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Y3舜清
能在明湖看见余迁，对何樵来说不亚于一颗小行星biu~地降落。
许堂舟先一步去了食堂，何樵没忘中午一起吃饭的事，穿过楼层，在一楼长椅上跌坐了会儿。
“下回见着他我该说啥啊啊啊！！”他独自言语徘徊，其实脑子早被余迁掏空了“你他妈的我为啥要愣着啊，榆钱儿都跑了！”
喃喃了好一阵子，突然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把秀逸的细丝抓成了乱云。哀叹一声，颇有些无力。无措之间，起身去食堂找lulu干饭了。
当年余迁学习一直不见起色，不上不下在中游的海里兴衰起浮，何樵原本以为这辈子和余迁的同窗旅程只能延续到杯底，也就是看到yq的那日为止。
一中午何樵都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地，回到教室后，何樵完全放空了脑袋，一心一意搞学习。这天下午，全体6班的任课老师都诧异于他们的新发现，一向懒散的何樵同学对学习格外积极上进。
且神态自然，俨然就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课课举手发言，把周末卷子上的错题能讲的都讲解了一遍。
下午放学，何樵没有一丁点犹豫的地方，提腿疾步远离教室，跑到四楼的16和17、18班各扫了眼，没想到两个班放学的时间比6班都要早，何樵的期待落空，交思片刻，收了收眸子，闷着头回家。
因为家离得近，何樵一直是走读生，一般六点就可以离校，也不用受晚自习的搓磨。
他现在住的小区就是当年的那块地皮建成的，才刚搬来两周，是当年的拆迁户里搬的最早的一批。从二月下旬起，才陆续又多了些以前的乡邻迁入。
小区叫玉泉苑，名字和落园的明珠苑还挺搭的。
小区环境还不错，何樵住在8号楼，正冲小区北门，可以看到每天门口发生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何樵表示自己对这里还挺满意的，不像曲水亭街上烟火气那么浓，也能听见大爷二胡的奏乐和远处的山水清音。
门口是个圆形的大花坛，两边夹着各种商铺，又分别引出二层，也同样是商铺。各色的人经过这里，何樵总期盼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在这看见余迁。
没有噪音，只有鸟鸣。这个季节花还没开多少，榆钱树留白，迎春长筝，弄花香满，谁都不用受市井的束缚。
何樵经过一层的舜清商超，第二次走进去，门口的快递大件堆得散落一地，何樵在周围瞧了几圈，看来这里的物流业并不发达，能取件的也就舜清一家商铺。
舜清今天坐柜台的并不是昨天那个大姨，看模样，应该是她的儿子，看起来比自己小几岁。穿着明湖的校服，露着一副开朗明亮的牙齿。也没跷腿，两只比何樵差点的长腿向左和右边的瓷砖席地立着。
手机壳很简约，绘有纯蓝的大海。两手几个指头拿着手机来回划拉。除去他嘴里那些骂人的玩意，完全就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学弟形象。
何樵敲了敲柜台。
“有发夹么？小女孩戴的那种，布灵布灵的公主发夹？”
“哥，有的，等我，马上给你拿。”
说完飞速把撸啊撸掐死，弯腰从腿边的柜子里翻扯。一系列动作并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个坏孩子。
“这种的怎么样？叶罗丽公主，挺可爱吧，这可是连我妈都喜欢的款式。”男孩脸上挂着□□的笑，余晖抻起了他眉眼里的少年感。
“你可真会挑，随便拿两个吧，现在小女孩都喜欢些什么玩意。”何樵觉得自己应该能在男孩这学到些东西——比如对付家里那头神兽的法子。
“你是不是还想拿两盒三色雪糕，没错吧？这还有些徽章，磁铁型，不伤手。”男孩抬了抬羁目。
“靠，你在我肚子里装么了？你是张姨她儿子？会算命吗？你是不是”何樵觉得自己跟他一定能合得来，待了这么几分钟就觉得是缘分来了，等着以后常来吧！
“是是是你可闭嘴吧，什么玩意，你妹是不是叫何韵，在曲水那上小四？我给你说，她都来我这好几回了，不是买雪糕就是买小徽章。”男孩有说有笑地挑着回答。
“是么，你们开超市的业务能力就是强啊朋友领会了。”何樵已经开始寻思着要不要扣下臭臭的零花钱了。
“给你转账了昂，走了。”说着何樵挥了挥并在一起的中指和食指，向着脑袋檐擦边而过。
从舜清出来，何樵手里多了一小兜卡子徽章和两盒三色雪糕。
在小路穿过的时候，何樵的身影被两颗老松树遮住了半扇。他还在想，之前村里的拆迁户在玉泉里都有安置房，最近搬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会不会也搬过来？
要是余迁也搬进了玉泉苑，自己会不会有和他在舜清遇见的那一天？
如果能碰上面，何樵并不介意把三色雪糕分他一盒。
8号楼某室，何韵又扯出她的嗓门喊嗨了。
“欢迎，哥哥到家！我的，雪糕在哪！你有没有被我可爱到哇，快快给窝送上饭来！”何韵还特地拐了拐调学着唱成了小曲，虽然在何樵听来就和麻雀叫似的。
“得了吧你，吃的就没少过，雪糕今天就先别吃了，我放冰箱底层了，你明天想吃了再拿，连着吃两天要是拉肚子我又得给你忙前忙后擦屁股。”何樵才不吃这套。
“哦。”小神兽原本耸立的耳朵耷拉下来，脸色闷的有些发红。
何樵把买的卡子什么的扔到小神兽手里。
“刺啦——”
小神兽使出了洪荒之力，一下子把几个袋子包装都拆了。眼神锃亮锃亮的。
“何樵我爱你哈哈哈哈。”何韵把头发往上一绾，自己扎了个丑不拉几的丸子头，还把冰公主卡到了发丝左侧。在沙发上蹦来蹦去，看上去是真的高兴得不得了。
“还好你自己会扎头发，要不得把你哥哥我愁死，这玩意我怕是这辈子都无缘掌握了。”
“谁叫你这么笨。”何韵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盯着灵公主的徽章眨巴个不停。
“你这脸皮子是不是又掉地上了啊，上一秒和下一秒变得和翻花似的，您脸呢？”
“不要啦！你可以退下了，人家还得看爱情公寓呢，你站这影响我视角了。”
何韵的怀里始终都有着天真，因为何韵，所以爱在何樵这里才是双向箭头。
“嘚嘚嘚，你不笨早上的辫子还不是得我扎，就你那手艺，夸你一句就上树！”何樵开了冰箱门，拿出来两块肉放微波炉里解冻。
“欢迎收看你的福气我的功劳，好妹妹就是我，我就是何臭臭。”何韵冲着厨房给何樵喊话。
“这叫何韵的啊，果然是臭不要脸……你等会吃完饭早点滚上床去，爸妈回来看你没睡挨骂的可不止我一个。”男孩眼睛望向脚下的地板，木纹刻的还没自己额头上此时的皱痕多，离电视足有三米远。
“哎——都是上了七年学的知识分子了，幼不幼稚。”一道胜似无声的叹息沿着木纹地板流窜到卧室的地毯上。何樵决定不再理会客厅那边的傻子兽。
他把炒锅里的水控了控，单独榨了点花椒油，把葱段儿，蒜瓣儿，切好的肉片一块儿下锅翻炒，过会手从刀沿拿开了，笋子也从刀面上滑进锅里。他见不得锅里颜色这么清淡，于是把白糖、料酒、香醋混进去助他们谈了场恋爱。
臭臭循着满锅肆溢早早在餐桌前等候，滑笋炒肉有时候比春天更容易引来复苏。何樵在学校吃午饭吃惯了，食速一向比较快，何韵一碗米还没下肚时，何樵已经吃完了。
他简单地冲了个澡，洗漱一新，整个人干干净净躺在床上。晚风擦过窗帘细密的毛孔，他拿起手机看了眼，还不算晚。后又拿起黑色水杯，沉沉地躺在床檐上出神。
另一边。
余迁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他没想到自己都藏了三年了，会在今天突然暴露在何樵眼前。
从上了初中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取向的不一般，他拼命隐藏，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到何樵这，才算是破功了。
余迁本人一直是个对什么都不怎么上心的性格。给人的感觉一般是凉薄，但笑起来很好看的硬汉。所以只有余迁自己知道当他遇见喜欢的人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初三那年，学校西门要安防撞柱，全体师生只让走东门了，他们那会经常在校门遇见。何樵是个很可爱的人，起码在余迁眼里，何樵就是个小天使。一直一直都在拿他的白色羽翼护着自己。
家里出事后，他靠着美术成绩去了隔壁区读高中，后来又出了太多的事，他没敢告诉任何人。
虽不有云山万重，寸心依旧千里，他也不是不喜欢何樵了，只是身边的人总是走走停停，他吸收了太多痛苦，成长了太多艰难。他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给不了一个满怀期待的未来，也治不好已经习惯了走无人之路的自己。
在清河高中上学的日子过得很快，要不是丁宣爸爸工作调整在绿沅路落了户，丁宣坚持要他一起转学，加上爸妈的情况都在越来越好。他或许会有很久很久一段时间，既苦于无法回到老于桥上作画，也苦于画中人离不开老于桥。
时光随着记忆里阳光的暗沉而变得慵懒起来。好些年以前的某天，曲水亭街白墙黛瓦轻烟起，才开始学画画的小寸头刚从兴趣班下课，走过一块又一块古典雅致的牌匾。
他背着书包，看见了水里的鹅鸭白卧，有只大白鹅正追着一条肥红鲤朝着曲水亭疾驰，小寸头俊俏的小脸下半扇，露出了珉唇笑了笑的场面，睫毛也扑闪扑闪。
大白鹅的脖子抻得曲长，细啄“刷刷刷”地往水面里钻，是的，它正在优雅地游水。小寸头的视线一直跟着大白鹅伸长的脖子走，途中也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他把书包摘下来放在了街边的石桌上，乐呵呵地蹲在地上看着大白鹅觅食，水面上没有堂，但还是有一阵穿堂风吹过。小寸头再睁开眼的时候，一只黑鹅突然闯进来白鹅快节奏的世界，都没来得及伸脖子，一下就把大白鹅追寻的红鲤吞进了肚子，小寸头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嘴角的笑意也降了下去。
“哪来这么大的鹅？”他揉了揉关上门的眼帘，试着挤出了两行清泪，第三次抬头看向曲水亭。
“——何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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