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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医院惊魂


北京时间2024年7月24日,三点四十一分。

        卫筠柏把打字框里的消息发送出去,还欲再接着贫上一两句抒发一下对接线辅警漫不经心的态度的忿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叩响了。

        “张院长在吗?”

        卫筠柏收起手机,快步走去开门。约莫三十来岁的护士站在门外,神情焦急。他对她有些印象,姓蒋,常在1号住院楼的。

        “老师他两点多的时候接了通电话就走了,还没回来。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可怎么办”蒋娴烦恼地绞弄着自己的帽子,“1号住院楼那边好几个病人突然集中发生了异常的精神和生理状况,病症非常急,已经绑起来三五个了。陈主任去看了,推测是神经问题,要请张院长去看看,打他电话没人接,让我来办公室喊人。”

        卫筠柏眉头微皱,“今天神经外科只有我老师一个人值夜班吗?我记得不止的呀。”

        蒋娴道:“有三个的,另外两位主任在十一二点的时候被二院请走了,说是那边遇到了大问题。”

        卫筠柏感到不理解,“二院不应该请市人医那边的人帮忙吗,怎么请到我们院来了……”

        蒋娴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嗐。你帮忙联系一下张院长吧,联系上了的话请他尽快回来。我回去了。”

        “嗯,我来联系一下他,”卫筠柏重新掏出还没在口袋里捂热的手机,礼貌地同蒋娴道别,“不好意思啊蒋姐,让你白跑一趟了。拜拜。”

        蒋娴朝他笑笑,“没事,拜拜。”

        卫筠柏划拉着通讯录,一手摸上门把手,准备关门,余光里忽地瞥见一个身形高瘦,穿着灰色长袖连帽衫和黑色牛仔裤的男人从走廊尽头的虚掩的安全通道大门里出来了。

        大厅那边有电梯,走廊中间有楼梯,深更半夜的,这人偏偏一个人走安全通道上来?

        卫筠柏关门的动作停了下来,略感好奇地向男人看去。

        那是个年轻俊美的外国人,或者混血儿,浅亚麻色的头发异常惹眼。他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帘,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左小臂,一声不吭地走路,运动鞋在地砖上发出极轻的声响,却因为四周太过安静而显得十分清晰,和蒋娴的帆布鞋发出的哒哒声交汇在一起。

        他和蒋娴迎面走过,宽敞的走廊里,两人隔得很远。

        就在卫筠柏以为无事发生,可以关门回去的时候,男人蓦地转向一只脚正迈向楼梯的蒋娴,长臂一伸抓住了她,在护士发出尖叫声之前咬穿了她的脖子。他的动作极快,不待卫筠柏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事故有所反应,大量的鲜血已经喷溅在了墙上、地上,迅速染红了两人的衣服,蒋娴手中的手机掉落在地,发出碰撞声,随后,她绝望的求救声彻响寂静的走廊。

        像是一声信号,拉开了秩序崩塌的序幕。

        “你干什么?!”

        医生的本能让卫筠柏在反应过来眼前这场事故的性质后第一时间上前阻止。他朝外国男人大步跑过去,掰住对方看似瘦削却手感紧实的肩膀,迫使两人分开。

        意外的是,分开两人并没有费多大力气,状似发狂的男人几乎在卫筠柏碰到他的瞬间松开了对蒋娴的钳制,以致于卫筠柏没收住劲儿,拽着他向后踉跄了几步——他本来都做好和这人打一架的准备了。

        蒋娴失去了支撑,捂住脖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她张大嘴巴,发出断断续续的怪异声音,双眼翻白,整个人剧烈地抽搐,扭出一些诡异的姿势。鲜血还在从她的指缝里小股小股地喷溅溢出,洒落在医院瓷白的地砖上。

        男人僵硬地站在原地,突然转头看向卫筠柏。

        卫筠柏无暇顾及这个似乎患有狂躁症的白人有什么动作,此刻他的种族主义情绪大概是到达了人生的巅峰,但是本着事情的轻重缓急,他必须先放弃对洋人的批判,去给颈总动脉大出血的蒋娴进行急救。

        就在他越过男人身侧时,白大褂被拉住了。

        卫筠柏的暴脾气濒临喷发边缘。他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直视着他在医院过道灯下浅得近乎玻璃质感的冰蓝色眼眸。这双漂亮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配上苍白的脸色,讷讷的神情,还有下半张脸上糊开的血,恐怖之外无故有几分近乎妖异的美感。

        像会用艳丽皮囊来蛊惑人心的恶魔,鲜血是最能衬出其魅力的妆容。

        真想给老外脸上来一拳。卫筠柏想。

        他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咬牙切齿道:“黄金四分钟,你再多耽搁一秒,我保证你在牢里过得都比别人惨。”

        男人沉默地松了手。

        见他不再作祟,卫筠柏放开他,转过身去半跪在蒋娴身边,一手按住她的肩膀控制住她,让她不要剧烈抽搐,另一手掰开她紧紧捂住脖子的手,俯身观察伤口在哪一侧。

        男人嗫嚅片刻,还是憋不住说道:“你最好……”

        在半死不活边缘挣扎的蒋娴不知怎的,突然面目狰狞地一个暴起,险些把卫筠柏推翻。她痛苦地仰着头,脸色苍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发出诡异的怪叫。

        “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完这句话,男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恶心到了,干呕起来。他擦了擦嘴,忽而意识到自己满嘴都是那个躺在地上即将变成丧尸的护士的血,脸色陡然难看了许多。

        他退后了一步,发现脚边有一个还亮着屏幕的手机,是蒋娴被他咬时掉在地上的。说不清是好奇心还是负罪感的驱使,总之,他稍稍弯下腰,去看清屏幕里的内容。

        手机屏幕上是微信聊天界面,窗口顶端显示着备注,“老公”。

        “明天早上送瑞瑞的时候记得给她带个外套去兴趣班,水杯也要记得拿啊。早饭的话冰箱里有昨天的蒸”

        这段话没有打完,停留在输入框里。

        男人微怔,犹豫一会儿后捡起了手机。

        他直起身子,非常笃定地用咬字清晰的汉语对卫筠柏道:“她会变成丧尸的,救不了。”

        苦于难以控制蒋娴的卫筠柏一听始作俑者不着边际的发言,怒火中烧,“你没事就去找个牢坐坐!五台山精神病院也行!”

        男人闭了嘴,不再劝说。他身体稍有些僵直地站在那里,状似发呆。

        卫筠柏按住蒋娴颈部伤口的上下两端,在近心端处不断向下压迫。血液依旧不断地从伤口里喷溅而出,他的白大褂上很快溅上了点点红斑。

        眼看血止不住,蒋娴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卫筠柏只得松了按住她伤口上端的手,摸向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准备打电话喊人来送蒋娴进急救室。忽地,他手里温热的脖颈、跳动的脉搏,在霎时变得冰冷僵硬。

        蒋娴不动了。

        不是生命在刹那间结束,由鲜活变为死亡的那种静止。她整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冻住了,如同瞬间石化,伤口不再溢血,甚至连卫筠柏手上沾染的血迹都在低温下干硬了。

        卫筠柏不可置信地看着蒋娴凝固的面容,看着她周身因冷热气碰撞而产生的薄薄雾气。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也一起凝固了。

        七月下旬,二十七八度的夏夜,一个活人在医院走廊被由内而外地冰封了。

        直到蒋娴身上的温度低到令卫筠柏手心生疼,他才木然地放开手。

        玻璃受撞击而碎裂的声音伴随着远远的几声尖叫惊醒了卫筠柏。他站了起来,回身发现咬伤蒋娴的外国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低频的警报声由远及近地蔓延开来。卫筠柏微微侧头,仔细辨别这个警报,眉头渐皱。

        不同于最常见的防空警报,这个警报似是在空旷的封闭空间里鸣起的汽笛尾声,隐隐带着些回响。不够尖锐,却令人头皮发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生化武器警报。

        卫筠柏的心跳陡然快了几拍,充血的大脑一时略感昏涨,他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腹还带着刚才触摸蒋娴残留的低温。

        他横抱起冰雕似的蒋娴,大步跑进办公室,反手将门锁上。将蒋娴放置于沙发上后,他走向窗台,忐忑地拉开了窗帘。

        对面就是1号住院楼。

        混乱不堪,惨叫不断。三楼大厅的窗户破了一大块,有人要往下跳,有人在拉。走廊里形容癫狂的人追着别人,扑上去撕咬……

        疯了。

        卫筠柏攥着窗帘的手用力到关节泛白。

        生化武器警报还在响。

        医院大门的方向传来了逐渐清晰的警笛声。卫筠柏看向那个方向,掏出手机拨打了不久前才打过的号码。

        还是无人接听。

        “……艹。”

        低低地说了句国粹,卫筠柏把手机塞回口袋,回门口再检查了一遍门是否反锁好了,确认无误后,开始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地寻找有用的东西和物资。翻遍了整个办公室,也没搜刮出来多少东西:几瓶矿泉水、一盒口罩、一把美工刀、一柄手电筒、所剩无几的创口贴,一些体温计和大包的医用棉签以及抽纸、湿巾、消毒酒精棉。

        把这些通通塞进背包,卫筠柏又看了眼手机,在微信里给宋悦庭留言吐槽。

        宋悦庭怎么还不回消息……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卫筠柏皱着眉头,再一次给宋悦庭打了微信语音通话。

        对方无应答。

        收起手机,他深吸一口办公室里被空调吹得微冷的空气,看向躺在沙发上的蒋娴。

        一直呆在这里只是坐以待毙。没有食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电,不知道未知的危险什么时候会突破门板那一层脆弱的防线。

        可是,他没法带这个状态下的蒋娴走。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卫筠柏别过头去,背起包,走向被他反锁的门,拧开门锁。

        门把手是冰冷的,他动作小心谨慎地按下它,缓缓拉开门。

        一眼望去,走廊里仍是空无一人。冷白的灯光让这里亮如白昼,静得与对面天翻地覆的1号住院楼仿佛是在两个世界。

        卫筠柏轻手轻脚地出了办公室,把门关上,正了正肩上的背包,向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

        这种情况下,乘坐电梯的风险是很大的。但是如果感染区域目前还没从1号住院楼扩散出来,那么坐电梯直下一楼,出了行政楼大门往西就是医院的西门,不足百米,几分钟之内就可以脱离这个滋生恐惧的是非之地,骑着小电驴飞速去宋悦庭家确认一下他的人身安全。

        值得一搏。

        电梯旁的小屏幕显示它停在一楼不动。卫筠柏按了下楼键,小屏幕上的数字开始变换,楼层上升。

        卫筠柏退开了一段距离。他想,如果电梯门开了里头是一电梯的丧尸,那他保持了个安全距离的话,还有机会调头就跑。

        电梯到达了四楼,电梯门慢慢打开。

        卫筠柏紧张地盯着那条越来越宽的门缝——

        电梯里没有想象中丧尸拥挤的场面。

        却有一个吊死的女人。

        女人被一根男士领带勒住脖子,领带吊在电梯顶部的通风口页片里,她披头散发,一身休闲宽松的衣服,肩膀下塌,微垂着头,看不清容貌。她的身形较为瘦小,张开的嘴巴里无力地挂着一条长舌,裆部被屎尿浸染,不少尿液渗过布料,滴到了电梯地面上。

        饶是在医院见惯了生死,卫筠柏仍不可避免地心中惊惧,双腿竟有些发软。

        她为什么会这样吊死在医院的电梯里?!

        电梯门打开后便久久没有自动合上,卫筠柏与女尸如此僵持了少顷,终于攒足了勇气,挪开步子,转身欲走。

        “吱呀——”

        金属负重摩擦的刺耳之声从身后传来,卫筠柏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女尸摇晃起来,如同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来回推她,挂在电梯里荡来荡去,通风口承受她重量的那几片页片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声音,摇摇欲坠。她遮住面庞的杂乱发丝被通风口里的风吹拂开,露出那张毫无生气的灰白的脸,暴突的眼球角膜混浊,蒙了层灰般,视线无神地落在卫筠柏身上,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诡异的笑意。

        那一刻卫筠柏感到彻心的恶寒。

        他能肯定,女尸在看他。

        卫筠柏不敢细看,移开视线,向安全通道狂奔去。

        他踏进漆黑的楼梯间里,打开了铁门后的开关,安全通道内顿时亮堂起来。

        “嘭”地一声,走廊尽头的电梯门重重合上,仿佛带着怨怒之气,这声音砸在卫筠柏耳里,让他不由得脊背一凉。

        下定决心按捺住好奇心不再回头看,卫筠柏快速调整了一下呼吸,跑下楼去。每到一层他就打开楼道灯的开关,一口气冲到了一楼。

        他推开了虚掩着的铁门。

        行政楼一楼的大厅空旷寂静,灯光昏暗,光滑的瓷砖地面反射着微弱的光。大门没有关,外面就是暖黄路灯下清晰明了的熟悉道路,路两边的绿化,停放的车辆,一如他往常无数个下班的夜晚。

        卫筠柏抓住背包的肩带,扫视大厅一圈,确认没有那个角落里藏着什么人啊鬼啊怪的,放轻脚步径直向大门走去。

        他看一眼左手腕上的蓝牙手表,屏幕亮起,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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