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


“笃笃———咣咣”

        街上走过两个打更人,一个瞧、敲着手里的梆子,另一个打着手里的落。

        “咚——咚!咚!咚!咚!”

        一盏灯笼左皇右晃,最终被风吹灭了里头的蜡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两个打更人像往常一样,扯着嗓子喊完了最后一一声,一个扯了扯身上的马褂,另一个仰着脖儿打了个哈欠,便收了锣和梆,回家补眠去。

        一声惊雷,吵不醒熟睡的人,也吵不醒装睡的人。

        一道闪电从天边划过,撕裂了乌云,露出了一条将白未白的缝隙,随后便又是一道雷。

        闷了这么多天,扯破了脸皮的云终于不再藏着掖着,将大雨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街上空无一人,巷子里还未传出一声鸡鸣犬吠,各家各院儿里有那么三两户,传出来了零星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收衣服,可没过多久便又安静下来了。

        宽巷的不远处有个火神庙,立在那儿很久了,据说那是前朝的东西,不过自从大清入关以来,朝廷在其他地方立了新庙,这里便很少有人去了。

        原本当官儿的想要拆了这里盖些其他的东西,可人们出于敬畏之心,谁也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几次三番不成,那当官儿的失了耐心,后来又外调做官了。

        于是这里终于被人遗忘,再也没人敢打它的主意,直至今日——

        火神庙外有一口井,却是一口枯涸了好多年的井。

        就在这天将明未明的时候,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多了一处——正是那口枯井。

        幸好打更人已经归了家,不然路过这里,恐怕要吓得丢了魂儿。

        井壁上传出了细小的摩擦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人在里头攀爬一样。不多时,便瞧见井口凭空“钻”出来了一个脑袋,灰头土脸的。

        迎着浅淡而即将褪去的月光,从几道泥印子后依稀能辨认出来这人的剑眉星目和棱角分明的脸庞。

        “哐当”一声——只见井中掉出来了一把剑。

        苏赫先是把佩剑扔了出来,随后才攀着井边爬了出来。

        这一晚的折腾,他是实在没有力气了,撑着膝盖喘了足足有半盏茶功夫的气,等天上的雨水直砸在他的身上,才捡起剑往回走。

        虽说从这宽巷到那皇城的距离不算远,可论地界,这宽巷实属室算是个偏僻的地方。

        这儿离京城各位爷们的圈子实在太远,远到那些爷再多网这边走一步,便觉得踏出了自己的安全圈。

        故而谁也没把这边放在眼里。

        原本苏赫住在这儿美滋滋的,日子舒适又安逸,可他在每每睡觉时,便能感受到床板的细微震动。

        苏赫原以为是这房子年代久远闹了耗子,可找了一圈儿却发现是地在颤动。

        莫非又是地动?!

        自打经历了那么一次,苏赫的反应敏锐多了。他跑到院子里趴到地上,仔细感受着——

        “咚、咚、咚……”

        “咚、咚……”

        “咚、咚、咚……”

        这样规则的震动可不像是地动——这更像是地底下有人在挖什么东西似的。

        苏赫皱了皱眉,忽而想起来了恭亲王的话。

        “这京城中的地下恐怕早已是蛛网密布。”

        苏赫抿了抿唇,思虑万千,还是换了衣服带上了剑和火折子,趁着月色出了门。

        若是此时有人出门,恐怕要在自家门口看见一个在地上趴着的、穿着玄色袍子的年轻人。

        这是听音分辨敌情的本事,有经验一些的侦察兵,只要趴在地上仔细感受,不但能知道敌军所在的方位,还能知道对方的人数、坐骑和重型武器。

        不过苏赫是刚学没多久,他可没这么厉害,只能听个方位罢了。

        苏赫是从一处下水道进去的,里面弯弯绕绕,虫鼠成群,青苔遍布,恶臭熏天,显然是个不会有人来的下水道。

        若不是苏赫有那个自信,恐怕都要觉得自己一定是找错了路而打道回府呢。

        地下不容易辨别方向,幸好苏赫平日里最喜欢在京中的大街小巷乱窜,早已熟悉了各个街道、各条巷子,现下在地底下凭着地上的地图走,也不至于迷路。

        “我记得这儿在地上就东西了,在这儿建个下水道做什么……”

        苏赫捏着鼻子,仔细打量着下水道的一个“岔路口”。

        他拿着火折子凑近了看——

        不对!

        苏赫抬手轻轻摸了摸这暗道的触感——没有砖石,也没有想象中那种腻手的绵软感觉,虽说有些潮湿,但不像是下水道里到处是淤泥的感觉。

        原封的下水道虽然散发着恶臭,却是铺了砖石防水渗出的,而这里却像是新挖的地道,非但没有铺砖石,就连土面都是新的,一点儿青苔都没长。

        这是条崭新的地道,算是挖掘的时间,恐怕总共就不到半年的功夫!

        苏赫的眉头拧得更深:究竟是谁胆子这么大,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样的简易地道若是没有在顶端做一个支撑或是留厚一些的土,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塌陷。应当挖得不能太远,这东西的另一个出口恐怕离这里不远。

        这附近有什么……

        有一个做湘菜的菜馆,味道不错,不过不如城南的那家好吃。

        有一个绸缎铺和一个成衣店,苏赫从没去过,毕竟他从小就有专门的裁缝替他制衣。不过最近听说他们新进了许多洋布料,好像是接了个大单子,要给好些个洋人做衣服呢。

        还有一个教堂,那也是个东正教堂,只不过不是穆烈住得那个罢了。苏赫心里自动排除掉了它。

        ……

        若是此时王爷在,恐怕要骂苏赫是个“莽夫”。

        只见苏赫警惕地瞪着眼睛,脚步放轻,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拿着火折子,浑身上下每一处皮肤都在绷着劲儿,却又带着单枪匹马的勇气,一个人摸摸索索地往前走着。

        苏赫推断的没错,这条地道的确没有多长,可架不住还有其他的分支啊!

        这地道七拐八拐,好似终于找到了终点。

        火折子上一闪一闪地,随意跳动,就像是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个变数。

        苏赫往前走着,不多时便瞧见了一处台阶,他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更加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苏赫有心攀上那台阶,上去瞧瞧究竟是什么地方。

        忽然一阵小风刮过,吹灭了火折子,苏赫的呼吸一滞,瞬间躲到了边上,有意没再打开火折子。

        只听远处“吱呀”一声,像是打开了一处铁门,紧接着,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地上洒下的光圈越来越大。

        他们要过来了?!

        他们大概有三四个人。

        苏赫紧张地不敢呼吸,手中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随时坐着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打算。

        “your  idea  is  stupid,  totallystupid,pletely  stupid!”(你的想法是愚蠢的,完全的愚蠢,十足十的愚蠢!)

        “alexander,  you"re  too  conservative。”(亚历山大,你太保守了。)

        “……”

        ……

        这是什么话儿?

        苏赫不知道,作为为一会说的外语便是俄语的苏赫只知道,挖秘道的人是洋人。

        不论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如果有,又是谁来挖的,单论这一条,这是那群洋人挖的。

        空中又划过一道雷,把刚从井里爬出来,还没喘两口气便要赶回家的苏赫淋成了个“落汤鸡。”

        苏赫从这个口出来完全是瞎猫碰上了个死耗子。

        有那几个洋人在,继续向前走是不可能了,原路返回苏赫多少有点儿不甘心,便退回到最近的岔路口,换了一条路来走。

        他没想到,离家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有洋人挖得秘道,还好不惭愧的挖在了人家神明的门口。

        那在不知道的地方又有多少?

        苏赫是偷偷出去的,回来自然也是要偷偷回来。

        他刚进门,头上便竖起了一把伞。

        苏赫有些惊,寻着握着伞的手看了过去,瞧见了为他撑伞的人是白堕。

        “白堕?”

        白堕瞧见苏赫颇为高兴,又递给了苏赫一块儿干帕子,沿着喉咙里激动的声音说道:“爷,您可算回来了。”

        苏赫问:“你怎么在这儿?”他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经过了雨水的冲刷,苏赫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洁。

        白堕连忙答道:“回爷的话,今儿……昨儿轮到我当值,刚好瞧见您出了门,后来下了雨,我怕您淋着,便自作主张拿着伞来这儿等您。”

        苏赫皱了皱眉:“你等了一晚上?”

        白堕诚实,摇了摇头:“没有,那会儿正是我当值的时候,若一直在这儿等着您,恐怕要被您说是玩忽职守了。”

        白堕不知道苏赫为什么深夜出府,却知道理由一定是苏赫不想让人知道的,所以原本他只当没看到。不过他当完了值,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他知道苏赫还没回来,才拿着伞和帕子等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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