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S”
那道身影微胖，脚步虚浮，一步一晃，两侧手臂下垂，没有摆动。
他面容凄苦、目光呆滞，直直盯着办公区中段的一个格子间，缓慢地向那个方向移动。
风离三人也没有任何动作，打算继续观察，看看后续的会有什么变化。
惨绿色身影经过风离三人，没有任何迟疑，继续向前走着。
走进格子间，轻轻把椅子挪了出来，然后坐了进去。
就在他打开电脑的瞬间，天花板上的十几个灯柱突然同时闪烁起来，毫无规律可言。
与此同时，一个编辑程序出现在电脑显示器中。
他飞快地敲打着键盘，一串串的字符在编辑程序中闪动。
此刻，除了密集的键盘声响，还传来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呓语：
“来，不，及，了……”
“加，班……工，作……”
“来，不，及，了……”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敲击键盘的声音越来越快，呓语中还夹杂着抽泣之声。
“来，不，及，了……”
风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给白海天和辰时一个眼色。
辰时跟在二人身后朝着那个格子间慢慢走去。
随着办公室内灯光的闪烁，辰时眼镜中那个惨绿色身影忽隐忽现。
三人围在那个身影背后，白海天开口问道：
“王超？”
“工，作……”
呜咽声中，那个身影转过头。
“啪嗒！”
一枚墨绿色的眼球从他眼眶中掉了出来。
那眼球咕噜噜地滚到辰时脚边，映出幽幽绿光。
“尼玛……”
辰时又惊又俱，下意识向后撤了一步，汗毛直立。
他再抬头一看，只看到那个空洞的眼窝中流出血污般的暗红色黏液。
旁边的另一颗眼球在没有眼皮的眼眶也中摇摇欲坠。
那张惊悚的面孔已经不似人形，左嘴角向斜上方撕裂知道而下，皮肉外翻，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鼻子也已经烂掉一半，只剩下流着红色黏液的两个黑窟窿。
左侧的脑壳上有一道像是被利斧劈砍过的深痕，花白的脑浆从裂缝缓缓流出，上面还漂浮着几片破碎骨片。
这段时间辰时已经经历过不少事情，也见识过变异上古异兽的诡异，但是像现在这种直面怨魂的恐怖画面还是给他带来不少的心理冲击。
“你是王超吗？”
风离面无表情地看着怨魂的独眼，双眼中一抹淡金色光芒闪过。
“是……”
那怨魂神情呆滞，裂开外翻的嘴唇吐出一个字。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在，加班……”
“你来加班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
那怨魂沉默着，仿佛陷入回忆。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断断续续说道：
“我，在旁边的餐厅吃饭，然后打算回来加班。“在路上，我遇到一个男人，他很高大，对我说了一句‘跟我走’，我的身体就，就不由自主地跟他走了，话也说不出。
“天很黑，我也不知道被他带到了什么地方，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突然，怨魂的神色突然紧张，显得非常惊慌:
“他……他转过身，站在我面前，突然变成了一个……一个怪物。他抬起右手向我一挥，我听到‘咔’的一声脆响，我的头就被他劈开。
“我很疼，可我叫不出声音，我……我很害怕，我看见他低下头，用尖长的嘴吸吮我的脑浆，发出‘滋滋’的声音……
“然后，我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我再醒来，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我觉得自己变得很轻，我记得我还有工作没有做完，我得回来加班……加、班……”
怨魂又变得沉默。
这是对工作的执念，还是对生活的执念？
辰时听着怨魂的叙述，心里一阵发酸。
那些简单的普通的人们过着简单的普通的生活。
有着简单的普通的幸福或是简单的普通的悲哀。
生活对于很多人来说，其实就是活着。
他们只不过是努力想要过好自己的人生。
虽然可能注定无法成为耀眼的太阳，但起码可以做自己的明灯。
只可惜往往在压力中迷失了自己。
当生活的工作的家庭的所有的压力压在这样一个个小小格子间上，仿佛覆上了一层盖子。
格子间变成一个个小盒子，这可能就是人生的归宿吧。
辰时思绪乱飞。
风离继续问道：
“那个男人什么样子？”
“看不清，他的脸在阴影里……看不清……”
王超的怨魂在努力回忆：
“他……他低头吸吮我脑浆的时候，我，看到他，脖子左侧有，有一个徽记……”
“什么样的徽记？”
“是，是一棵树，一颗大树，书上面盘着一条蛇，巨大的蛇，红眼睛的蛇……”
辰时听到此处，心中一凛，眼前顿时浮现出当天在仓库胡大山胸口上的血色图腾。
白海天面露凝重，慢慢说出一个字母：
“‘s’。”
“s”是什么？辰时在心里想着，没有立刻开口询问。
事情的经过已经明了，这时，风离又开口道：
“你已经死了，就不要在这里徘徊。放下执念，去该去的地方吧。”
她刚说完，就看白海天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个灰色小瓶，看不出材质。
白海天熟练地拨开瓶盖，将瓶口对准王超的怨魂。
这时，辰时伸出手按住了白海天持瓶的手臂。
白海天侧头望向辰时，就见辰时对着王超的怨魂慢慢说道：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怨魂的声音有些悲哀：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我，本来还想着等有时间了，不忙了，就带着阿琴和小宝，去旅游……
“现在，终于，不忙了，可惜，什么也做不了了……
“如果，可以，请，帮我跟他们说，这么多年，也没能，多陪陪他们，我很，抱歉……
“很抱歉……”
他说着，独眼望眼欲穿，穿透了空间，想最后看一眼他最爱的亲人。
辰时声音有些低哑：
“如果有来生，不光要努力活着，还要好好生活。”
他慢慢收回按在白海天手臂上的手。
白海天轻叹一声，口中缓缓轻吐两个音节。
与此同时，眼前的王超和地上那一枚几近破碎的眼球一起散为墨绿色的光斑，化为一道光雾，慢慢被吸入灰色小瓶内。
辰时耳畔若有若无的响起一句：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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