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难得有情人
医生给简艾开了消肿化淤的药膏，叮嘱她好好休养一阵子，不要做剧烈运动。简艾闻言，只得把接下来两周去叶家的约会都取消。她撒谎说要跟同学外出旅行，不在渥太华。
丹尼尔问：“你圣诞节不出去玩玩吗？”
“跟不回国的中国同学一起过，在宿舍煮火锅吃。”简艾说。
丹尼尔笑道：“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简艾也笑：“都是没钱买机票才留下来的，苦中作乐罢了。”
“其实，你不必节省，齐家留给你的生活费很充裕，你就是去美国玩一趟，也不算过分。”
简艾打太极：“以后再说吧。”
丹尼尔又出门，替她买些生活必需品和食物，这才告辞，他当然有他的家，他的去处，能做到这个程度，已是仁至义尽。
因为膝盖受伤，不便行走，简艾连音乐会的计划都取消，把票转卖给同学。心里不是不遗憾的，多么孤单的生日。
谁知到元旦那日，有一辆黑色宾利到宿舍找简艾，司机说：“叶先生派我来接Jane小姐，一起去看大剧院。”
“啊？可是，我还没梳洗。”简艾听加拿大同学说过，去歌剧院需要盛装打扮，以示尊重，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时间还很充裕，Jane小姐可以化妆打扮一下。”司机不怕等。
敬老尊贤，盛情难却，简艾不得不去。
她只好回房间，火速将衣柜里挂着的一条小黑裙翻出来，这是以前楚天语送给她的，原是大小姐的衣服，她腿长，穿着嫌裙摆太短，就转送给简艾，简艾个儿矮，穿着正好及膝，淑女的长度。配晚礼服的手袋和高跟鞋也有，当时为楚天阔的生日会置办下，幸好她不舍得扔，背来加拿大。
但是，没有丝袜！大冬天光腿怎么好意思！简艾心急火燎跑到同楼层台湾女同学那里去借，那姑娘爱美，一年四季都穿裙子，而且个头跟简艾差不多高。
“江湖救急！有没有丝袜？黑的素的就可以！”简艾求救。
台湾女随便拿一包未拆封的丝袜扔给她。简艾穿上，还算合身，她要付钱，那女生是富商之女，不在乎这点小东西，笑说：“有约会吧？拿去好啦，小case。你怎么不化妆？”
“我不懂化妆。呃……其实不是约会，是一个长辈请我去看《歌剧魅影》。”
“那至少涂个口红，否则太没礼貌。”
台湾女在壮观的梳妆台上翻寻，随便挑一支TomFord送给简艾：“拿去用吧，这颜色我就涂过一次，太成熟，我不喜欢。”
简艾不嫌弃，忙接过，对着镜子胡乱抹几下，台湾女看她笨拙，大笑，掰过她的脸，拿一支小唇刷，替她重新上妆。
边涂边赞美：“哎哟，我本以为你每天用粉底，原来是纯素颜呀，这么完美的牛奶肌，是吃什么补品吃出来的？燕窝？胶原蛋白？鸡精？”
简艾呵呵傻笑。
台湾女又说：“你的嘴巴长得也好，饱满，娇嫩，唇峰棱角分明，特别适合大红唇。”
画好后，简艾一看，妈呀这血盆大口！她下意识地要抹去，台湾女柳眉倒竖：“你敢！我好不容易替你画好的，你若破坏我的作品，以后再别找我借东西。”
简艾只得赔罪，台湾女拉着她自拍了几张，还逼她一起做剪刀手卖萌，直到拍出一张最满意的，才放她走。
耽搁许久，已来不及卸口红，简艾赶紧穿上羽绒服，抓起包包，心急火燎地下楼。司机接上她，再绕一绕，回叶家接上叶知秋，二人前往歌剧院。
到达剧院的时间刚刚好，还有半小时开场。大剧院今夜门庭若市，人头攒动。衣冠楚楚的男女老少三五成群，谈笑风生。
司机把叶知秋搀扶进大门，替他和简艾脱下外套，送去寄存处存好，约好时间来接，就此告辞。
叶知秋看简艾穿着大方得体的小黑裙，高跟鞋显得人亭亭玉立，高级手袋和钻石手表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最喜欢是她如熟透浆果一般的红唇，衬着乌黑的头发，十足东方韵味。其实亚裔女子大多五官平淡，化妆时的诀窍就是要突出轮廓，画龙点睛，唇色越艳越美，有如大雪天，白山黑水，一支红梅，要的就是那一抹娇俏。
他赞道：“你应该经常打扮一下，天生丽质，不该浪费。”
简艾说：“女孩子的维修成本太高昂，若要打扮真是无底洞。剪了别致的发型，就不得不化妆。化了妆呢，就得穿考究衣服。衣服一考究，鞋子包包都得再上个档次。不但烧钱，而且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我既没有钱，也没有时间，所以不敢打扮。”
叶知秋但笑不语，他看得出简艾这一身都不是便宜货，可简艾还是哭穷，这就十分有趣了。不过女孩子有点小秘密，很正常。
人群陆续进场，简艾扶着叶知秋，深怕他再摔跤。她的膝盖还有些痛，本来不该穿高跟鞋出来，不过看歌剧么，绝大部分时间都坐着，不要紧。
原来叶知秋临时起意，托人搞到两张前排的VIP座位，能近距离欣赏演出，简艾喜出望外，这可比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末等座位好多啦。
演出不负众望，精彩绝伦，简艾被深深吸引，目不转睛，几度感动落泪。叶知秋一半时间在看歌剧，另一半时间却在欣赏简艾。
青春真好呀！现在，青春女神的化身，就陪在他身边。他仿佛返老还童，像许多年前，携貌美如花的妻子一同去听交响乐一样，美好的回忆复苏，他也眼眶潮湿。
演出结束，简艾久久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坐进车里，还在抹泪。叶知秋打趣她：“女孩子都喜欢爱情故事，幻想自己是其中的女主角。”
“不然呢？人生如此艰难又乏味，只有爱情，是唯一亮色，让人还有勇气活着。”
“啊，原来我们的Jane是爱情至上主义者。”
简艾笑说：“是呀，宁可不吃饭，也要恋爱。”
“若爱情和面包不能两全，你怎么办？”
这可难住简艾了，她冥思苦想，摊开手说：“没辙，只好抱着爱人一起饿死。”
叶知秋大笑，说：“有情饮水饱呀！”
女士优先乃绅士风度，叶知秋是老派人，吩咐司机先把简艾送回宿舍。此时已是凌晨，简艾下车，脸蛋通红，隔着车窗抓住叶知秋枯瘦的双手，说：“谢谢您，真是一个难忘的元旦夜。”
叶知秋微笑着说：“你开心就好，生日快乐！”
原来他知道，他是特意安排的。简艾感动莫名，心念一动，探身向前，在叶知秋的脸颊上快速轻吻，无关情欲，纯粹是感激。
“您真好，我今晚一定会做梦的，梦里，您就是我的亲爷爷。”
这一吻真是出乎意料，叶知秋只觉一阵香风，软糯的唇电光火石的一接触，半身酥麻。他缓过神来，说：“梦见我可以，叫爷爷就不必，老人最怕被人提醒他老。”
简艾笑着挥手，目送汽车离去。
一月份，惊喜不断，许久未曾联络的张弛突然发WhatsApp给她：“这周我在加拿大工作，你有空吗？我来找你玩玩。”
简艾尖叫，打字时手都在发抖：“我在渥太华，你在哪儿？”
“啊，我离你不远，就在渥太华见面吧，我开车比较方便。”
简艾想问又不敢问，楚天语有没有跟他在一起？羞愧，忐忑，不知如何面对。
他们会面那日，是个大雪天，简艾跟张弛约在城中一家有名的咖啡馆。路况不佳，他迟到了，简艾等得心急如焚，一见面，就扑上去拥抱。张弛顺势把她抱起来甩个圈。
“你好像又轻了点。”
简艾笑：“是你又壮了些。”
二人坐定，简艾才问：“天语姐姐呢？”
“她嫌加拿大冬天太冷，不好玩，回天都，在家里待着。”
“你们之前在挪威的工作顺利吗？”
“我们在北欧待了好几个月，离开挪威后又去了芬兰、冰岛。天语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这次拍摄的计划几番更改，最终变成一个巨型的装置艺术作品。等春天时，这个作品就会在德国的一家展览馆发表。”
“哇！好想看！”
张弛说：“那你到德国来呀，我坚持要跟天语联名发布作品，所以她也会出席开幕式。”
简艾低头，说：“我没脸见她。”
“因为翡翠失窃事件？”
简艾默认。
“啊，那个，天语并未放在心上，其实，她不太相信是你做的。何况也找回来了。”
“可是，少了一粒珠子。”
张弛粗犷，并不认为那是严重的问题。
“哈，谁看得出来？反正就是一串绿石头戴在脖子上。”
“你相信不是我偷的？”
“你偷了有什么用处呢？那东西极贵，买得起的人屈指可数，你不可能随便变卖。若你想占为己有，你一直住在楚家，哪有机会戴出来炫耀。”
这是符合逻辑的推论，有理性的人想一想都明白，只是，爱情使人丧失理智，无法思考。
简艾鼻头一酸，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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