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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乌鸦嘴和毒奶


宋悦庭被卫筠柏这双变得浑然不似人类模样的眼睛直视着,心下发毛,捏着他两颊的手也不自觉松了些。

        他见过这样的眼睛……在人与自然这类纪录片里,在一些野生动物视频剪辑的主角身上。

        这是一双猛禽的眼睛。

        他很想泰然自若地对卫筠柏说:哇,你这双眼珠子酷毙了,都不用买美瞳就可以去cos那个谁谁谁了!

        做到这有点难。

        人类戴上美瞳去假装有一双猛禽的眼睛,和一个人类确实长了双猛禽的眼睛,这是完全不一样的画面。美瞳再怎么逼真,到底还是人眼的里子,透出的眼神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而卫筠柏此刻的眼神真的就像一只貌似纯良无害的猛禽,风平浪静下难掩随时将猎物一击毙命的狠戾本性。

        这是在文明社会被驯化了数千年的人类很难拥有,也很难不害怕的。

        许是瞧出了宋悦庭的惧意,卫筠柏稍稍抬头,向前探了几分,让自己的脖颈移到宋悦庭保持着原先姿势的手中。

        两相无言,对视片刻后,宋悦庭收了手,转而在卫筠柏肩上重重一拍,顺势把他推开了些,自己也看向了别处,不与那双眼睛有目光接触。

        “瞒着我偷偷内卷。所以那些麻雀是被你变异的鸟眼吓得不敢靠近?”

        卫筠柏仍是盯着宋悦庭的脸,不依不饶地堵住他的视线,眼里刻意维持的无辜立马消失得一干二净,语气却不如眼神那般气势汹汹,透着几分小心试探,“或许吧,但我并没有发现眼睛变得有什么‘特殊能力’……你怕吗?”

        宋悦庭啧了一声,瞟他一眼,果不其然被那双暴露猛禽本性的眼睛刺到了,拒绝与之对视,他把卫筠柏贴得过近的脑袋扒拉到一边去,“我怕,我为什么不怕,没把你立刻踹下床是我对我们十年兄弟情的极致信任。”

        这话说得嫌弃,实质是不嫌弃。

        他又看卫筠柏一眼,见对方还瞪着那双炯炯有神的鸟眼,气上心来,捏腔拿调道:“奴才此身从此分明了,小主疑心尽可消了?”

        卫筠柏不知是在出神还是怎的,呆呆地看着床头柜,“嗯”了一声。

        宋悦庭不得不也放下了护在怀里的碗筷,逮住卫筠柏的脸一顿揉搓,“那就给我把这双鸟眼变、回、去、啊。”

        宋悦庭并没有放轻力道。卫筠柏感到脸上生疼,回了神,眼里的异色快速消褪,一边拨开宋悦庭的手,一边提出了无厘头的问题:“那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放的是一本老相册吗?”

        宋悦庭被他问得一愣,他房里这床头柜的抽屉不常用,依稀记得确实是放了一些父母以前的物件的,不过因太久没去翻看,他自己也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了。

        卫筠柏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我也不知道,”宋悦庭俯身去够抽屉,“开下来看看就是了。”

        抽屉长时间不用,滚轴难免生锈,拉拽间还挺费劲,里面也是落了层薄灰。一本样式老旧,充满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影楼风味的厚相册和其他零碎杂物正静静躺在其中。它的封面是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士,一张圆润饱满的鹅蛋脸,眉目含情,妆容浓艳得恰到好处。她戴着簪有玫瑰的宽檐花边白色洋帽,笼了几层蓬蓬细纱,身穿露肩的配套洋裙,只是粗略一看,就觉得美貌堪比影视明星。

        俗气土味,但美丽。

        宋悦庭把老相册拿出来,嘿嘿一笑,拍去上面的灰尘,举到卫筠柏面前,“看,这是我妈年轻的时候!简直是女明星。”

        李钰琴年轻时确实是极漂亮。宋悦庭的父母堪称俊男靓女,哪怕现在人到中年,站在同龄的alpha和omega里也毫不逊色,这般容姿对beta来说是很罕见的。

        可惜颜值的遗传似乎有随机性,宋悦庭并没有遗传到父母的美貌。

        卫筠柏盯着相册封面看了会儿,掩去古怪之色,调侃道:“都说男生像妈妈,怎么就没把你生成个男明星的样子呢。”

        宋悦庭遗憾道:“我没遗传好。”他话锋一转,“但是我妹可好看了,你见过的,嘎嘎美!”

        两人粗粗翻阅了一下相册,里面都是宋悦庭父母年轻时的照片,还有一些他婴幼儿时期的照片。将相册放回原处后,卫筠柏搪塞过“为什么会知道抽屉里有一本老相册”的问题,全身心投入这顿吃得一波三折的饭,宋悦庭也不好再深究。

        午饭过后,宋悦庭又和家人通了电话汇报一下情况,而卫筠柏的父母那边还是联系不上。四点半左右,楼下传来明显有别于普通私家车的汽车引擎声,不等他们去观望,只在影视剧里听过的枪声砰砰响起,听得两人一狗都是一时傻住,面面相觑,选择了克制住好奇心。

        子弹不长眼睛,小命只有一条。

        窗外那群枇杷树上的麻雀倒是被响动吸引了,它们纷纷扑棱翅膀循着声源飞去,枇杷树上便空了许多,留下沾染得满树都是的残肉碎脏。

        宋悦庭因麻雀的动静朝枇杷树望了过去,看清树上稀稀拉拉都是什么后,惊讶之余隐隐有点反胃。

        他自认心理承受能力比常人强不少,对血腥场面有很高的接受度,但一想到树上挂的全是人类的血肉,进而联想到麻雀啄食人类这种有悖认知的场面,生理上还是会催生出由恐惧引起的不适。

        很难说清这种恐惧的本质。应当不全是对受伤与死亡的恐惧,若是把麻雀换成虎豹,宋悦庭不会觉得脑补的场面过于惊悚。

        凶兽食人,场面虽也残忍,却不是荒诞的。

        引擎声围着小区各个楼栋绕了好几趟,枪响断断续续,麻雀的叽喳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再没有飞回来。

        “我去阳台上瞅一眼。”

        卫筠柏给枪声磨得坐立难安,在宋悦庭不放心的叮嘱中起身出卧室去了。

        不多久,卫筠柏快快地跑回来,坐回小矮凳上,脸色不太轻松,“全是武警特警,开着防暴装甲车来的。”

        宋悦庭抱着一修,瞧卫筠柏那大事不妙的表情,心里发怵,“你晓得的啊我不太懂这些,讲解一下呗?”

        一修最会察言观色,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从宋悦庭怀里扭到卫筠柏怀里,哈啦着嘴对他露出一个狗狗的笑容。

        卫筠柏忍俊不禁,搂住一修防止它滑到地上去,愁容消散不少,道:“武警特警是军人编制,负责重大任务,火力比公务员编制的公安特警高很多。武警特战支队是省级的,每个省或直辖市只有一支,也就是说很可能是从南京军区[[[]南京军区在2016年并入了东部战区,部署不变。文中卫筠柏仍称之为“南京军区”是因为习惯了。]]调军队来了。”

        宋悦庭沉思片刻,“能顾得到我们这老小区,是不是说明情况控制住了?”

        卫筠柏一下一下抚摸着一修的长毛,眸光闪烁。

        “还有一种糟糕的可能,情况控制不住了,准备疏散撤离。”

        宋悦庭扬起枕头往卫筠柏身上砸去,“老乌鸦嘴了你!禁言!”

        卫筠柏冷不丁被枕头打了一下,故作委屈,“凡事往最坏处想好做准备啊,你不老这么说吗?”

        卫筠柏的乌鸦嘴似乎难得不灵光,防暴装甲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熄了火,一直到夜幕降临,小区里的路灯亮起,武警都没有下一步动作了。不过宋悦庭还是差遣卫筠柏去收拾了两个应急包和一修的小背包,码在床边,以应对突发情况。

        宋悦庭入睡前刷着微博,浏览和扬州疫情有关的热搜词条底下的内容,没刷到什么疫情严重恶化的苗头,心想,今夜大概是平安无事,最不济也就是被武警叔叔轰门,火速撤离罢了。

        深夜,两人一狗团在一张床上沉沉睡去。

        宋悦庭睡觉一向很死,打雷吵不醒,闹钟日常听不见,今晚却睡着睡着突然醒了。

        有什么分量不轻的东西坠到了他没被被子盖住的脖子上,微凉,触感熟悉又怪异。

        宋悦庭下意识摸向了压住脖子的异物。

        一片漆黑中,他抓到了自己脖子上凉透了的断手。

        在大脑判断出脖子上这玩意是个人的手后,宋悦庭瞬间弹射起飞,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惊慌失措间不知把断手掀到哪里去了,自己手脚并用地滚下了床。这黑灯瞎火里往床下一滚,头也磕着了,膝盖也撞到了,咚咚哐哐一阵响,人在地板上蜷成了虾米,低低痛呼。

        他惊天动地一连串午夜高分贝直接把卫筠柏和一修惊醒了,连醒觉的过程都没了。

        “宋悦庭?!”卫筠柏伸手一探身边摸了个空,连忙起身去开灯。

        一修赶在灯光亮起之前准确无误地扑到宋悦庭身上,以守卫的姿态将他护在身下。吊灯亮起的刹那,一修冲床上凶狠地吠了一声。

        它当然不是冲卫筠柏叫。

        是冲着掉在卫筠柏被子上的断手叫。

        空气安静了极短的时间,在卫筠柏反应过来“在没有第三个人的房子里有一个人类的断手大半夜掉在了我的被子上”这件事后,屋内响起了第二声尖叫。

        “卧槽啊啊啊!”

        好在卫筠柏是亮灯后看清了这手的模样,也没和它有皮肤接触,比起宋悦庭半夜突然自然醒后发现有个断手卡自己脖子上所受到的极大冲击,卫筠柏这个惊吓等级低了许多,因此他不至于滚下床,只是掀了被子翻身下床,拖鞋也顾不得穿,几步就奔到了宋悦庭身边,跪坐在地上扶他坐起来的同时惊魂未定地盯着那静静躺在被窝中心的断手。

        宋悦庭的右膝经过这番折腾,伤口裂开,小块小块的血斑由内而外地印在了纱布上。他被吓得厉害,缩在卫筠柏怀里还有些打颤,只觉匪夷所思:“它它它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这里?”

        卫筠柏大概猜到这就是宋悦庭说的那个离奇消失在墙角的断手,迷茫中带着一丝畏惧地摇摇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半夜床上出现断手,某种意义上比直面丧尸恐怖得多。

        一修挡在两个瑟瑟发抖的人类身前,看似气势汹汹,实则也夹起了尾巴,心有怯意。

        它的出发点和两个抱团壮胆的人类略有不同:明明一整天都没有在家里闻到昨晚那个闯进来的坏人的味道,大门也锁住了打不开,怎么会在它毫无察觉下突然就有这么块沾了那个坏人味道的死肉出现在房间里?这太吓狗了汪!竟然能瞒住我的鼻子!

        两人一狗与一只毫无生机的断手僵持了几分钟,断手不动,他们也不敢动,最终是机智勇猛的一修率先迈出了具有突破性的一步,谨慎地上了床。

        以身试险的狗狗勇士一路嗅闻,步履极轻极慢。

        宋悦庭被吓得险些出窍的三魂六魄差不多全归位了,提心吊胆地看着一修渐渐靠近断手,闲不住的嘴还是发声了:“我觉得我崽有当警犬的潜质。”

        他刻意压低了音量,还是被卫筠柏捂住了嘴。

        卫筠柏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了:闭嘴吧你。

        短短的距离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连带着流动的时间也被放慢了。当一修终于伸出爪子碰了断手一下时,宋悦庭和卫筠柏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断手早已没有活体的弹性和温度,被一修轻轻碰了一下,动都不带动的。

        一修见状,又各方位仔细观察了断手,确认这是个死去多时的一块“生骨肉”无疑,放下了些戒备,用鼻子拱了拱断手,皱鼻打了个响。

        断手被一修拱得翻了个面,手腕断裂处在被子上蹭出血渍。

        一修彻底放心了,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背也不绷了,耳朵也弹了,突然跳起来踩在断手上,还觉不过瘾,又抬脚踢它。

        狗狗勇士宣布警报解除!

        两个没用的人类如获新生,双双瘫下了身子,一个倚着书桌,一个倚着人肉靠枕。

        “一修这是在,”卫筠柏见一修还在对断手踢来打去,纠结了一下用词,“报复吗?”

        宋悦庭道:“自信点,把吗去掉。”

        他从卫筠柏身上起来,挪到一边去,打算看看自己命运多舛的右膝盖有没有撞出什么新毛病。挪动过程中右腿不自觉地小幅度屈伸了,带来些许拉扯的轻微痛感。

        宋悦庭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他看向自己的右腿,准确说,是被绷带层层包裹的右膝。

        然后弯了弯膝盖。

        不困难,没有想象中的剧痛,没有白天里突突突的肿胀感。

        他不信邪地将右腿伸直,痛感微乎其微,得出一样的结论。

        就好像一觉过去,经医学生亲口鉴定骨折了的膝盖被施了什么神奇的治愈魔法,恢复地差不多了。

        宋悦庭喊住默默给一修比了个大拇指,起身准备去床上近距离研究断手的卫筠柏:“卫筠柏!我膝盖好了。”

        卫筠柏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第二次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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