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从来只有新人笑

当邹哲一接到邹石力的电话时，着实有些意外，这么多年，他们这对父女就像熟悉的陌生人，通电话和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邹石力先是关心她的健身馆怎么样，然后又关心她母亲也就是他前妻林娴秀的身体怎么样。邹哲一说都挺好的。

        突然，他话锋一转：“一一啊，我最近怎么老是看到你和乔允迪一起出现在新闻上？”

        “都是误会，我会尽量注意，不会给你丢脸的。”邹哲一说。

        邹石力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就乔允迪在忘城的势力，如果你真的能和他走到一起，那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你是不是还想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以给老邹家长脸了？”邹哲一讽刺道。

        “一一，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我当然希望你能嫁得好。你要记住，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也许你现在觉得我说这话太势利，但等你到了一定年纪后，就会体会到其中的道理。”邹石力苦口婆心地说。

        “不，正是作为父亲的你，亲自教会了我一个道理：永远不要相信男人的诺言，女人只能靠自己。我妈正是太相信你，全心全意地为你付出，忽略了提升自己，当有一天突然被抛弃时，才会六神无主，感觉天崩地裂，生不如死。从我12岁起，我就发誓，这辈子只靠自己。”

        邹石力叹了口气：“一一，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希望你不要恨我。但我真心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

        “如果说对不起有用，还要法律干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必再提，我和我妈都挺好的。如果没什么事，我挂了。”

        “等等，一一，周五我过生日，爸爸希望你能来。我现在年纪慢慢大了，总是想起你小时候的一些事，都怪爸爸当年一时糊涂……”

        邹哲一说：“知道了，我尽量抽时间。挂了。”既然邹石力开口了，这点面子她会给。她也希望邹石力真的是因为年纪大了，开始顾念亲情了。

        周五晚，邹哲一买了蛋糕，来到邹石力家。站在熟悉的别墅前，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14年前，邹哲一小学毕业。邹石力当包工头做建筑生意发了财，在忘城买了大别墅，他开着小汽车，将她们母女从拾桥村接到了500公里之外的忘城。邹哲一开始在城里上初中，林娴秀在家相夫教女，其乐融融。

        当时，她们离开老家拾桥村时，是何等地风光，邹石力是村里第一个买小汽车的，是第一个在城里买大别墅的。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邹石力生意越做越大钱越来越多，他暴发户的本性逐渐暴露出来了。他开始流连灯红酒绿莺莺燕燕，经常晚归，林娴秀和他吵闹不休。

        后来，他变本加厉，经常夜不归宿，带着年轻的小三公然招摇过市，还以此为荣，显示自己的本事。曾经温馨的家，变成了战场，邹哲一每天活得战战兢兢，偷偷抹泪。

        最终，家没了，小三胡梨菁登堂入室了，邹石力和林娴秀离婚了。邹哲一坚决地跟了林娴秀，她们搬了出来。没多久，胡梨菁生了个女儿，新的一家三口甜甜蜜蜜。

        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经过这场变故，林娴秀虽然分了一笔可观的财产，但她痛不欲生，夜夜以泪洗面。邹哲一几乎是一夜长大，不是她想长大，而是很多事逼着她不得不长大。

        清明节她在拾桥村转悠时，百感交集。

        当年离开时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很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跟随他们和舅舅去了城里，最近几年都相继离世了。

        如今再回来，只剩她们母女俩了。林娴秀至今仍孤身一人，才五十出头的她，身体每况愈下，去医院检查过无数次，医生都说没什么大问题，只需多放松心情。搬回拾桥村，也是为了修养身心。

        邹哲一很清楚，她的终身大事是母亲的一大心病。虽然曾经她想就这样独自到老，但每当看到忧心忡忡的母亲，就于心不忍，决心试试。

        春节时，她曾许过一个愿，希望在三个月之内找到一个和她志同道合的人，只需相敬如宾、不谈感情。

        一句话，她希望有婚姻这个形式来慰藉母亲，但不希望婚姻这个枷锁捆绑她的人生。她不希望重复母亲的悲剧，为了一个男人蹉跎大半生。

        这也是她答应和乔允迪演戏的原因。

        深吸一口气，邹哲一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里。

        别墅已显老旧，邹石力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老态初露。

        虽然和绝大多数普通人相比，邹石力仍算土豪，但邹哲一知道，由于认知和格局有限，他的生意早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不复当年的辉煌。

        看到邹哲一来了，邹石力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接过蛋糕，开心得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令邹哲一颇感意外的是，以前对她爱搭不理冷嘲热讽的胡梨菁和他们的女儿邹胡莱，一反常态，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请她入座，给她端茶倒水。

        饭桌上，胡梨菁殷勤地给她夹菜，关心地说：“一一，你工作一定很忙吧？你看你都瘦了，多吃点，以后没事经常回家来吃饭。”

        回家？邹哲一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当年她可是巴不得她和林娴秀早点给她腾位置呢。

        13岁的邹胡莱紧紧地挨她坐着，亲热地和她聊天：“姐，你小时候有没有偶像啊？我们同学都追小鲜肉，太幼稚了。”

        姐？邹哲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要知道，这么多年，她过来不超过十次，邹胡莱每次都对她横眉冷对，生怕抢了专宠。

        邹哲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不出两分钟，他们就憋不住了，狐狸尾巴纷纷露了出来，三句话有两句不离乔允迪。这哪里是生日宴，分明是鸿门宴！

        邹胡莱说：“姐，你和乔允迪很熟吧？你能不能帮我弄张他的签名照啊？有了他的签名照，我们班的女生都得巴结我，明星都没他帅！”

        邹哲一当年离开这个家时，正是邹胡莱这般大，班上的女生也都在追星，但她的世界暗无天日，明星也照亮不了她的天空。

        邹石力和胡梨菁暗里明里地给她洗脑，鼓励她拿下乔允迪，成为人上人。

        邹哲一笑而不语，借口有事逃了出来。她担心再多呆一分钟，她要么会吐，要么会掀桌子。

        她冷笑：果然，狗永远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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