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哥哥这是有找到好地方了?新开的酒楼吗?竟然这样好吃,我以前都没尝过!”

        穆烈的眼睛亮亮的,望着苏赫跟变戏法似的一盘子一盘子端出来的美味佳肴,默默地吞了吞口水,连睫毛都舍不得眨了。

        “若是这个厨子真有开馆子的心思,我倒是高兴,但旁人家恐怕要开不下去了。”苏赫将最后一个碟子从食盒里拿了出来:“这是恭亲王府上新请来的厨子,我吃着还不错,便厚着脸皮多要了一份儿,你放心啊,这可不是吃剩下的,是新做的,现在吃不凉不烫的,正好呢。”

        苏赫瞧了一眼最后端出来的碟子里的绿色的油光水滑的“小包子”,圆鼓鼓的甚是惹人喜爱,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艾叶清香,看来就是恭亲王给他加的那道菜了。

        穆烈心想就算吃你剩下的我也不嫌弃你,但想到这些菜肴的出处,兴趣减了一大半:“恭亲王?他看上去可不像是跟咱们一路的。”

        跟咱们一路爱吃的。

        穆烈虽然只是几年前在皇太后的生辰宴上正经见过那么一次恭亲王,但“不正经”的次数倒是不少,虽说都是躲在苏赫的怀里或者背后连个照面都没打着。

        但穆烈觉得——恭亲王这个人坏得很,心眼儿又多心又黑,好比那火炉里的炭,马蜂的窝!

        苏赫点了点桌上的菜,刚刚好:“嗐,他这人一向喜欢往自家府上搜集天南地北有名的厨子,这不是赶巧了么,年前亭白南下,梅冰从杭州回来又跟我炫耀了好一通当地有多少好吃的,引得我好一阵心驰神往。我还正念叨什么时候也能去一趟江南一带呢,这不赶巧了,今儿上午我们侍卫处的在京郊喝酒刚好遇见了恭亲王,恭亲王说刚好寻得这么个厨子,问要不要去尝尝,我想啊,不去白不去。”

        苏赫的心眼儿实在,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可听进穆烈的耳朵里却是……

        “他请你们侍卫处的都去了?”穆烈撅着小嘴儿。

        苏赫摇头:“那哪儿能啊,人家堂堂大清货真价实的王爷,皇上的亲弟弟,要真邀请一帮御前侍卫到府上吃饭,传出去那还得了?”

        “哦~”穆烈眯着眼,目光狭长,阴阳怪气的:“那就是他只邀请你了呗。”

        苏赫挠了挠头:“说到底他的生母先皇太后也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他自然跟我要比跟其他人亲近一些。”

        苏赫还记得恭亲王的话——

        “不论是秘道还是查那东西,注定要同洋人打交道,但不论同谁谈起,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我记得你会说些西洋话儿,也被派过跟洋人打交道的差事,算是同他们有些交情了,不过洋人诡计多端,多得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最为阴险狡诈,近日凡是有那些个差事能推便推了吧,少同他们说些话,省得被套了话去。”

        苏赫自然是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的,可穆烈却生活在洋人的圈子里,那样单纯如赤子的人儿万一被套了话,惹上这瓜田李下的官司,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故而这才隐瞒了恭亲王是有事找他才会请他吃饭的。

        穆烈一听那还了得,小嘴儿撅得更高:“哦~原来是因为他跟你最为亲近,又知道你想吃江南菜了,这才专门寻了个厨子,让他做给你吃啊。”

        瞧瞧,这话儿听到吃了醋的情郎的耳朵里,可不是就变了味儿?

        若此时苏赫还明白不过来,那他大概就是个傻子了。

        苏赫乐呵呵的,瞧见穆烈吃醋反而很高兴似的:“怎么,哥哥今儿带的菜里可没有饺子,我们星星怎么就把醋坛子给抱出来了?”

        “什么醋坛……”穆烈回过了味儿:“哥哥!我才没吃醋。”

        苏赫忍着笑,把穆烈拉到了桌旁坐下:“好好好,我们星星没吃醋,只是小嘴儿撅得要挂油壶……不,是要挂醋壶了。”

        穆烈恼羞成怒:“哥哥要是再笑话我,我就不让你再待在这儿了。”

        一听这个,苏赫立马坐正了些:“不笑了不笑了,星星你快尝尝这道醋鱼,那个厨子的拿手好菜呢。”

        穆烈勉为其难得尝了一口——这醋鱼口味酸甜清香,口感软嫩,让人吃一口便胃口大开,穆烈不由得眼睛一亮。

        苏赫满脸期待地望着穆烈,瞧见了他的小表情,知道他是喜欢了,心里比自己吃了还高兴:“怎么样,是不是味道还不错?我们再尝尝……”

        “也就……也就一般般吧。”穆烈别扭地答道。

        “咕噜~”

        偏偏在这个时候,穆烈的肚子叫了一声。

        “咕噜~咕噜~”

        穆烈立刻羞红了脸,把头埋进了手里:“不是我的肚子叫的!”

        这模样是当真可爱极了。

        苏赫忍着笑,从把穆烈的小脸儿从他的手中给刨了出来:“好好好,是我的肚子叫了,我饿了,星星不陪我吃点儿?”

        穆烈撇了撇嘴,又瞥了一眼这桌上的菜这才毫不留恋的移开视线:“你自己吃吧,那可是恭亲王特地给你做的。”

        穆烈“特地”两个字念得极重——“特地叫厨子给你做的”也是“特地给你做的”。

        “怎么可能是专门给我做的。”苏赫握着穆烈的手,柔声说着:“这是我同恭亲王另求来的,是他叫厨子做来赏给我的家人吃的。”

        穆烈吃惊地忘记眨眼睛:“给、给家人?”

        苏赫笑:“对呀,所以我一出了恭王府便赶来了,你要是不吃,那便是不愿……”

        “我愿意的!”穆烈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愿意做哥哥的家人的。

        苏赫双颊的窝儿深似酒盅,盛满了蜜酒,醉了眼前人。

        他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穆烈的鼻子:“所以啊,小醋壶别吃醋了,且不说那恭亲王是成过亲已为人父的,若是不再这皇家,论关系我还要叫他额娘一声姑母,恭亲王一向重视亲情,以后可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说完,苏赫便又给穆烈夹了个青团:“趁热吃。”

        穆烈早就饿了,这会儿终于动了筷,嘴里鼓鼓囊囊的:“可你也说了,如果不是在皇家,那天下的皇室都是一个德性,里头的人心眼儿多得很,那‘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得就是他们这种人,之前他可是那样威胁你,还叫你又跪又磕头的,才不会对你平白这么好,突然对你献殷勤,肯定是叫你去办什么事儿,哥哥这样善良,你可别被骗了。”

        苏赫心里苦啊,他这是明知道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还必须要往这个圈套里走。

        他在小菜碟里替穆烈挑着刺,开玩笑似的:“你怎么这么笃定我们这儿的皇室就跟你们那个‘罗曼诺夫’一个样儿?这人心难测的,更何况是高位者。”

        穆烈满不在意地闲聊着:“我当然知道了。”

        “不是我说清国不好,但哥哥你也知道,在小时候清国是不太平的,早在我来这里之前英吉利人就……”穆烈看了一眼苏赫,继续边吃边说:“虽说现在看似很安稳吧,但我都知道英吉利人一直在拿那事儿在一众大使中耀武扬威,俄国是清国的邻国,也是跟清国交往最密切的国家,沙皇知道了清国不太平,自然是怕战火波及过去的。”

        苏赫着了急:“怎么可能!那英吉利人不过是在东南一带滋生事端,若是能叫战火绵延到俄国,那还得了!”

        那样……大清岂不是有亡国之危了?

        穆烈连忙安抚道:“哥哥你别急,沙皇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罢了……总之呢,沙皇要派外交大臣来同你们清国商量一下具体防卫事宜。”

        苏赫的神情凝重:“那英吉利的洋枪大炮实在厉害,若两国能合作抵御外敌,自然是极好的。”

        穆烈抬眼望向苏赫,目光微微一滞,只那么一瞬便又垂下了眸,慌乱地把目光落在了菜色上:“但哥哥也知道,向外交大臣这种远行官,是一定要派忠心耿耿的,如今俄国也不算太平,官员们结党营私得不少,派谁来实在是个麻烦。”

        “我父亲是沙皇膝下最得力的勋爵,若不是他在伊尔库兹克还有事情,说不定沙皇就要把他派过来了。”

        穆烈顿了一下,咽了嘴里的吃食,不再往嘴里放东西,吐字清晰:“我猜啊,说不准是那个伊格那提也夫,这个人最为狡猾,发起疯来连自己都咬。我父亲前些日子来了信,说沙皇陛下给了他赏赐,至于为什么赏呢,总之他的字里行间吐露着若是那个伊格那提也夫或是其他什么人来了清国,就让他们名义上照看着我点儿,实际上是我看着他们。”

        苏赫闻言微微皱眉:“若真如你所说,此人几位狡猾,那你在他身边定然极为凶险,你父亲也真是……也真是放得下心来。”苏赫心有不悦。

        穆烈没工夫搭理苏赫这些关心他的情绪,他神情凝重地望着苏赫:“哥哥,我说了这么多,你都听进去了么?”

        苏赫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若是到时候那个叫什么‘姨父’的真欺负你,就算他是个洋人,我也定然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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