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电话

中午，小雪醒了。因为昨晚闹了半夜，睡下已经凌晨一时了，本来她们都有睡懒觉的习惯，所以起床也有点迟了。

        “喂，喵喵，阿洁呢？”小雪推了推还在打鼻鼾的王妙：“难道真的住一宿走了？她衣服还在呢。”

        “谁知道，兴许她不喜欢睡懒觉，早出去见男朋友了。”王妙睡眼惺忪翻了个身，背朝小雪，露出了穿粉红色内裤的屁屁，继续酣睡。

        整个宿舍就数王妙的夜猫子是出了名，晚上她洗澡最迟，起床也是最迟的一个。所以小雪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喵喵。

        “她不是没有男朋友嘛。”小雪摇摇头，边自言自语，边帮王妙拉了被子。

        门开了，进来的正是阿洁，她穿的依然是昨晚穿的那件紫色花连衣裙，外披一件七分袖披肩衫，衣摆下面一双笔直的长腿让人眼慕。

        “这么早呀，我以为你离开了。放心，要住多久就多久，反正床位空着也是空着。”小雪上来拉住阿洁的手，感觉她的手挺温暖，也比她要柔软。她上下打量着阿洁，突然觉得阿洁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我想赖着不走了。”阿洁的意识里根本没有睡觉，只有休眠。昨晚她休眠了五小时，后来发现床头上也有感应插座，对她来说更是方便。

        宿舍关灯后，她卷缩在感应插座前，尽管距离稍远，但一夜时间足够她的电力一次性满血。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特别的用力，负重，电力主要消耗在说话，用脑，走路，稳定体温，至少能续航三天。

        “你出去了？中饭也吃了？”

        阿洁点点头，然后拍了一下脑袋，“我忘记给你们打包了。”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吃饭，也不能吃饭，——她没有胃和食管。

        假如吃了东西，也要尽快吐出来。一旦时间久了，停留在喉咙下面的食物会发酵，难闻的馊味会冲出嘴巴。

        昨晚姜纯叫她吃臭豆腐，她不敢咽下去，否则就算漱口无数次，口腔里的一股臭味会难以消散。

        今天她天一亮就起床，悄悄走出去，在校园里溜达了半天，顺便熟悉一下校园的环境。

        她发现这校园是她最合适的栖身之所，心里便有一个打算，尽最大努力留在这个宿舍里，过一天是一天。

        小雪笑道：“别客气。我要等喵喵起床，一起出去吃。”

        说完，取了脸盆和毛巾，去盥洗室了。

        阿洁刚坐下，手机响了，不用猜，打她这个手机的人唯有姜纯。

        “阿洁，你吃饭了吗？”手机里响起了姜纯温和的嗓门：“我早想打电话了，怕你睡得晚起得也晚。这个假期我有事，不能来陪你。你自己要吃好穿好，别担心花钱。手机里装了钱包，你随便刷就行。”

        阿洁知道自己是仿真人，并不想跟人类特别是男生，有过于亲密的关系，这对她来说是十分危险的。

        她从“仿真恋爱俱乐部”出逃后，始终绷着一根神经，万一让人看出一点破绽，就死翘翘了。

        可是她第一个遇到的人正是姜纯，从意识深处对他没有任何排斥，没有高度警惕，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相知相遇感，让她倍感亲切，踏实，宽心，甚至有着某种隐隐的期待。

        可她才认识他，收了这么多的衣服，心里只有诚恐诚惶。

        因为心里有着这样多的考虑，说出口的语气立即变冷漠了：“好的，阿纯，谢谢你。别管我，你该做什么就什么。”

        “谢什么？你别这么见外，我每天中午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手机里姜纯的口吻不变，温和，固执，还带着笑。

        “阿纯，不好意思，你的钱，以后一定还你。”阿洁挂了手机。

        钱对她来说，也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概念，她甚至不清楚买某个东西需要多少钱。

        她有了人的独立意识，又慌乱，又惊喜，感到她来到了一个新世界里，是人间，是生活，有感情，也有理智。

        原来人的生活是那么丰富，那么美好啊！

        她眷恋人类的生活，永不回去。

        十一长假很快就要结束。七天长假里，有四天小雪和王妙各自去见自己的朋友，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

        阿洁没有任何朋友圈，就往图书馆跑，她感觉看书是一件很快乐很有趣的事。

        仿真人的体内基本的配置类似于一台电脑。

        人们买电脑时，销售商会帮你装机一样道理，可以按照你的要求选择软件，另外加装。

        仿真人也一样，譬如生活常识，生活经验，还有一些是知识，学问，这是必须的。

        阿洁的体内还加装了一些文学和语言类的知识。

        她不用吃饭喝水，只需要充电，一坐便坐一整天。

        有一个晚上阿洁从图书馆回来，在公寓楼下面，碰到一个男生送王妙回来。男生欲吻王妙，王妙好像不愿意拒绝了。

        阿洁远远看过去，感觉这个画面很美妙：一个男生亲密地抱着女生，二张脸孔又靠得那么近，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阿洁砰然心动，她渴望自己也能跟人类一样，轰轰烈烈谈一场恋爱。

        她突然想起了姜纯，这个似曾相识的男生，让她相思，让她记挂。然后她是一个仿真人，怎么可能谈恋爱？

        王妙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后来还是告诉阿洁，说他叫胡吉，她认识他才没多久。

        学校在中秋节举办了一场舞会，他请她跳了舞，说是影视文学专业班的，专业相近，两人就这么交往了。

        她说八字还没一撇，叫阿洁不要跟小雪讲。

        阿洁说好啊，影视文学班听起来像是超浪漫主义的摇篮。

        阿洁也感觉自己更浪漫，从十月一日开始，每个中午11时20分52秒或12时20分52秒必定会接到姜纯的电话。阿洁很奇怪他为什么会掐在这个时间点，而且那么准时。

        今天阿洁终于忍不住问，姜纯笑问：“你再想一想，你应该想得起来的。”

        阿洁想不出这有什么特殊的时间。

        姜纯的证据柔和中充满激情：“我们在图书馆认识的时间啊，是不是20时52分？”

        阿洁原本想告诉他以后别打电话，但凭他这句话一下子点暖了她的心，她没法拒绝他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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