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反杀
芸生醒来的时候,抬手只触到身旁那张沾满鲜血的头巾,秦啸川不见了!她跌跌撞撞站起身来,原本插在岩壁间的小火把已被他灭掉,还能嗅到一点淡淡的焦味。茫然无措站在四面高耸压迫的山壁间,阴冷森寒透过滴答滴答的水声一点一点侵占她的脚踝,芸生颤得抱紧双臂醒过神,耳畔隐约听见一点别的动静——是枪声。
这次不是零星的鞭炮声,她凝神细听,外面已然到了枪林弹雨的程度,像是年节前家家户户的祈福庆祝一般响彻山头。可又到底不同于此。她只觉血液倒流一般充胀的血管随着传进山洞的声音炸得粉碎,下意识攥紧手,勾勒出浅淡轮廓的青筋漂浮在细白的皮肤之下。那些枪声是谁的?他又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跑出去?不详的预感支控着双脚,寻声往出口的方向走去。只是迎面,竟撞到一个人。
“秦啸川!”她破声低吼,喉间带着哽咽,看不见的目光里满是不自觉的后怕。
小如被喊的一愣,上前扶住芸生的手就要领她往里走。芸生捉住那人的手,便知不是他。小如见她不肯往回走,急得落泪。方才那人不要命的出去将搜山的人引开,为了谁?小如一想到这,亦要拼命挡住眼前这人:她不能让小姐出去送死。只当是那人欠小姐的,他是生是死如此,小如并不想关心。只是为什么,小姐刚刚叫那人的名字如此悲恸?她不懂。
“啊,啊......”
芸生被小如回握住手,她不久前被秦啸川下了药,四肢使不上劲。两人僵持没多久,芸生又被拖回了原地。
等待,又是让人无尽的等待......
她无力地靠在角落,外面的声音听久了,竟让人产生出幻境。
算算日子,彼年阴历,她怀着小初五个月躺在天津的医院。一觉醒来,却只看见一个不相干的人和一张宣判小初命运的纸;那时,那些人也叫她等......再等等,他就得空来见她;可是,她等啊等,等来的却是一个陌生人,那个陌生的他,竟也要送她走。
既然如此,她已决定不覆往昔,他又为何要以命相搏......
可偏偏如今,唯独不想欠他。
小如拾起地上那张带血的头巾,缓缓靠近芸生。小姐!她无声地张了张唇,旋即便将那张头巾的一角放进芸生手里。她握住芸生的手,轻轻晃着,陷落在无尽痛苦与挣扎间那人终于回过神。她是小如啊!小如即刻又拾起芸生的手,触上那半张伤痕累累的脸。芸生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抽回手却又在半途停下。
“小如?!”小如自卑地颔首别过脸,芸生忙按住她的肩。
小如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可她看不见。小如的眼泪灼烫的滚落在芸生抬起的手上,烫得她攥紧手心。
“怪我没用,当年没能保护你。”丫头比她也大不了多少,那脸上的伤......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芸生又气又痛,情绪崩溃到极点:“小如,小如。”
一切皆因她而起,却害了最无辜的人。她痛恨自己。
压抑许久的仇恨不慎落在心底慢慢发芽,她抱紧小如的瘦小的身子,猩红着眼:“我一定要替你讨回公道,一定......”着魔一般喃喃自语,嘴里只低声重复着这一句。
“——二帮主。”
站在吴世权身后的手下恭敬地喊道。
秦军领头的士官像也是认识那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二帮主,“景云!”
吴世权意外看向来人,却是一位儒雅翩翩的少年郎,犹不可置信。
李景云一身黑西服外搭了件貂毛裘衣,那张白净到不似男人的脸隐在小路两旁的树荫下。闲庭漫步间徐徐擦亮了一根火柴,修长的五指骨节分明,微曲的拇指在火光的照映下鼓出一层厚茧,该是常年握枪手不离兵器留下的痕迹。
吴世权猜想到此,只见那人云雾吞咽间缓缓抬起了头。
“开火。”
那人眉宇温润,五官精致的像个女人,目光却似映着古松一般坚韧深翠。
士官向高胜鸣颔首示意,高胜鸣咬牙对着山上打响了第一枪,希望秦啸川收到讯号,一行人平安无事。
李景云发号施令的语气不轻不重,士兵端着上膛的枪开始向山林进攻。一切本已如愿却在吴世权心里惊起千层浪: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你们少帅和我打了个赌,说看我一盏茶的功夫,他能不能出来。”听着山上的鞭炮响,李景云倒像是个没事人,端着随从递来的茶水抿一口又道:“咱就等着吧。”高胜鸣闻言一阵奇怪,李景云不甚在意,只意味深长地打量起刻意背过身的吴世权。
山林。
搜山的人带枪的不多,肖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片刻前的枪林弹雨渐渐弱下,肖安站在山腰细耳听风。风带来四周山林的声音,却再没有听见过一声狗吠。勒紧了手里的绳索,只剩脚下这只畜生涎水喘气,似是嗅到什么,含着嗓子闷叫一声。
“爷!咱们的人都走散了!”身边仅有的三名随从乱了阵脚。
又一阵风起,肖安抬手示意安静,脚边的猎狗领着走了不远,却在一棵树下停下刨抓着树皮。
“有血。”黑袄中年男人蹲下身抬手摸一把狗舔不停的树干,满手的血还很新鲜,像是从树上刚刚淌下来的。
一行人谨慎地背对环视着四周,蹲在树下那人下意识抬起头望向树梢,只见杂乱的树干间卡着一抹黑影。
“在树上!”
肖安身旁的青衣男子慌乱对着树干就是一枪,只是子弹发出那一刹,却是响了两声。这两声高度重合,让人根本辨不清声音的方向。随着声音落下时,树干间撑着件血衣的一截断木哐当弹出,视线随之往下,只见树下那一人一狗,皆已毙命。子弹穿进嘴里,一枪打断了那人的下颚和喉管又穿透狗的脖子。
肖安气得大骂:“蠢货!”
回眸瞥见地上那件血衣的扣子泛着银光——只有秦军将领的军服才用银扣。
没了狗,肖安的听觉依旧敏锐。不知听到什么,他眼神狡猾一变回手便毙掉了方才慌乱开枪的人。
肖安临危不乱道,“肖某一时鬼迷心窍,着了奸人内鬼的撺掇,差点酿下大错。识时务者为俊杰,亦不想再误伤了少帅,还请出来说话。”
“死到临头,才想和我谈条件?!”秦啸川一身血色斑驳的米黄衬衣,脚下不慎踩断枯枝,这声动静惊起他身后的士兵齐刷刷举起了枪。
肖安的脸色当即灰青,见事已不成,旋即就要出卖吴世权。
秦啸川心里记挂着芸生,早已不耐:“伤我事为小,伤我妻儿为大。”
“肖帮主看,该怎么赔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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