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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景云(一)


城西,夜。

        白日里诸多烟火街市气,一到晚上却静得出奇。

        芸生在厢房给小初喂过晚饭,小家伙饭后回了精神,对这陌生的地方好奇又大胆,想往院子里去。她心情沉郁吃得不多,但思忖着正好让小初消食,便也迈腿跟去。

        “——少爷,少爷?”领人前来送东西的小家丁连叫了两声没用,只得落手轻拍了拍猫在月墙下那人的肩。

        李景云以为是跟来的小听差,眉头一拧,忙拂开肩头的手:“嘘!”

        小家丁不解,凑上前压着嗓子又道:“少爷瞧什么呢?”

        “嚷嚷什么,想让本少在外人面前丢脸吗?”李景云颇有些不耐,端看着院子里那女人和孩子,心中生出好些疑惑:不知秦啸川是真遇到了些许棘手之事,还是故意将自己女人和儿子送过来给他添堵的?

        佣人早先给小初送了许多小玩意儿来,芸生无意扫一眼花墙,旋即折身进屋寻了个小皮球出来。

        “小初,想玩吗?”

        小初眼一亮:“球球!”

        芸生将球落地轻踢了两下,小初便得要领。

        “妈妈,球球,过来。”

        芸生含笑应声,给孩子踢过去,却故意偏了方向。

        孩子的目光追着滚偏的皮球,小球滚到花墙后不远便停下。李景云略显尴尬得直起腰,自知早已被发现,索性拾起球走出去。

        “小姐……”李景云含笑一声忙又换了称谓:“夫人,可用过了晚餐?”若是没有,他正好请她一道。

        芸生自然谨慎,客气一笑:“我和孩子一道吃过了,多谢李少爷关心。”

        “哦,管事刚才交代送餐过来不久,夫人这就吃过了?……看来是府上招待不周,饭菜不合口味罢。”李景云若有所思,随即改了主意:“我看天色尚早还未到入睡的好时候,不如夫人赏脸,让我这未尽地主之谊的人将功补过。”

        见眼前人将要开口拒绝,李景云徐徐又道:“以免少帅日后不满怪罪,夫人且同我出去逛逛,左右也比呆在这闷死人的院墙中好。如何?”

        少帅二字像细小的冰尖儿般刺进一处裂缝,眼见推脱不掉,她索性应下。

        李景云自然将她眼底细微的反应收入眼中:这女人,同秦啸川之间到底是个怎样的关系?为何他仅仅只提了一声少帅,她便如此抗拒。

        出了老宅,才见城西夜色灯火璀璨不输东城。

        “跟在少帅身边,想来夫人该少有机会来这样的地方吧?”

        李景云今日换了一身裘领长衫打扮,俊美异常,只是那日山上初见时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眸回了清澈,言语间的恳切亦让她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在北平念过书……难得他身边的人,却没有事先打探她的底细。

        “我同少帅并不是李少爷想的那般。”

        “夫人哪般?”他似乎找到了日后可以嘲弄秦啸川的好点子,眉眼皆展开,眼尾荡着点寒沁,细密浓黑的睫毛仿若沾了露水华泽。

        “少帅已有妻室,我亦有心间人。如此,再担不起先生那声夫人。”秦啸川将她送到这里,便是该明了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那一夜,于她而言,亦不过只是一场交易。

        呵,那这个孩子……李景云探向她怀里的小初。

        街上突起风,她借机转过身,心神稍定。风里悠悠荡来一阵极有韵味的小曲儿,石灰青色的牌楼映着暖黄灯笼,大隐隐于市,只待有心人抬头一眼,便现玉春楼三个大字。

        “先生不是想听戏?去晚了,一出折子戏便只能听半出了。”如此不见,原不想再念。

        李景云望着身前那抹窈窕的背影没入牌楼之下,脚步一僵,片刻失神。梨园的招牌像是一记沉甸甸的墓碑,俯仰间砸落在心头。

        他只顾着算计秦啸川,竟不成想失算到自己身上。

        高垒的戏台上开场的评弹将将落幕,剧场看客吊足了胃口,下场戏正好开锣。

        “少爷,今儿个竟是京城四喜班的班主来唱!”小听差补完票兴冲冲上了二楼交代。

        李景云打发走了小听差,才又趁机找话:“可是沾了夫人的光……瞧我,又忘了。还不知小姐姓名,如何称呼?”

        “我姓白。”她仍是刻意疏远。

        “我既长你几岁,自担得起做位兄长……那日后便叫你小白,如何?”李景云刻意勾起嘴角,展眉一笑。

        芸生心头一悸,明丽的眉眼被茶烟袅袅的水汽氤氲起一层薄霜似的雾。罢了,这人一看该是公子做派随心所欲惯了,她又何必同他较真。

        四手锣鼓琴弦后,旦角亮相:淡红软绸对胸袄,外系一白绸长裙,腰间那条丝绦编成的彩色围巾旁缀着一挂玉佩。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李景云早已熟知这戏文,脑中生出幼年景象,失意间不觉跟唱出调。那咿呀之声略显生涩,不合拍也少韵味。芸生坐在近旁,细听却比槛下楼台上那戏中人还多一味凄怨。

        “我不信你就不好奇——我同少帅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芸生回过目光,一双浅眸清澈见底。

        李景云微愣,失策笑道:“你可知那人在北平是个怎样的抢手货,也就只有你如此不担心。”

        “担心什么?”

        “瞧小姐也是书香门第出身,除了男女之情,难道一点不知这世上……还有古人口中常言的——龙阳只好、断袖之癖。”末声,他故意压下声气,颔首凑近芸生。

        她心头不解默念两声,随后当下面红如沸,半天不能言语。

        “——他不是那样的人,先生休要胡说。”

        芸生抱好怀里睡意袭来的小初,不觉厉声憋出这样一句,对面的李景云竟渐渐失了笑意。

        “他自然不是那样的人……”他喃喃自语,转眸落到芸生身上,“今儿个果然不是个听戏的好日子,小白可愿听我讲个故事。”

        桌上不知何时端来了酒,李景云慢悠悠斟上一杯酒。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当年,有个姑娘红遍整个奉天城时,也就同你一般大。”他的声音沉下来,像一片压灭阳光的乌云,褪去了浊世掩面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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