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敌人到底是什么
“我们的敌人，到底是什么？”
这是埃尔文这两天问的最多的问题了。
从韩吉的实验巨人被杀了开始，他对不同的士兵一次又一次的，很有耐心的问出这个问题，然后在得到答案后点点头，又像无事发生一样的径自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士兵站在原地。
最后，这个问题从最后一名考核者奥卢欧的回答中结束。蒂娅看着向她走过来的埃尔文，随意踹了下脚下的石子，开口问道：“最后一个了，答案如何？”
埃尔文摇摇头，“显然，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出像你一样让我满意的答案。”
蒂娅轻笑了一声，“你很喜欢我的答案？”
“不瞒你说，你的答案是我最满意的一个——不论是巨人，还是人类，还是花、草、树木、高山、瀑布，什么东西挡在我追求自由的路上，什么就是我的敌人——瞧，我都背下来了。它让我觉得有敢与世界为敌的勇气，很厉害。”
埃尔文的语气里带着些感叹与夸赞，但蒂娅觉得自己可能下意识的有些心虚，总感觉其中带着一丝奇怪的意味。
她心里不由一紧，表面上“噗”的笑了一下，“这可真是受宠若惊。”
“不必，这是你的觉悟，我很欣赏。”
说话之际，两人已经走到了会议室门口。此刻会议室的大门正敞开着，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墙壁上那副画像。埃尔文察觉到了蒂娅望向画像的视线，开口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关于这栋古堡的事情，但还没有着落。”
“查的越久就代表事情越可疑。”
“也代表答案越能让人惊喜。”埃尔文边说着边拐进了会议室，从抽屉拿出一份名单递给了蒂娅，“去通知他们吧，一小时后开会。”
蒂娅扫了一眼名单，上面的名字寥寥无几，但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五年前的老兵、回答令埃尔文满意。排名榜首的便是利威尔的大名，足以看出埃尔文对利威尔的信任。这让蒂娅不由得想到前两天开会时，利威尔也同样表现出了对埃尔文的充足信任。
他们对于对方都是特殊的存在。
蒂娅觉得，如果埃尔文是个女人，她免不住真的会吃醋。不过很快，比起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件很不科学的事情引起了她的注意——名单里没有凯撒。
她疑惑的看向埃尔文，问道：“没有凯撒？”
埃尔文点了点头，“他回王都了。前天王都来信，斯克罗公爵忽染恶疾，国王亲自给凯撒允了无期休假，让他回去照看公爵。”
“我的天……”蒂娅惊讶的捂住嘴，自从她搬进这个与世隔绝的树林古堡里，她仿佛就和外界的消息彻底断了，连看报纸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她和凯撒也算是一同加入调查兵团的贵族子弟，但凯撒和她不一样。她是个买来的冒牌货，可凯撒是货真价实的斯克罗家少爷，斯克罗夫妇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的父母有什么疾病。
蒂娅有些担心凯撒，但她实际上除了在这里等待凯撒的消息以外，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别太担心，听说国王给斯克罗公爵派了全国最好的医生，或许他很快也就回来了。”埃尔文语气里也带着点安慰，“行了，去通知开会吧。”
“嗯。”她也只能点点头。
最后，蒂娅还是拜托埃尔文在回基地后帮她寄一封给凯撒的信，埃尔文欣然同意，并表示愿意给蒂娅及时更新凯撒的近况，这才让蒂娅稍稍放下了心。
等她再找到利威尔的时候，利威尔正在庭院里陪着艾伦做试验。
摆放在庭院的小木桌和小长椅都破破烂烂的，上面裂缝横生，像极了老人粗糙褶皱的皮肤。桌面上零星摆着几盏茶杯和一个小茶壶，其中一盏茶杯的主人，也就是利威尔，他正一手搭在桌面上，一手捧着一本书抵在翘起来的右腿上，安安静静的看着书，仿佛与另一边正对着艾伦张牙舞爪的韩吉在两个世界。
这男人真是不管身处何处，都能有一种与常人不同的气质。
蒂娅甚至不太想打断利威尔此刻的状态。她喜欢看利威尔看书时的模样，那让她觉得在那一刻，利威尔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而其余绝大多数时候，他是利威尔兵长，是人类希望。
就这样，她在远处一动不动的站了一刻钟，直到时间无法再拖延下去，她才上前拍了拍利威尔的肩膀，“走吧，埃尔文让我们开会，还有韩吉。”
“开会？”利威尔合上了书，看向远处兴奋不已的韩吉开口道，“算这小鬼运气好。”
他把书扔到了蒂娅的怀里，留了一句“等着”就朝韩吉走去。乖乖捧着书的蒂娅看着正跟韩吉交涉着的利威尔，她觉得自己都能想象的到利威尔此刻在说着什么——
“臭四眼，停了吧，埃尔文要开会。”
“啧，不要用你那刚试验完的脏手碰我。”
“你想死吗？！”
明明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是蒂娅就是觉得，他真可爱。
事实上，后来等他们两个都是老头老太太了，蒂娅依旧觉得，利威尔真可爱。
会议开始在下午两点整。
这次会议主要交代了两件事。一是韩吉报告了一下对艾伦初步试验的结果，二是埃尔文公开了一个月后壁外调查的主要任务。
埃尔文的声音很笃定：“我们要捉住藏在兵团内的巨人卧底。”
他的计划详细完善，毫无纰漏。报告书上罗列了整整十幅不同的作战图，分别会给十个大作战班里的士兵，以保证他们都拥有着不同的虚假情报。而真实的位置分布只有在场的老兵知道，他们负责在巨木之森的中段实施对卧底巨人的捕捉，利威尔则带领其作战班和蒂娅负责艾伦的安全。
这两小时里，有一半时间都是埃尔文条理清晰滔滔不绝的讲解计划，剩下一半则是在回答老兵们提出的问题。身为一个知道真相的艾尔迪亚人，蒂娅真的非常佩服埃尔文分析局势的能力。他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追寻真相才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就连他的眸子里都盛着一片蔚蓝的大海。
会议结束后，蒂娅看着埃尔文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开口道：“埃尔文，你会成功的。”
埃尔文的眼眸颤了一下，像是那追寻自由的力量藏在了大海的波涛汹涌下，“谢谢，不过不是我，而是我们。”
是的，我们——所有的艾尔迪亚人。蒂娅在心里默默应到。
“行了，这种话不说也知道。”利威尔淡淡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在梦想之路上的煽情，“比起这个，埃尔文，明天的新兵劝说仪式，我们需要到场吗？”
“当然，你光站在那儿就能提升调查兵团的士气，到时候我说起来也会有底气一些。”
“那我呢？”蒂娅开口问道。
“都可以，调查兵团从来没有嫌人多过。”
这倒是大实话。
其实蒂娅还是很想去的，自从审判庭过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三笠和阿明。这两个孩子一定对艾伦的情况关心的不行，她觉得到时候去带个信儿也挺好。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二天艾伦有点低烧，生生绊住了蒂娅的脚。
彼时利威尔是这样告诉蒂娅的：“行了，放心吧，我帮你告诉那两个小鬼头。”
而万分感谢利威尔的蒂娅早已忘记了利威尔当庭狠踹艾伦的事，以至于当后来利威尔找到三笠和阿明时，还没开口，三笠直接喊着“死矮子”一拳就冲了上来，紧接着就是阿明拦不住的一番打斗。
事后蒂娅深以为这个局面是她的倏忽才造成的。她理解三笠，如果谁把利威尔那样狠踹一番，即便事出有因她大概也会狠狠给上那家伙两拳，更别说艾伦对于三笠而言简直就是生命支柱。
她万分可惜让三笠管利威尔叫“姐夫”这件事大概这辈子都没什么希望了，只期盼“死矮子”这个称呼不要在未来一直延续下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调查兵团的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
今年加入进调查兵团的新兵资质非常好。可能是在毕业前就已经经历过面对巨人这种事情，他们的眼神和以往新兵的眼神都不同，那是见过鲜血、死亡与离别的眼神，蕴藏着决绝与恨意，少了很多对巨人的懵懂与害怕。
关于森林古堡的调查也有了相当大的进展。埃尔文查出的真相与利威尔和蒂娅猜测的真相相差无几。古堡的确是施耐德家当时的家主奥古斯特·乔·施耐德——也就是维多利亚的祖父——主动赠与调查兵团的，当时调查兵团的团长是一名叫查尔森的男人，可惜他在接手古堡后的第一次壁外调查中就丧命于壁外，至今他的画像还挂在调查兵团基地一处长廊的墙壁上。
除此之外，乔恩的祖父也被查明曾经在奥古斯特时期为施耐德家当过两个月的铁匠。因为时间太短，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让蒂娅多多少少有点意外。巨人提及的“洛基”出现在了乔恩家的一本旧籍里，这本旧籍又是乔恩祖父的东西，而乔恩祖父有曾经在施耐德家工作过。她本以为施耐德家仅仅是个普通的贵族，但现在仿佛有千丝万缕的细线正在慢慢将施耐德家与一些可能关于巨人的秘密连接起来。
她知道九大巨人的事情，知道马莱的事情，但她并没有听说过什么“洛基”，这种未知感让她有些烦闷，可时间并没有给她烦闷的机会，它在一天天的训练和试验中飞快流逝，转眼间便到了2月20日。
调查兵团第57次壁外调查，就此开始。
罗塞之壁东部的卡拉尼斯区是这次壁外调查的始发点，艾伦紧紧的盯着城区门轰隆隆的扬着尘屑被渐渐升起，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旁边还有几个孩子探出窗口带着好奇与憧憬看着他，这让他响起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他845年的新年愿望是“希望能够加入调查兵团”，如今他真的实现了这个愿望，却是以一副巨人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要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艾伦不止一次在心里问自己——或者在问没有办法给他回答的格里沙——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此时此刻，他看着城区门的打开，心里暗自发誓：
爸爸，我一定会去地下室找到巨人的秘密！
我一定会杀死所有的巨人！！
“开始第57次壁外调查——前进！！！！”
埃尔文的声音从最前方响起，紧接着就是振聋发聩的马蹄声。在踏出墙壁门的一刹那，玛丽亚之壁的模样再次呈现在众人的眼前。蒂娅下意识的握紧了缰绳，这对于她而言永远都是噩梦之地。
“展开特区双人躲避阵型——”
“是！！”
队列“唰”的一下就排列好了特区双人躲避阵型，身在外围的士兵立即摆好立体机动装置模式，成为了跳跃在房屋间杀死巨人的利剑。而蒂娅和利威尔班带着艾伦处在队伍的中后方，是最为安全的位置，目的只有一个：往前跑。
往前跑。
往前跑。
无论身边倒下了多少人，无论鲜血能够汇成多长的河流，不要回头，往前跑。
往前跑。
往前跑。
……
这是蒂娅像碎肉酱一样被女巨人甩到树上前，艾伦所一直坚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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