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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千忠戮(三)


曲出八阳,声色如泣。

        武备学堂的礼堂内管乐悲怆,周淮安暂避后台,他心里想着事手上却惯常打着拍子。宋子文的步子素有章法,果然鼓乐刚落便听得冠生唱:······又不是逆朱温清流被祸,早做了暴赢秦儒类遭殃。添悲怆,叹忠魂飘扬。羞煞我独存一息泣斜阳。

        不多时又听见异样的脚步声,周淮安缓缓睁开双目只望见一双铮亮的军靴伫立在跟前。

        “周老板?”

        原来是那位余上校派来“照应”他的一位小士官。

        “余上校吩咐了,您要是有什么不适可移步去营帐那边儿稍作休整。”周淮安听罢,脸色微冷,可留在这儿也是徒劳,只盼离了屋子能有所收获。他这样想着,也不为难人,遂起身跟那位士官离了后台逼仄的暗间。

        “想来秦家那位少帅素不爱听戏,靳少没少往揽月阁跑,倒是从没见过你们少帅来。”周淮安本是寡言之人,这会儿跟着人经过有些空旷的马场,不远便是一片军绿色的帐子,他得把握机会。

        那士官本还算恭敬,却在听闻少帅的名号后陡然变了脸色,神情也肃穆起来。

        周淮安侧目而视,看来探也探不出什么,索性不再开口,视线却一路不动声色地逡巡。

        “地方到了,周老板请自便。”周淮安看着帐前荷枪实弹的两个卫兵,没再跟上。“周老板······”那士官回身又作了一声请却被阵嘈杂的争执声打断。

        “喂!我说我这腿没知觉,就是没知觉——我要知道为什么没有知觉,还劳驾军医做什么!”陈征被吵得头皮发紧,梁乔早已气得脸色发青。

        陈征耐着性子去拆那人打了石膏板的左腿,那石膏板手法拙劣的一看便是外行,他抬眼瞄了眼梁乔焦灼的神色旋即从随身的药包里抽了一支最粗的针管跃跃欲试。别看挤了一帐子的伤兵残员,真正需要救治的只怕一个也没有。

        “我说你们还算不算医生······啊!”片刻前还嚣张跋扈的人顿时偃旗息鼓,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左大腿上有些摇晃的针筒,那细钢钉一般粗的针头距离自己的命根子只半寸不到。

        “没知觉是吧,若还是没知觉我这儿还有更大号的针头,药量再打个十针也是够的。”陈征见那人嘴角抽搐,趁势打了些药水后猛地拔出了针头,“啊!——”他学着那人方才杀猪一般的叫声喊了一嗓子,抬眼对上被惊得跌到地上那人笑意满满道:“听见了吗?你刚就这样叫的,看样子病该好了。”他有意无意的扬着手里的针头望着案前长长的队伍,扬声道:“我这针包治百病,还有谁要治病的往前排!”

        周淮安半眯着眼瞧热闹,嘴上却说:“反正歇着也是歇着,我家里数代从医,那两位军医若忙不过来,我不妨过去搭把手罢。”他话音还未落脚已往前迈去。

        那士官急忙挺身将人拦下,“周老板虽是靳少的贵客,但军营里的事咱们少帅不喜外人插手,周老板还是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为好。”

        周淮安终于等人搬出了少帅的名号,旋即笑道:“我哪里算靳少的贵客,不过是沾了子文的光。倒是你们少帅,与我还算旧识,我帮他一个小忙,他难道还要怪罪我不成?!”离那两名军医的帐子虽还有些距离,但周淮安却看的分明,心中冷笑连连。

        那士官果然被那句旧识唬得有些失措,正欲追上前劝阻,又见周淮安途经的左侧帐子不知何时被人掀起。

        周淮安还是被人给拦了下来,却不是靳斐易的手下。他望着挡在身前那个中年男人额间的短疤,不由警觉起来。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伴着那士官有些惊诧的语气,周淮安听见那士官骇然问了一句:“方,方军长怎么在这儿?!”

        “这位周老板懂医术?”方世均扫了眼那士官旋即打量起周淮安,“若能行个方便,不妨帮方某瞧一瞧。”他似在询问周淮安的意愿,眼神又凌厉的让人无法拒绝。

        话说到这份上那士官也不好再阻拦什么,周淮安跟进军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位军长要瞧什么病?”

        方世均走到案前坐下,双肘撑在桌面时微有些颤抖,周淮安没作声,这种地方还是少言慎行为好。方世均望着案上的水壶神色有些暗淡,他兀自倒了一杯水,才又问:“你和少帅······是旧识?”

        周淮安紧了口气,原来这才是正题。“因为一位故人,我曾与少帅有过数面之缘。”在这种人面前卖弄小聪明得不偿失,他瞧出他神色中的郁结倒也有些好奇。

        “你来此,是为了见少帅?”方世均不善言辞,索性直言问他。

        周淮安愣了愣,站在一旁仍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是。”

        方世均心里有了些底,也没再追问这人找秦啸川是为何事。“方某乃习武粗人,烦请周老板同我讲讲今日靳少点的这出戏到底唱了个什么,周老板若讲得好,方某便送周老板去见少帅,如何?”

        周淮安淡淡点了点头,却愈发奇怪这位方军长到底是哪头的人。秦啸川今日负伤的消息眼下应是确凿无疑,若此人是秦啸川的对头,对面军帐里被滞留的军医他瞧着无动于衷,为何在听闻自己会医术后又动了要施以援手的心思?但要说他是秦啸川的手下,秦啸川此时应是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这人瞧着却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不过这与他周淮安又有什么关系,他是要去见少帅,也仅仅只是见一面。周淮安想到这旋即应邀坐下,淡道:“今日唱的是千忠戮里面最为出名的一折,惨睹。”

        明初,燕王朱棣举兵“靖难”,攻破京城,迫使其侄建文帝让位,并大批杀戮朝臣,甚至株连十族······

        周淮安言简意赅的将这出折子戏的背景作了交代,那位靳家大少特地在今日这样的场合点这样一出戏的目的自是别有用心,只是他想借燕王朱棣暗喻谁,周淮安并不关心。

        雨后的天空绽放了短暂的阳光,不多时,淡淡的余晖又藏进了厚重的云层,灰蓝色的云朵透着星星点点的橘色,光芒一缕接一缕涣散消亡。空气满是寒意,黑夜就要来临。

        余上校步入后台,临时搬来凑合的妆台镜前置了一盏有些格格不入的办公室台灯,宋子文坐在妆镜前板着面孔,正在卸妆发。

        “劳驾余上校了,人找到了吗?”宋子文望着镜中映着的半截军服,余又青的身影一动未动似在思索什么,宋子文有些奇怪,转过身:“人若是在你们军营不见了,靳少这晚宴我可就没什么心思奉陪了。”那位靳家大少爷看似是个闲散的主儿,心思可不简单,宋子文只怕周淮安独自去找少帅被靳斐易发觉,后果不堪设想。

        宋子文脾气向来古怪,余又青也打听到了一二,他没气恼他阴阳怪调的话反倒消去了心中的疑虑,遂将手里的纸条递去:“军中军医忙不过来,周老板自告奋勇要帮忙,正巧被军部的一位军长撞见,他便跟人瞧病去了,又说要回一趟揽月阁取药,我就差人送他去了。”宋子文还未来得及消化完这段话里的曲折,手却急急伸了出去,余又青打量的目光也变得玩味起来:“这是周老板给你留的字条。”

        宋子文紧着那张字条,余又青心里却是别的盘算。靳斐易的要挟犹在耳畔,余又青不蠢,方世均扣人看病的时候理应将自己手底下那个士官也一同扣了,可人非但回来了不说还捎带了一张字条······方世均这是给他指了条退路让他选,亦给自己和秦家留了个余地。

        “周老板还说,他回不回得来——就看宋先生今晚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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