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师清淮
白心心的洞府是宗门流水线生产的，普普通通，但位置不好，坐落在最北面。
此时她正哒哒地走过来，在夜风的吹拂下吸了吸鼻子。
小孩的身子金贵，就算是修真人士也是一样的，更何况她现在还不是体修。
白心心天赋不好，是水土杂灵根，这天赋甚至连有些外门弟子也不如。
她暗下决心，要好好修炼，要活得长点，起码要膈应膈应那些看不上她的人。
当一个笑话也要活的长才是行啊。
周围是寂静的林子，连一点鸟雀的声音也没有。
凌天宗崇尚静心修炼，不提倡弟子堕落红尘，平日更是连不知情飞来的大雁都要赶走。
连出门历练的弟子回来后起码也要呆满一年，清清心中杂念。
讲一个笑话，在白心心入门之前有一女弟子代表宗门参加二十年一次的白玉京大比，夺得魁首后回宗，当时的掌门面上有光，却回头就和其师长说莫要让其骄傲，不如就叫那名女弟子在戒律堂呆满一个月。
而那位师姐，回宗后根本就没见人，老老实实在自己洞府里修炼，根本谈不上什么“骄傲”。
没想到其师长还真同意了。明明是多荣耀的一件事情，偏偏那么一搞，魁首跟个犯人似的。
而今天掌门等人无视一切的规矩吵闹起来，可见古乐之受宠。
推开普普通通的木门，白心心原本以为房间理应是黑暗的，却没想是灯火大亮。
白炽一般的灯火争先恐后闯入白心心的眼底，刺的她一闭目。
“白心心，你可知错。”
好似来自天边的声音，重重敲击着她的灵魂，震的她三魂七魄都摇了摇，恍恍惚惚轻声重复：“知……错？”
晃神间，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漠，抬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似有重均之力压下！
小小的肩膀瘦弱不堪，当然挡不住师清淮突然施加的重力，恍惚的心神回归，白心心硬生生止下弯折的膝盖。
是大师兄！
她咬紧牙关，手撑在门栏上，指甲压的发白，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一些东西。
大师兄师清淮素来有“小掌门”之称，虽算不得友爱同门但也是勤勤恳恳，作为戒律堂的堂主也清正了无数歪斜之风。
由他掌管的水牢更是丧了无数人的命，所以在充满敬意的“小掌门”之外，还有“小阎王”这种笑谈。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公平正义的大师兄，在她被魔族威胁时，在明知她会被抓住落入敌手时，还是选择留守在古乐身边，寸步不离。
——更有上一世，她匍匐在他脚边，像是一条明明骨头被碾得粉碎，但偏偏要支撑起身子的狗一样，求他再调查调查，还她一个真相。
他是宗门里唯一从头到尾都对她一样态度的人，也是他教导她做人要有风骨。
她憧憬他，崇拜他，把他作为目标。
漫漫十余年，她天赋不好，那就只好以勤补拙，每次犹豫的时候就看看他永远宽厚的肩膀。
师父从不管她，在她缺少师父引导的时候，几乎是大师兄带着她长大。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咔擦——
【心心——】
一声清脆的骨裂。
一只布满青筋的手。
“嗬——嗬——”
白心心双手撑地，被压抑的气息挤在气管。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嗒嗒地滴下。
那清脆的骨裂声好似还在耳边。
金丹期……练气期……
实力差太大了。
膝盖的疼痛叫醒她，告诉她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梦。
是大师兄。
【心心，别喘气，别喘气，这不是前世，你的腿没断……】
系统的声音也开始哽咽。
但白心心没顾得上听。
她的大师兄，一只手压着她，叫她跪下。
然后……然后……
【别想了别想了——】
系统开始哭。
对了。
他压着她下跪，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还对她说。
“去和古乐师妹道歉，然后自己走出师门。”
他神色怜惜地看着她，“这是给你最后的体面。”
——笑话！天大的笑话！
她才出门半个月，到底能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
就像这一次。
她垂下眼睑，没人看到被睫毛掩去的眼底闪过一丝雾气。
“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轻嘲，语气竟然无畏至极，“也不知心心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惹得戒律堂弟子亲自过来整顿。”
没错，现在的“小掌门”师清淮还没当上戒律堂堂主，只是一位实习弟子而已。
不怪白心心反问，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当回事。
先不说古乐的耳环不是她偷的，就说她刚来的时候就被几个孩子欺负，她根本没来得及知道原委，只顾得上沉浸在前世了。
师清淮拧眉。
刚刚把手放到白师妹头上的时候，其实他只是想让她好好跪着罢了，戒律堂的弟子当久了都难免也有了这份习气。
他才把手放了一会儿，很快意识到面前这不是犯人，就要收回去，却没想白心心还能坚持。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收回手，这才认认真真开始打量这个几乎被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这孩子时常不爱说话，他也常常忽略她，更别说现在还有个小师妹要操心，他更难为她付出心神了。
却没想，这孩子在没有人教导的时候学会了风骨。
浅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又很快沉了下来。
能自己学会一些东西，那很好，但也不能什么都学。
偷东西这种都不能忍受，更别说还有一身反骨了。
想着到底还是同门，师清淮自觉该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遂重复道：
“偷窃同门什物，还屡教不改，你可知错？”
只要答知错，他把白心心带到水牢就行，也不用她自己感受感受水牢的痛苦。
凌天宗最忌反骨，要是古乐小师妹的话没事，但从来都不得人喜爱的白心心应该要懂，有时候低头才能活得更好。
看着水牢中犯人的下场，她总要明白她不能犯错。
她没有那个资格。
那要说古乐？白心心和古乐没得比，前者天生就是让人来爱的，后者就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员罢了。
再怎么说也是他带的人，她应该领情。
他理所当然地把古乐和白心心区分开，却没想过这对白心心不公平。
也许，他本来也不公平，那些在世人眼里的公平只是他不在意罢了。
不在意那些人到底犯没犯错，只是不管宗门给了谁，让他怎么干就怎么干。
这就是他能那么快出名的原因。
现在有了应该在意的人，那些公平也可以先放一放了。
小师妹天真善良，虽是骄横，但也不失赤子之心。
白心心莽撞无知，更是不知悔改，白白浪费了师门几年的培养。
他该是讨厌她的。
却是不知怎的，明明想起的应该是小师妹，眼神总也忍不住瞥向那就算折了骨也依旧努力爬起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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