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昭阳宫
翌日，沈思安选定了离养心殿最近的昭阳宫，让人收拾了一番，又派了几十个宫人过去伺候着，每日下朝往昭阳宫跑，一呆就是半日。
登基大典和册封大典过后，有人明眼瞧着，暗暗跑去慈宁宫上眼药。
“长公主，太皇太后请您过去说话。”
沈思华像是早预料到般，听太监说完，便起身道“知道了。”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端坐一旁饮茶，太后，也就是当初的淑妃，陪着说话逗趣，她们的交谈声在太监通报中戛然而止“太皇太后，太后娘娘，长公主来了。”
沈思华从容而入，缓缓福礼“见过太皇太后，太后娘娘。”
“思华啊，快起来吧，坐。”太皇太后面色淡淡的，半阖眼，看不出喜怒。
沈思华挑了个靠后的位子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安稳放在桌上，双手整齐交叠，微低着头，嘴角噙笑，一副等待训话的模样。
她太沉得住气，偏偏又没有一丝错处，太后自然而然先开口，语气温和“思华，在昭阳宫住的习惯吗？要不要搬到我那去住？或者搬去和慧琳同住，这样也有个人说体己话不是。”
沈思华婉言谢绝道“多谢太后好意，只是昭阳宫虽不比娘娘的宫殿好，但我已经很满足了，况且这是皇上赏的住处，不敢推辞。”
两人对望了一眼，太后道“我知道你和皇上姐弟情深，只是昭阳宫本是妃嫔住的地方，思华啊，你不知道这后宫有多少流言蜚语，我是为你好。”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在传什么，可他们是姐弟，为什么关系稍微亲近些，就要被说三道四。前有不知礼义廉耻和衡琰私私相授之名，现有这些的流言蜚语，若她还是当初那个在乎名声的人，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现在沈思安地位尚未稳固，难保不会有人害他，她必须打起精神，不能出一点岔子，想着，她笑了笑，坚定道“清者自清，我不怕这些话。”
太皇太后看她软的不吃，将佛珠往桌上一掷，声音之突然连太后也吓了一跳“沈思华，如今他是皇帝，是新皇，你可以不顾自己，难道你还要朝中大臣用口水淹死他吗？”
沈思华双眸平静如水“作为皇帝，如果连这些大臣都镇不住，那还请太皇太后行使辅政权利，换其他皇子来做。”
“你……”太皇太后瞠目结舌，指着沈思华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没想到，沈思华居然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沈思华也不敢真和太皇太后翻脸，毕竟现在沈思安力量太弱，需要于家的帮助。
她立刻低了头，摆出一副柔顺的样子，欠身道“是孙女一时气急口不择言，说错话了，我知道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是为了皇帝和我好，只在皇帝从小和我一同长大，性子懦弱，难免对我依赖些，我向二位保证，一年之后便搬出去，如何？”
太皇太后沉吟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点点头，只是面色依旧不太好“知道分寸就好。”
闲话过后，太皇太后明里暗里不愿搭理沈思华，她也就知趣带着阿阮走了。
离慈宁宫稍远些，阿阮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拍着胸口大喘气，低声道“长公主你怎么敢说那些话，吓死人了。”
“当时有点糊涂了，是我的不是。”沈思华做出一副后怕的模样，心里冷笑。
这几天她有了一个猜测，虽然不一定对，但大约有些关系在。沈思辰因为某些原因，惹皇帝厌弃，一道圣旨打进了无尽深渊。按理说，太后接下来应该立保和于家有关系的沈思弘才对，可偏偏选了沈思安。
一是圣旨的原因，可这圣旨谁也没看过，太皇太后完全凭借于家的势力，想立谁立谁，过后将圣旨一烧，说是失火。可她偏偏按照圣旨立了沈思安，皇帝的想法她猜不透，但如果圣旨本就是假的……
立沈思安的理由，恐怕只有一个，荒唐且充分，沈思安没有母族，且懦弱，将他立为皇帝，不仅好拿捏，还不得不重用于家人。
而不立沈思弘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本来的母族地位就不低，贤妃是曾太师家的女儿，就算太师家和于家有姻亲，但终究隔着一层皮。
刚刚看着太皇太后态度，她心中更加确信这个猜测了，只是现在看来，她和沈思安必须伏小做低，一步一步来……
回到昭阳宫，院子里站好大一群宫人，守门的太监看到她，忙往里喊道“皇上，长公主回来了！”
“阿姐，阿姐！”沈思安从里面快步走来，满脸担忧，拉着她四处打量“你没事吧，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沈思华不动声色扫了这些宫人一眼，笑着摇头“没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对我很好，聊了些家常后，我就回来了，皇上，今天要不要留下吃午饭？”
“好。”
送着俩人进屋后，大太监招来小太监，让他去御膳房通传一声，皇帝今天在昭阳宫用膳。
……
眼瞧着天要黑了，婢女进来多点上两盏蜡烛，放置太皇太后和太后下棋跟前。
“玉珠，明天你宣于关瑛进宫，就说是多日不见，想念的紧。”太皇太后捻起一颗子，略微思忖落到了棋盘上。
“知道了。”太后应了，接着她想到了什么，笑问道“您这是要给于小姐安排亲事吧？”
“是啊，先皇在世时，就说过要为她指配亲事，如今这任务，自然落在我身上了。”太皇太后说完，催促道“该你了。”
太后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垂下眼，抿唇微笑，跟着落了一子。
寒风连着吹了好几天，宣告着冬日将近。司衣局勤快将冬衣送往各宫。沈思安顾念着年纪大的怕冷些，让宫人给太妃们提前送去银碳，特意给太皇太后和太后送了双份过去，每天晚间更是勤快问安，一顿不落。
今天本来说好要去沈思华宫里吃饭，太皇太后却要请他去慈宁宫说话，无法，只能派太监过去告诉沈思华，晚上再来。
沈思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自己吃过后，便去养心殿批阅折子去了——这是沈思安默许的，谁也不知道，只当是沈思华在里面等皇上。
“鲜卑屡次南下，侵扰南朝边界，抢夺居民财物……当地驻守军队恳求加大军费投入，用来招兵买马……”
这是驻守潭州的将军上的折子，沈思华提笔批了个否字，将它放到了重点区域，什么抵御不住，招兵买马，真当她不知道实情？
鲜卑只要到了冬日，粮食短缺，经常北上掠夺财物，虽不杀人，但当地一来二去也穷了。
这驻地将军更是奇怪，以两国已经修好名义，将驻守前线的士兵全部撤走，让他们每日巡逻而已。没了盯梢，鲜卑更是嚣张，他们知道光抢点东西，南朝不会和他们开战的，毕竟南朝如今最大的敌人，是突厥。
不过，这将军到底是何人，还要等沈思安回来了才知道。
她翻阅下一个折子，是于家送来的，这下她打起了精神，仔细查看，原来是参沈思弘母家曾太师的三儿子曾严逼良为娼，暗养小倌的事。
这些事，不拿明面来说，其实也不大，但若是皇帝重视，就是大事。如今曾家因为沈思安继位本就不甘心，偏偏太师教导过先皇，身份摆在那，不犯死罪也动不得，所以曾家日渐嚣张，在朝堂多次为难沈思安，沈思安还挺聪明，每次把于家拉出来挡枪，自己在一旁充当调解者。
朝中目前大概是三派势力，于党、曾党、清流党，没一个能用的。看来必须要想办法培养出一批新人才行，否则束手束脚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不当傀儡皇帝，做个真正的皇上。
“这个改日再批吧。”边说着，她边将这份折子放到暗格里，等于家，曾家到了因为某一利益争得不可开交时，再批。
“见过皇上。”
沈思华抬头，走进些，才发现沈思安面色似有些不虞。
她放下笔，为他摘掉粘在身上的柳絮，又拍了两下“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沈思安顺手摘了她手腕的镯子把玩，神色闷闷“太皇太后今天喊我过去，想要给我指派亲事，可那人……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沈思华愈加好奇起来，这太皇太后总不会小心眼塞个歪瓜裂枣过来吧“哪家的小姐？”
“就是于家，于关瑛，她是太子喜欢的女人，我怎么能……”他低下头，总觉得难为情，觉得太皇太后是在故意羞辱他。
“于关瑛……”她想起那日伏在沈思君棺材前哭的那个女子，容貌姣好，对太子也是用情至深“那于家小姐有什么表示。”
他翻了个白眼“她说一切全听她们做主，这样一个面团一样的人，连反抗都不敢，太子喜欢，我又不喜欢。”
沈思华突然对于关瑛心生同情，她又怎么能反抗呢？沈思君为太子，她就必须要嫁给沈思君，现在沈思安是皇上，尽管还是个小少年，她也不得不嫁，她就是于家培养的联姻旗子。
“阿姐，你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笑了笑“这门婚事你是推辞不了，她嫁过来就是皇后，掌管中宫，也是你向太皇太后表忠心的机会，思安，现在最重要的是忍耐。”
“道理我都知道。”他拉过沈思华的手，将镯子给她戴了回去，往椅子上一坐，头往后仰着，双目望天，叹道“就是觉得怪怪的，有种对不起太子的感觉。”
听到身旁的人轻笑，沈思安又羞又怒，盯着她的眸里浮起了水雾，嘴角隐隐向下弯了弯。
“好了，好了，我不是故意的。”她连忙去哄，沈思安现在本来不高兴，她还惹他做什么，等哭了，又不知道哭上多久“我没有笑你，皇帝陛下，我有问题请教你。”
终于有沈思华不会的了，他隐隐作喜，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直起身子道“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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