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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似曾相识


白府前院旁的花厅内,隐隐浮动着暗香,各色清雅的花,次第开放。这日,府上本该一如既往的恬淡平静,却独独只西厢那边的闺房内,传来几声银铃般的欢笑声,打破宁静。

        丫头手里拿着几条颜色明丽的丝绒发带,比划道:“小姐想带哪条出门?小如......许久没有给小姐绑过头发了,真是不知道选哪条好!”

        白芸生淡淡笑着,正想说话,却被一旁大清早就洗漱收拾好登门的南秋雅抢过话去:“小如!你再磨蹭,本小姐今日就吃不到集市上第一批氽得顶好的竹叶鸡了!”她说完,随手扯了一条发带,歪歪斜斜地替白芸生套在发上系好。

        白芸生哭笑不得,指了指头上某人的杰作,小如立马会意,上手边拆边打趣道:“表小姐,好歹今日是小姐十八岁的生辰,您就准备让小姐这样出门去吗?”

        “好了,小如。不要逗秋雅了,看她嘴馋得厉害,我就不必收拾头发了,你去将前两日姨娘给我准备的新衣裳取来,我就换身那个便可以了。”

        南秋雅又扑上来,紧紧从背后抱住她嬉笑道:“嘻嘻,姐姐最好了!”

        白府的小姐们过生辰,依照从前的爷爷订下的规矩,该是家里长辈置办一件新衣裳,再封个红包,到了晚上再安排一桌生日宴就算过了。只是这白天想怎么玩儿,大了以后,也就由着她们各自安排了。

        白芸生换了一身淡玫色的珠扣斜襟旗袍,那衣裳的颜色虽已经比规正的玫色浅淡了许多,却仍旧因为她明艳的眉眼,又突的艳丽了几分。她同丫头还有南秋雅正准备出门,管家却寻了来,原来是送东西来的。

        “看老赵我这记性,老爷昨晚就包好了红包,幸好赶上小姐出门前送来了。”

        白芸生一愣,这才想起,前两日收了姨娘的新衣,红包确实该是从父亲这边包的。只是往前好些年,她许久都不曾过生日,倒还从没有自父亲这里接过红包。她缓过神,伸手接过管家手里的红包,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手袋中。手袋中早有备好她自己的钱,那红包里的钱或许不会用,可她心里却是开心的,开心到慢慢溢出某种难言的酸涩感。

        “赵叔......我同秋雅出门逛逛集市就回来,还请你们尽心照看好老爷。”

        管家的神色一黯,面上却挂着笑忙点头应下。待白芸生一行人走远之后,管家才急忙奔向身后不远的走廊拐角。

        “老爷,小姐收下了。”管家宽慰一笑道。

        白赫森点点头,挥手让管家告退下去,忙着去张罗晚上的生日宴。

        白赫森的腰杆子挺得笔直,人至中年依旧是身长玉立,苍白的面容上五官如刀刻般清晰硬朗,依稀还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个已经行将就木的中年男人。

        “小宋,我都快要看不清我的囡囡了,她出门的时候......是开心的吗?”白赫森眯缝着眼睛望向方才一行人离开的方向,低声问道身后端站着的年轻女人。

        宋清叹了口气,回道:“赫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芸生,她或许没有你想的那样恨你。”

        “可是......衍儿一定会恨我。”白赫森一声苦笑,半响后,转身向书房走去。

        宋清步履沉重,紧跟在白赫森的身后寸步不离。

        “赫森......”宋清不忍心看白赫森这样痛苦,可是她到底不是可以治愈这个男人的人,于是也只能叹息般又唤了一声。

        这世上唯一可以拯救他的那个女人——清衍......已经不在了。

        “我以为,我这个做父亲的,再不济......也能撑到我们的囡囡出嫁,可是我撑不下去了。”白赫森茫然地看向前路,仿佛清衍就站在他的跟前。

        宋清知道,他方才那话不是说给她听的,于是只剩沉默。

        只是不过半晌,白赫森的声音又低沉响起:“小宋......这些年,辛苦你了。若是我哪时走了,我交代的事做完之后,你就离开这里吧。早些年的时候,我叫人给你准备了一笔钱,应该够你以后安家落户了。”话音刚落,便猛地咳了起来,白赫森下意识地拿出帕子掩住,却再也无济于事。

        宋清轻而又轻地笑了,她瞥见那深色的帕子上渡起一圈晕开的重色,空气里是掩盖不住的丝丝血腥味。她低低偏过头去,拭去了眼角边的眼泪,许久才哽咽着回了一句:“好,我知道的,赫森你放心。”她明白,此时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早在国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心里只有那个叫清衍的女人。

        她走不进他的心里,这么多年......她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宋清垂头走了只几步,突闻前面传来一声闷响,白赫森伟岸的身影已经轰然倒下。宋清吓得扑过去托起白赫森的身子,将他头破血流的脑袋放在腿上,正惊慌失措时,怀里的人却抬手轻轻揩了揩眼皮上的血污,唇角勾起一丝平静的笑,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她的手,示以安慰。

        “白赫森!”她失措大叫,声音里满是不安。

        白赫森满不在意,仍旧是平静的笑:“我不要紧,小宋。”

        如今,他终于快要见到那个清衍了......所以,根本无惧死亡。宋清自嘲一笑,原来她这么多年的等待,却只为了让自己明白,何谓心死。只是当下,竟茫然不知,她到底该是为自己难过,还是替他和她开心。

        三江镇是个老镇,也是个四通八达的经济重镇,重商轻农,所以每每有集市的时候,向来都是十分热闹的。近来又正好赶上镇上的花灯节,街道上牵满绳索,夜里就会挂上别致的花灯,加上在水路上也会放各式各样新奇好看的花灯,届时该是十里灯火璀璨的盛况。而这样的盛况,即将持续三天。

        “终于买到了表小姐心心念念的竹叶鸡了,这下可称心如意了?”小如弯着小眼笑道。

        南秋雅捧着刚出炉的新鲜竹叶鸡狠狠大快朵颐了两口,这才回道:“唔......真是太好吃了!亏得沾了姐姐的光,不然母亲定是不让我吃这个的!不行,不行......小如,等会咱们再回去买一只!就算不是头批氽的,本小姐也不介意了!”

        白芸生趁机抿着笑插嘴道:“秋雅,你可不要妄想,我就只同意你吃这一小只的。”姑姑不准女儿吃这个是有道理的,这样油腻的食物,还是少吃为好。

        小如也忙点头应和:“我一切都听小姐的!”

        南秋雅哭丧着脸,手里的东西一瞬变得珍贵起来,她扁了扁嘴,将油纸包仔细合上递给了丫头,委屈道:“哼!不让再买,不买就是了......小如,给我把这半只收好,待会本小姐饿了再吃。”

        一行人又逛了许多铺子,买了不少东西,都是些南秋雅看中的小玩意,就连丫头小如也忍不住调侃:真不知道,这日是小姐过生辰,还是表小姐过生辰。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待一行人在饭馆吃过了午饭,头顶的日头却还有些许烈,这让拎着大包小包的一行人,不得不停了下来。

        白芸生看了眼精力似乎仍旧旺盛的某人,继而转头对着丫头淡淡一笑,明眸皓齿,“小如,你先把东西送回去吧,我这有两张别人送的戏票,我带秋雅去看看。晚饭前,我们就回来。”三人站在树荫下,她吩咐完便给丫头清点了一下东西。

        只那一会儿的功夫,秋日的阳光透过稀松的枝桠落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那一小块地上投出了深深浅浅的一片光斑。有几缕顽皮的正好落在了在她的脸上,隐隐升腾起一丝热意。她下意识抬手去挡,阳光却透过指缝,只流进了她的美目中,强光刺疼了她,她一瞬闭起了双眼,脑海中却闪过离开北平前的那个夏天......她猛地一愣,想起了秦啸川送她的那把遮阳伞——它被她落在了北平他的宅邸。

        想来她的身边,唯一一件与他相关的东西也没了。仿佛暗示着她,连缅怀都不必,或许他们本该就是这样的结果。

        南秋雅捏着两张戏票在白芸生的眼前晃了晃,急道:“姐姐,想什么呢?咱们要是再不走,周家哥哥送的戏票就该作废啦!”

        “哦,没什么,走吧。”她缓过神微微一笑,带着南秋雅去了镇上的梨园。

        三江镇的梨园是周家的产业,要说起其中的缘由,还得从周家大公子周淮安说起。周家祖上出过数个状元郎,在镇上是个远近闻名的书香世家,但由于改朝换代、战火不断,祖上先人为了不累及子孙后代,从明末开始便弃政从医。靠医馆起家之后,又赶上了商贾大潮,于是又置办了许多旁的产业,本来是定然瞧不上唱戏这种不入流的门道,确是因为这代单传的周淮安成了个例外。

        而这个例外的产业,皆是因为一个叫宋子文的戏子而起。

        白芸生同南秋雅落座在戏台的前排,那戏台上搭着茶色的帐子,撑得又宽又大,只为了布景方便。大红的背景,随着天色渐晚亮起来的电灯,刺得眼生疼。

        白芸生看了眼戏台上上座靠左边空着的位子,叫住了这梨园的老管事。

        “老余,怎么不见你家周老板?”

        老余就着电灯的光亮,仔细辨认了一番,这才低头为难叹道:“原来是白小姐,我家老板......正在后台忙着呢。”

        白芸生瞧着老管事支支吾吾的样子,心下了然:“是不是宋先生回来了?”

        老余点点头,小声抱怨道:“宋名角昨晚到的镇上,同周老板刚见面就吵了起来。之后,本想来今上午眼瞅着那位角儿气消了,都定好今下午要唱一出的,结果......眼下又不知为了什么事,临时又不唱了,现在正同周老板在后台置气呢!”

        老管事走后不久,白芸生再无心看戏,她思索了片刻,知会了一声看戏的南秋雅,起身离开了座位。

        戏台上一身华袍的旦角傅粉施墨,登台开口唱罢那脆生生的第一句,便招来一片喝彩声,更有甚者,起身拍手叫绝。

        只是这时,园子东南角的雅间里,却一反常态。只见一众穿着长衫的男子,表情肃穆。雅间里安静的只听得见座上一位年轻男人呷茶的声响。

        年轻男人的目光平淡无波地落在戏台上,扫了几眼之后便觉得无趣,只是在收回目光的时候,却猛地一顿。

        只见在那前排,一个穿得粉嫩、梳着两条发辫的女孩子,天鹅似的脖颈,如玉纤美;微扬的侧脸,轮廓柔美惊艳;一双羽睫星眸,灵动逼人;倒有几分似曾相识。

        “少爷,席下可是有什么可疑的人?”成光行事虽然向来缜密,可还是不敌自家少爷那般睿智敏锐,于是不放心地开口问道。

        年轻男人又瞧了几眼,只见方才叫他出神的那个女孩子笑得开朗大方,素白的手拍得十分卖力......他低头淡淡一笑,心下只怪自己定是认错了人。

        那位小姐如今怕是还在北平念书,又怎么会平白出现在这里。

        “成光,你不必太紧张,我只是瞧见一个有趣的人儿罢了。”他随口敷衍了一句。

        成光听后一知半解,只想顺着方才自家少爷看的方向再仔细查看一番,却不料被突然起身的年轻男人挡住了视线。

        “少爷......督军吩咐了,今晚咱们就得带着情报回去,不得有任何纰漏。”

        年轻男人淡淡一笑,抬手拍了拍成光的肩,顾而言他:“听说,今晚这镇上有灯会,咱么也去瞧个热闹,怎么样?”

        成光为难道:“少爷,若是回去晚了,督军那边......”

        “我自有办法。”他一笑置之,起身率先离开了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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