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长得比列夫还要好看
天很快就暗了下来，整个京城被落日余晖笼罩着，仿佛一个垂垂老矣的白发老者唉声叹气。
苏赫站起身：“你的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离这儿不算近，圣·尼古拉教堂。”小列夫也不客气，张开手等着苏赫抱。
苏赫微微一愣，这才想到这孩子跟其其格一般大，他笑着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弯腰张开臂弯抱起小列夫。
少年自幼痴迷武学，练得结实的臂膀，又因为在家时常抱着其其格，动作十分熟练，让怀里的小娃娃舒适安心。他说：“嘿，那你倒是离我家不算远，我家在鼓巷那边儿。”
小列夫笑得捂着肚子，伸着肉乎乎、白乎乎的小手去戳苏赫的酒窝，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哥哥笑起来可真好看！”
教堂在东直门附近，离正阳门有些距离，但是离王府不算太远，苏赫就抱着小列夫到了教堂门口。
他站在门口那棵皂角树下，蹲下来把小列夫放到地上，笑着说：“快回去吧。”他还真有些吃惊，这么小的孩子家里怎么放心跑那么远，这俄国人当真如熊一般心宽体胖，对待自己孩子也是这般。
不过星星那样好看，才不像熊，苏赫晃了晃脑袋暗自否定道。
小列夫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星光婆娑：“锤锤哥哥，我每天过了中午都会出去玩儿，你要是想来找我就在这棵皂角树下等我呀。”
小娃娃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京城我熟，大顺斋糖火烧、都一处烧卖、天福号的酱肘子，正明斋的糕点，还有爆肚炒肝白水羊头，茶汤蜂糕豌豆黄……你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小家伙如数家珍，大有收买贿赂的意味。
苏赫笑着说：“好。”露出了两个酒窝，心里想着：这孩子怕不是个假洋鬼子吧，竟然比他自己对这京城还要熟！
小列夫心满意足，弯着眼睛：“那……锤锤哥哥再见！”又抱起狮子娃娃说道：“小小列夫快跟锤锤哥哥说再见！”然后踮着脚尖捧着苏赫的脸，在他的脸颊“吧唧”“吧唧”地左右各亲了一下，咧着嘴笑着跑进了教堂。
苏赫愣在那儿，摸了摸脸颊。
这这这小洋鬼子也忒不懂礼义廉耻了！
教堂后院的小门打开，小列夫跑了进去，看到了执事祭司双手叠在一起垂在黑色的祭衣上，好像在门口等了他一会儿了似的。
列夫欢快地用俄语喊道：“伊万叔叔，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执事祭司垂眸，笑得和蔼慈祥：“小殿下，您回来了。”躬身抱起他，刻着褶子的眼眶里是一副灰色的瞳仁，清澈而深不见底。
小列夫淘气地拽了拽执事祭司花白的胡子，“咯咯咯”地笑着。
执事祭司非但不生气，反倒笑得眼角的褶子更深了，教堂的小门缓缓关上，他隔着栏杆，看见了一个穿着锦衣的贵族少年，微微欠身，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好似在感谢他把小列夫送回来。
这花白胡子的洋人倒是有些和善，苏赫单手背在身后，也点了一下头。
执事祭司把小列夫抱到教堂门口放了下来，笑着说：“列奥尼达殿下，大司祭大人在里面等您。”语气和态度十分谦卑，隐忍了真实的情绪。
小列夫眼睛里的星星更加明亮了，激动地晃了晃执事司祭牵着他的手：“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执事祭司笑：“很抱歉殿下，我想大司祭大人是找您可能是有别的事。”
小列夫耷拉着脑袋：“好吧，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阿穆尔斯基伯爵抵达清国没多久就被沙皇匆忙召回国了，伯爵不忍儿子在路上再度奔波，便把小列夫留在了京城的教堂里，这里的大司祭是伯爵的老朋友了，是小列夫的教父，教堂里住着大部分从俄国来的传教士，把儿子留到这里再好不过。
“您等下可以问问大司祭大人。”执事祭司轻轻地推了推小列夫的后背，像是催促他快点进去。
教堂里是圣洁的地方，信徒们在这里祷告、做弥撒，像天主忏悔着自己的罪过，诉说着自己的所求。
小列夫从来不会在这里大笑快跑，他手里抱着小狮子布娃娃，虔诚地一步一步的在木椅间走着，走到了最前面的一排，坐到了大司祭身边，问道：“教父，伊……执事祭司说你找我。”
大司祭坐在木椅上，双手叠在一起放在胸前佩戴的十字架上，他抬头看着圣像，面容安详虔诚，金线绣制的斐隆上映着圣光：“是的，殿下。”
大司祭是个严格遵守信奉等级的虔诚的东正教教徒，尽管做了伯爵之子的教父，在他看来这依旧不可僭越。
小列夫抿了抿嘴：“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司祭反问他：“听说您今天又出去了？”
小列夫立刻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要介绍自己的新朋友：“是的，还认识了个好朋友。”
“哦？”大司祭感兴趣了，可深邃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圣像：“这位朋友是什么样人呢？”
小列夫弯着大眼睛：“他是锤锤哥哥，会打跑坏孩子，笑起来有小酒窝，哥哥特别特别好看！”小列夫想了想又补充道：“比列夫还要好看！”
“是清人……汉人还是满人？”大司祭微微皱眉。
“都不是哟！”小列夫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是草原上的锤锤哥哥！”
“蒙人？！”大司祭有些惊讶，京城里大部分都是汉人和满人，若是蒙古……
大司祭的嘴角微微扬起嘴角，沉声问道：“那殿下有没有去他的家里坐过客？”
小列夫很遗憾的样子：“没有，我们今天一直在正阳门那儿聊天，一下子就忘记了时间，不过锤锤哥哥家离教堂不算远，就在锣鼓巷里……”
“殿下不必抱有遗憾。”
大司祭终于把眼睛从圣像上挪开到小列夫的身上，他的笑意更深，他抬起手摸了摸小列夫的头，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他：“总会有机会的，只要你们好好相处的话。”
小列夫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当然会的！小列夫很喜欢锤锤哥哥的！”
大司祭欣慰的笑了，他勾起嘴角，眼睛深邃：“好。”随后又恢复了平静，继续抬头看着圣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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