，第二件事，同样不是件小事。
交趾归顺百户陈复宗言：“交趾有象，可练象兵，还望陛下允许。”
朱钰听得此言，颇有些新鲜，却也知道此事重量不轻，按耐下好奇心，打定主意回头再去细细询问。
眼下还是得先决定此事该如何处理。
皇帝思索片刻，目光转向石亨，这小子身为京城总兵官，等到学员名单的事情一了，便空闲了下来，正好能处理此事。
“石总兵，就由你来审查一下这象军之事是否可行，无论是否可行，都写一封奏疏上来。”
石亨恭敬俯首领命。
心里却觉得这事不太靠谱。
毕竟大明幅员辽阔，环境变化太多，极端天气频发之地更是不少。
象兵对小国而言，或许是一股很强悍的力量，但对于大明而言，大象不适应寒冷天气，对极端天气和极端环境的耐受力也低。
哪怕有十成力气，等到实际能发挥出来的，最多也就一两成。
实用价值太低，与其花大价钱去练一支靠谱的象兵，不如干脆把这笔钱花在普通军队上，反而会有更好的效果。
又有御史大夫站了出来，这回说的是查缺补空之事。
“启禀陛下，微臣有事上奏，自土木堡之变，钦天监监正之位便一直空悬至今，先前京师忙碌，事分轻重缓急，尚可拖延。”
“时至今日，形势已变，微臣认为监正之位不可再继续空悬，微臣以为监正之位由官正许敦担任正合适。”
这位官正许敦是何许人也？
朱钰眼神真有些迷茫了，像这种在历史上名气不大的人物，他了解不多，或者干脆点说，是一点都不了解。
好在这事，涉及到官员任免，涉及到吏部的权责，王直主动站出来道：
“许家世代观星，自前元至今从未断绝，官正许敦从小深谙此道，历法、定时，无一不精，正适合此位。”
朱钰这才对此人有了些了解，丢给身边太监一个眼神，成敬立即从一堆奏疏里头，精准的找出一份，上面写着有关官正许敦的诸多信息。
朱钰一一对照过后，暗自点头，自己拿到的这份奏疏和王直所言并无差别，官正许敦确实挺适合这份差事，便允了此事。
“可。”
眼见诸事开门红，皇帝今天的心情看着不差，兵部侍郎陈汝言定了定神，向前一步出列。
“启禀陛下，微臣有事上奏。”
“武清侯石亨、昌平侯杨洪、兵部尚书于谦联名上书，请免除武职都督以上、文官四品以上金银赏赐，以此添额犒劳军中将士。”
“微臣预计，免掉的这笔赏赐所省出来的钱，正好可以给军中将士每人多添一两银子赏钱。”
“如今年关在即，将士们过年，或多或少得备点年货，故而有了此请，还望陛下应允。”
朱钰眉头微挑，目光扫向下方文武百官，像这种出让自身利益，以此来谋求集体利益的事，武将们之间必然是早就通过了气儿，不然领头人也不会站出来说。
果然，满朝武将一个个都很淡定，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不过文臣那边，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看看联名上书的这几位，就知道文臣多半是没有提前收到过招呼。
此时忽然得知此事，顿时议论纷纷，偌大的奉天殿，变得嘈杂了起来。
朱钰眉目低垂，暂时没管。
过了大约十几个呼吸，眼见这些人还在吵闹，这才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
成敬立即上前一步，大声道：“奉天殿内，不得喧哗！”
窃窃私语的文臣这才安静了下来。
礼部尚书胡濚双眼一睁，站出来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事不妥！”
“武将操劳，整备军务，消耗甚大，每日所食，更是开销不绝，应当全额奖赏。”
“文官上下，无论品阶，俱免奖赏，以此填充军中将士犒赏，应当足够。”
胡濚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表面看来，他是想做出个表率，让文官承担起责任，将奖赏全都让出来，让给前线拼命的将士，让他们过个好年。
这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可实际上，若皇帝真允了此事，以这些文官胆大包天的性格，他们敢立马拿着鸡毛当令箭，光明正大的伸手到军队里！
到那个时候，军中底层将士，穿的是文官给的衣服，吃的是文官给的食物，用的是文官发的钱。
他们到底是该听文官的，还是自己那些上司武将的？
百姓们很实在，士兵们也很实在！
谁给他们吃的，他们就听谁的，谁给他们发钱，谁就能指挥他们！
胡濚这不是在给士兵们发福利，这是想以此为突破口，光明正大的把手伸到京城大军里，让文官集团掌握军权！
而这一层其实还是伪装。
胡濚真正的目的，并非在于此。
朱钰眯起双眼，心里明白：“这老家伙肯定知道朕不可能允许文官集团把持军权。”
“他之所以会如此提议，是想要否决掉武将们的提议。”
“打的是：既然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的主意。”
想要否决一个提案，最好的办法可不是全面否决这个提案。
把自己抹黑，然后跳过去，抱着对方一起下水，会更有效果。
文臣们听闻此言，又议论了起来。
他们有的人只能看到第一层，多少有些不满，毕竟这可是要拿自己钱包里的钱去奖励陌生人。
有的能看到第二层，兴奋不已，琢磨自己能拿出多少钱来，到时都能换成切切实实的话语权。
只有少数能看到第三层，这些人往往站在原地，不和身边的人交流，垂眉低目甚至闭目养神。
像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朱钰目光扫去，暗自将这些人的表现记在心里，手指又敲了敲扶手。
成敬立即站出来，眉头紧皱道：“奉天殿内，禁止喧哗！肃静！”
话音落下，文武默然。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皇帝身上，期待皇帝的决定会如何。
朱钰面色淡然，扫了眼文武群臣，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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