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聂踱回头，肖依然冷着脸。
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聂踱皱眉，“你来这儿干嘛？”
“聊聊。”肖依然冷冷一笑。
“谁啊？”爷爷耳朵很灵，已经听到肖依然声音了。
肖依然正色，绕到轮椅前面，看到干瘪消瘦的老人，少年表情变得柔和一些，“爷爷好，我叫肖依然。”
“啊。”爷爷颤抖着手伸出去。
肖依然犹豫了两秒，笑着握住爷爷的手，“爷爷好，我是……聂哥的朋友。”
“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朋友哪个不趁着上亿的身家。”聂踱从裤兜掏出盒烟，拿一根叼嘴里，点烟时打火机燃起的火苗一闪，他闭了闭眼。
“小踱啊。”爷爷呵呵笑起来，两手一起抚摸着肖依然的手心手背，“小踱放学啦，陪爷爷来啦。”
“……”聂踱睁开眼。
肖依然抬眼看聂踱，聂踱无言以对。
“小踱啊，你期中考试考了第几名啊？”爷爷问的还是肖依然。
聂踱吸口烟往外吐，夹着烟的手稍微指指自己脑袋。
爷爷老糊涂了，今天比之前更糊涂，竟然认错了孙子。
肖依然领会聂踱意思，半蹲下来对爷爷笑的更灿烂，“我期中考试考了年级前三呢。”
“哦呵呵呵呵。”爷爷高兴的把手挪到肖依然头上拍了拍，“我们小踱真争气啊，什么时候学习成绩这么好了啊？”
聂踱上高中的时候成绩也不错，但没学霸到年级前三的程度。
他大概也就年级三十名左右的样子，比不上肖依然这种霸中霸。
“哎呀，小踱啊，你小学三年级，爷爷帮你做作业，做错了好几道题，王老师打你手板了，还疼不疼？”爷爷抓着肖依然手反过来搓他手心。
聂踱没忍住笑了下，这种糗事爷爷倒是记得很清楚。
肖依然今天本来做好要跟聂踱打架的准备来的，听见爷爷的话，跟着看见聂踱笑脸。
聂踱这种斯文周正的相貌，看上去其实一点都不欠揍，如果他没仗着自己有钱就瞧不起穷人的话。
肖依然眼里是聂踱轻松笑着抽烟，再仰头看了看树叶间隙中的蓝天的动作。
斑驳的阳光洒到聂踱脸上，照的他轮廓清晰，有明有暗。
肖依然盯着聂踱喉结的凸起，昨晚给他胃药刮过他这个地方的指腹，很痒，很热。
爷爷又问了一遍，“打手板可疼了吧？我们小踱从小那么听话，学习又好，哪被打过手板呀。”
肖依然杜撰能力跟他写作文水平看齐，张嘴就来，说的跟自己亲身经历一样，“爷爷，王老师打我根本没使劲。”
“要说啊，王瑜老师对你真的挺好的，那年不是还给你发奖，发的什么奖来着？”爷爷闭上眼使劲回忆。
“百科全书。”聂踱小声说。
“爷爷，王老师给我发了百科全书。”肖依然说。
“诶对，对对，那里面不是写什么派，你背了多少位来着？”爷爷又问。
聂踱没法一口气传递二十多位的圆周率过去。
肖依然随口背了小数点前后共计三十六个数。
聂踱一听，嘿，还都对，这小子很秀啊。
爷爷呵呵笑着开始反复念那些数字，“五三五，八|九……八|九……七……”
爷爷晒够了太阳，想回家了。
聂踱来推轮椅，爷爷不乐意，非要让肖依然推。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爷爷眼里的爱孙已经变成高三学生，二十八岁的大孙子他彻底不认了。
聂踱无语跟在肖依然身后，听假孙子小嘴叭叭的把爷爷哄的那么高兴，忍不住就有点儿吃醋。
肖依然把爷爷身上包的毛毯拿掉，将老人抱上护理床的时候问：“爷爷，你睡这个床舒服不舒服呀？”
这扭捏造作的娃娃音，聂踱翻了个白眼，心说这护理床是我给爷爷弄的，怎么可能不舒服。
“舒服，舒服的很，后背能调，脚麻了，脚底下也能抬高，可舒服了。”爷爷的话让聂踱非常得意。
肖依然对护理床的期待又增加很多。
爷爷躺好后没多久闹着要上厕所，老人排泄很不方便，需要人帮助。
聂踱准备好灌肠器，撸袖子要上手。
爷爷生气的抬脚颤巍巍踹他，“你是谁？你走开！我要我孙子！”
“你孙子就是我。”聂踱脸都黑了，指指自己，“爷爷你看仔细，你大孙子长这么帅，冒牌货能比得上？”
肖依然看看灌肠器结构大概也能明白那东西怎么用。
他从聂踱手上接过东西，小声说了俩字：“幼稚。”
这两个字的挤兑就像调情一样，听得聂踱一阵飘飘欲仙。
他想着肖依然这种小孩儿真能伺候老人到这个程度么？
肯定不可能，到最后肯定会坚持不下去，还得换他上。
然而肖依然却悟性极强，顺顺利利帮爷爷完成了全套。
爷爷跟着就睡着了。
聂踱陪肖依然去洗干净手，他对这个小孩没法不刮目相看。
就张小峰那个外孙都绝对不会上手照顾爷爷，可肖依然一个外人，却能驾轻就熟，毫不嫌弃的把老人家伺候的妥帖舒服。
现下这年头真有这么靠谱的孩子？
那真是祖上积了大德，祖坟冒了大烟。
“哎哟，这一身味儿。”肖依然抬袖子闻了闻，“我可算知道你那套西装为什么后来再见不着了。”
“我西装送去干洗了。”聂踱把他买来的空气清新剂往肖依然身上喷了喷，“不好意思啊，我给你找件儿衣服换吧。”
“老人病人都这样，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伺候你。”肖依然笑了笑，“爷爷睡多长时间能醒？”
“不一定，有时候到中午，有时候下午三四点，爷爷一般一天就吃两顿，下一顿吃完就会催我出去玩儿。”
“哟，那爷爷可太懂事儿了，伺候爷爷可真省心。”
“我爷爷很贴心很棒棒的。”聂踱骄傲的仰起头。
肖依然看了聂踱一会儿，低头乐开了。
聂踱领回来一个特别能帮忙的男孩儿，小姑瞧着他俩关系不错，也感谢这小男孩儿帮忙照顾老人。
从爷爷的旧衬衣里找出一件熨烫整齐的，小姑亲切的帮肖依然换掉运动外套，拿着去给洗干净，还用香喷喷的柔顺剂泡了好久才拧干晾上。
聂踱看肖依然穿爷爷衬衣紧巴巴到胸口扣子都不太能系上，笑了个前仰后合。
小姑去做饭的时候，他俩就坐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
肖依然抱着个茶杯，太阳晒得他舒服的眯起眼睛。
聂踱靠椅背里，吸口烟，朝肖依然侧脸喷过去，“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揍你。”肖依然握起拳头到聂踱眼前挥一挥，“你瞧不起我。”
别扭的心思在中午暖烘烘的太阳下被抻直了，捋顺了，否则肖依然绝不会这么直白说出自己的不满。
“我哪儿就瞧不起你了？”聂踱端起茶缸子吹吹上面飘着的茶叶，吸溜喝一口，“你这么棒。”
少年是不禁夸的，尤其是肖依然这种心思比一般同龄人沉很多的性格。
以往老师夸他成绩好，长辈夸他长得好，女生说他打篮球很帅，他都会有点臊得慌。
优秀，不应该放嘴上去夸赞，肖依然更希望别人对他的正向评价，能从眼神里去传达，能从行为中去体现。
肖依然跟聂踱对视上。
聂踱笑容温和，阳光下睫毛和明显的卧蚕投下细小阴影，显得他年轻了好几岁，“肖依然，你从哪儿看出我瞧不起你的？我特别好奇，你跟我分析分析吧。”
肖依然又坦然了一把，“你算算你一共给过我多少钱了？”
“八千五啊。”聂踱还是张笑脸，“嫌少你说话。”
肖依然抿起嘴，目光凉了几分。
聂踱通过肖依然表情的变化发现了问题所在。
“你觉着我给你钱就是瞧不起你？”他往烟灰缸碾灭烟头，收起笑意，“那是你对我不了解。我这人……”
话没说完，小姑就喊开饭了。
“回头再聊吧，开心点儿。”聂踱站起来往屋里走去，“你今天有口福，我姑做的东西可是花多少钱都吃不上的好东西。”
好吧，开心点儿，开心，肖依然叹口气站起来，笑着跟在聂踱身后。
中午小姑做了一锅拿手的羊肉揪面，端到桌上，拿油泼辣子来给肖依然加碗里。
“再来点儿，姑，我爱吃这种辣子。”
被漂亮小男孩儿叫姑，可把小姑乐坏了，又加了一大勺红辣子过去，“那你就着辣子多吃两碗，我再给你捞点酸菜去。”
“姑，有酸芹菜不？”肖依然问。
“有！还有酸萝卜要不要？”
“要！”
小姑去院子里阴暗的小杂物房去捞酸菜，聂踱自己加了两勺红辣子，搅和面的时候看一眼肖依然，肖依然就冲聂踱淡淡一笑。
“你怎么总盯着我？研究我什么呢？”聂踱没懂。
“我还以为大老板都住特别豪华的房子，有一家子特别不接地气的高贵家人，实在没想到。”肖依然往四周看看，“你们家居然长这样。”
“我们家房子怎么不豪华了？”聂踱对肖依然的评价非常不爽，“我爷爷这套房子，前几年我给推翻了重建过，用的都是特别好的材料，你知道这房子大梁是什么木头么？一根大梁多少钱么？看上去低调是因为得按爷爷记忆中的样子去复原，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就知道镶金边的才是好东西！”
肖依然还是持续在笑，聂踱越是解释，肖依然就笑的越快乐。
这小孩儿牙齿可真白真齐，聂踱把建房材料花的大价钱报完，叹口气，“行吧，你笑吧，跟吃了笑屁似的，病。”
他低头去往嘴里扒面，一口下去，烫的他又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肖依然指着聂踱笑的身体都开始颤抖。
聂踱活了二十八年都没扮演过逗哏或捧哏的角色，他伸舌头出来呼着热气，乌里乌涂骂：“你他妈够了啊！再笑我可打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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