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七岁（2）
按照战前的约定，千鹤真的在处理完叛党以后，带着太宰去吃饭。
任务一结束，她就立刻从战时状态切换过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几十分钟前她还在指挥部队把还算完好的尸体搬回去，并且暗中监视清道夫处理现场，现在她已经换了干净常服坐在餐厅里纠结吃什么好了。
太宰治吃的很少，对身外之物也没有要求，假如他不有意折磨人的话，千鹤还是很喜欢和他相处的。然而事实就是，太宰治这种生物是绝对不会让你省心的。
所以，为了庆祝这样难得的安宁时刻，千鹤把菜单上的不含蔬菜的食物都点了一份。
“你完全就是选择困难吧。”太宰看着满桌的餐盘说道，已经预见到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哼哼，打两份工的人多吃一点怎么啦？你也不用给我省钱，多吃一点，长个子的年纪怎么能瘦得像只蟑螂一样。”
千鹤理直气壮地反驳，顺便拿出年长者的气势来说教，隔空戳戳对面太宰贴着纱布的脸颊。
太宰敷衍地表示自己有听见对方的念叨，至于听不听得进去就是另一码事了，也许对他而言这种话实在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不过端起碗开始进食的样子怎么看都非常可爱。
千鹤满意了，开开心心地埋头干饭，一点都没有被之前的血腥战斗影响胃口。
一桌菜大部分都见了底。
千鹤酒足饭饱，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撑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抚摸着肚皮打了个嗝。欣慰地感慨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多，顺便抬起眼皮看一眼太宰有没有乖乖吃完。
“以后也要多吃点——冷的话要添衣服，饿的话要吃饱饭，这样才算最基本的生活，而不是没死就好。不管这种事对你有没有意义，反正我是这么想的。”她说着，又打了个嗝，“话虽如此，我快要撑死了……”
太宰惊奇地说：“身为经验丰富的前辈，比起憋气自杀，居然选择把自己撑死吗？好厉害好有水平啊。”
“小气鬼，不要那么明显地嘲讽我啦，我现在难受得很。”
太宰哼了一声道：“都是因为你看选项太多了所以放弃使用硬币，自己点得太多。连自己的食量都没有不清楚，你原来是个糊涂大姐啊。”
“把我叫老了啊喂……所以我才要喊你帮忙吃点嘛。”
“吃完就赶紧回去吧。”太宰冷酷无情地起身，“当心哦，你的身体为了自救会把吃下去的食物呕吐出来的，你知道那是什么画面的吧。”
千鹤想象了一下自己因为吃太多而扶着墙壁呕吐的画面。
“别说了，再说我现在就要吐了。”
刚吃饱以后是不应该剧烈运动的。
不过散散步倒是可以。
从森鸥外那里获取了新的任务，虽说是针对太宰治布置的，不过依照习惯千鹤也跟着一起去了。
饱腹后开始昏昏欲睡，好在太宰要做的事情只需要脑力派，就当这是一起去擂钵街散步，反正她也懒得思考，交给太宰就完事了。
这次任务是要来擂钵街打听先代首领的事情，鉴于他们刚刚解决了一批先代派的叛徒，为了不让组织里再因为先代的事引发动乱，必须尽快弄清楚谣言的真相。
“是说，前任老大确实出现了，那些人都是亲眼所见呢。如果森先生听到这样的报告，一定会吓得少女尖叫吧。你怎么看？”
太宰治用极其普通的表情说着绝对不可以在mafia内传播的可怕结论，手中捧着的小书始终没有放下，脚步甚至有些飘然。
似乎是被他的行为感染到，千鹤也满脸写着稳如老狗，跟着太宰的同时不禁分神去想森鸥外的尖叫。
她觉得这应该是非常好笑的，于是发自肺腑地笑了几声，目光却有意无意看向地擂钵街的尽头。可惜的是，所见之处只有不断升高的钵体状地形，阶梯般拥挤着密集的矮房。
她脸上残留着笑意，若有所思地叹息一声。
“死而复生吗……”
太宰治停下脚步看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千鹤摇摇头，“总之，先解决谣言再说吧，就算先代现在化身恶鬼爬出来向我等复仇，我也会让它重新回到地狱的。”
“难得说出这么豪气十足的发言啊，看来是真的很有信心呢。”
太宰评价一句，拿起手机开始向森鸥外汇报。
千鹤很想听听太宰所说的尖叫声，但相比之下还是在这个贫民窟保护好柔弱的脑力派比较重要，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从什么地方——
一阵黑风水平刮过来，冲击力惊人地向太宰发起袭击。
——冒出突袭者来。
千鹤手里抓着从太宰手腕上散开的绷带，将他往边上带了带，就像躲榴弹炮那次一样，拉着他避开危险。她知道太宰对危机的洞察力强得可怕，但保护森先生的共犯是她的工作，必要时她会先一步让太宰与危险绝缘。
“小千鹤，拽得我很痛啊。”声音还挺委屈。
“抱歉啦，情况紧急嘛，下次会注意点的。”
她看向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袭击者，劲风刮过，风中黑影停在了离他们三四米的位置，竟是一个和太宰差不多年纪的矮小少年。
那少年穿着暗绿色机车夹克，拉链只到一半的位置，露出里面的帽衫和红色领口。橙色短发在这种灰暗的地方显得无比耀眼，就如他本身那令人嫉妒的骄傲神情一般，气场强大得令人印象深刻。
千鹤扫了一眼他手腕上的蓝色细带，那是“羊”的标志，作为最近和港口mafia作对的防卫主义组织，实际上绝大部分只是攀附于强者的小鬼罢了。能有这等实力的，就只有他们的头目，重力使中原中也。
“居然只有两个人吗，港口mafia已经缺人到这个地步了，真是可悲让人想哭啊。”
中原中也打量了对面的人一眼，很快把目标放在了太宰身上，有意忽略了一旁的少女。
千鹤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难道说她看上去不像一个合格的武力系，不足以构成引起对方注意的威胁吗？
有一说一，确实不像。
太宰没有动作，千鹤便往前一步把他护在身后，从腰间拔枪指向中也。
她没有穿那件标志性的白色风衣，依然是去吃饭时的常服，黑色长发随意地散乱着，看上去十分无害。笼罩在迷雾中的玫红色眼眸中也没有多少战意，近乎茫然地注视着对方，丝毫没有身处mafia应有的杀气和锋芒。
不，看上去简直像个被误卷入战局，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普通女孩子。
中也迟疑了一下，皱起眉轻蔑道：“居然躲到女孩子后面，你这没骨头的垃圾。”
“至少比待会儿要输给女孩子的小矮子要强吧，小千鹤可是很强的。”太宰治反驳道。
听到他这么说，千鹤有种恶寒的感觉，不过既然对手是“羊之王”，一场争端也是在所难免，随便太宰怎么说去吧。
中也炸毛了：“叫谁小矮子啊？我才十五岁，以后一定会长高的！”
“呵呵……那我就给你下个诅咒吧。我也十五岁，今后还会再长，但你长不了多少了。”
“别下这种令人火大的诅咒！”
看着开始争吵起来的少年们，千鹤很想就此好好观察一番，但她还有任务在身，而且对于这个橙发少年，她也有一些其他缘由的兴趣。
总而言之，宣战吧。
千鹤给自己打气，抬了抬举枪的手腕，打断了他们两个：“你现在的对手是我，给我稍微放尊重点，女孩子也不是不擅长战斗啊。”
中也终于不再回避，看了她手里的武器一眼：“枪对我无效，为你自己考虑，还是把这种危险的东西收起来吧。”
千鹤对他笑笑：“谢谢你，不过这只是一把魔术枪罢了。”
说着，她扣下扳机，果然从枪口喷出了好几朵被压缩的道具玫瑰，花瓣自天空纷纷扬扬地落下，馥郁的香气很快挥发出来。
对面中原中也立刻变成了微妙的大小眼。
“你是认真的吗？哪有人会带着魔术枪到这儿来的啊，不，重点应该是是拿魔术枪指着敌人才对……嘁，拜你所赐，我究竟在说些什么蠢话啊。”
他经历过不少正儿八经的战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忍不住吐槽起来。
见中也满脸诧异，千鹤笑眯眯地说起和眼下的局面完全无关的事情：“很不错吧？不过这并不是玫瑰天然的气味，只是经过浓缩后萃取的香精而已。越是美丽的玫瑰，就应当配上越迷人的花香不是吗？”
“？？？”
中也困惑地啧了一声，“算了，尽快把你们打倒然后问出关于‘荒霸吐’的事情就行了。”
他两手插兜，只凭借双腿进行攻击，异能力使他周身泛着红光，支配着触及到的一切事物的重力，如飓风般冲上来。他的速度太快了，那是唯有与生俱来的强大反应力和动态视力能够支配的速度，就连受过严苛训练的士兵也无法反应过来。
千鹤往旁边闪开，躲开了中也的踢击。
中也的身体在半空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回身向下复踢，千鹤再次勉强而又精准地闪了过去。
接下去的战斗也是这样，少年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发起迅猛的进攻，快得像一颗自由飞翔的炮弹。而少女动作自然地闪避着，每一次都被认定无法躲开，每一次又能无比恰巧地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到头来，竟然连衣角都没有被碰到。
当然了，如果被重力使碰到的话，会死得很惨吧。
一番僵持以后，中也很不爽地踢碎一块石头，碎石化作子弹冲千鹤弹射过去。
“预判了我的动作吗……你是异能者？”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人能够在初次照面时就看透自己的招式，唯一的解释大概只有她可能是预知未来型的异能者了。
千鹤也不否认，让对方产生情报错觉不是什么坏事，她要做的只有化解对手的攻击。
因而一个动作潇洒的后空翻避开了碎石，同时踩着两侧墙壁，闪过中也试图趁着她滞空瞬间发起的突袭，轻盈地落在一处屋顶上，拍掉了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她面不改色地说：“没错，我也知道你是重力使中原中也，刚才那一击保守估计能让我断两三根骨头。我的生命力也没有那边那位强悍，所以只好拼命躲开了。”
“哈哈，战斗有趣起来了！不过，一昧躲闪是没用的，试着能不能预判这个吧！”
橙发少年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异能者而露怯，相反扬起了能将敌人咬碎的自信笑容，似乎本来的打斗是有意收敛着的，而现在他可以因为对手过硬的实力好好施展一番。
说话间，他已经俯身冲到千鹤面前，面对能够控制重力的敌人，任何一个近身的机会都是致命的。更何况千鹤本身并没有得到异能力的强化，只是普通人的强度而已。
她捏紧了掌心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在中也靠近时划向他的颈侧动脉，然而触及他皮肤的瞬间刀片就被弹开。
千鹤顺着这股斥力侧开身体，想要像之前那样避开，中也却早有准备，利用重力出现在少女身后，高速的回旋踢命中了她的手腕。那是超音速的一脚。
银色的手术刀飞得很高，落在地面上还弹了一下。
千鹤握着剧痛的手腕，身体因为疼痛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好在事先带了特制的黑科技合金护腕，关节部位只是错位了，并不算严重。
“就算能预判我的动作，体力也不算充沛，动作比刚才慢了啊，反应跟不上就是白搭。而且，你无法预料视线之外的情况，对吧？”
少年得意洋洋地说，他的确有这个资本，在几个回合内发现端倪并且改变战术，考虑他的年龄和经验可谓战斗奇才，连见识过种种强大异能的千鹤都不由暗自称赞。
如此战力如果加入港口mafia的话，价值将不可估量，而假如是敌人……不，在弄清楚他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之前，这种假设是没有意义的。
她嘶嘶地吸着凉气，尽量不让自己的气势因受伤而减弱，不过开口时还是带着颤音：
“通、可恶，通过减轻重力，使身体的速度加快……再增加重力，来强化力量吗……好、好战术，这异能属实被你玩明白了。”
“如何，还要打吗？这样下去你的下场会很惨的，看起来你好像不太耐打呢。”中也恐吓道，虽然知道对方是港口mafia的人物，他还是不太希望继续与她打下去。
最重要的是得到“荒霸吐”的情报，不过如果是旁边那个观战的家伙，他倒不介意照他身上狠狠踢几脚。
少女闻声停止了颤抖，眯起毫无波澜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她朝中原中也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作出欢迎的姿态：
“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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