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墨寒辰抱着江鱼快速往妖界的方向飞过去。
妖界在魔界更往东边的地方去，两者都在偏北之地，但环境却是不同的。
清岚宗处在修仙界北边，几乎和魔界妖界同时接壤，不过妖界向来避世，同修仙界和魔界的联系都不紧密，若非此番魔界大动干戈，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虽说一路往东势必会经过清岚宗管辖的境地，但墨寒辰本来也不将清岚宗一众老东西放在眼里。
何况他们现在在秘境里走过一遭，二人实力突飞猛涨，即便被发现，明晃晃从他们这边借道都不在话下。
江鱼被墨寒辰抱在怀里，两人在高空中迅速行进。
在即将出魔界边境之时，江鱼探着个脑袋往下望。
这么远的距离，明明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可就在那么一个瞬间，她似乎看见了谷灵希的无念琴的水蓝波光。
应该就是她，原来他们都出来了。
江鱼收回视线。
她隐约记得对方那时候在他们被幽冥蝶围攻之时，是尽全力在试图救他们出来的。
她闭着眼埋着脑袋靠在墨寒辰怀里。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尤其与人相关，情之一事，不论爱情友情，都不是能轻易下论断的。
但欠她的许多人情，该记的还是要记住。
墨寒辰不知道她为何忽然情绪淡下来，抬手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下，“在想什么？”
江鱼用额心在他身上磕了一下，闷闷道：“我刚刚好像看见谷灵希了，她在边境。”
墨寒辰的手顿了顿，状似不经意道：“会后悔么，为了我，和所有你在乎的人为敌……”
“胡说什么呢，”江鱼好气又好笑，抱着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用额头轻轻撞了一下他的下巴，“你最重要，也不只是为你，还为了我自己，你是不是不想对我负责了？”
他低低笑了一声：“求之不得。”
“哪里不得了，陪在你身边呢。”
“哦。”他闷闷笑了两声，继续道：“师姐好像很喜欢谷道友？”
江鱼撇了撇嘴，“不知道，我很少有这些情感，但是看见她和我们不同路，我会觉得很遗憾。”
墨寒辰沉默下来，抬手在她身后顺了顺，低声道：“对不起。”
江鱼好笑道：“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些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们各自有立场，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将来的事都不会有定数，但我唯一确定的事情，是我会一直保护你。”
她顿了顿，抬首咬住了他的下唇，“也不许胡思乱想，若是觉得亏欠我，用你自己来还……”
喉结缓缓滚了一圈，抱着她的手收紧，墨寒辰闷笑着“嗯”了一声，手掌微抬在她腰侧拍了拍，“我喜欢听你说这些，但是现在好像时机不太合适，你再说几句，我们可能要掉下去了……”
江鱼顿了顿，收回动作规规矩矩地落回他的怀里，正经得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她严肃道：“不许把我掉下去。”
他笑着收紧了抱着她的手，“嗯。”
一路无话，墨寒辰带着江鱼用最短的时间穿过清岚宗所在的上空，朝着妖界所在过去。
尚在路上江鱼就已经能联系到荔枝了。
她借着两人之间的契约，直接和她沟通，顺便将对话外放出来，以便墨寒辰也能听得见。
荔枝仿佛很激动，她嚷嚷道：“主人嘶嘶嘶！你们从秘境出来了吗？”
江鱼：“嗯，你现在和褚翎在一起呢？”
“对嘶嘶，你们没回来，我没地方去，就跟他过来妖界了嘶。”
“好，他在你身边么，你告诉他我们马上就到妖界，一会儿就来找你们。”
“真的吗嘶！”她话音一转，似乎是在和褚翎说话，继续道：“你说的没错嘶，他们果然来妖界了。”
江鱼又听着荔枝自顾自唠了一会儿，大多是她这几个月跟着褚翎受了他一些什么压榨，褚翎又如何毫无“妖”性的对她甩冷脸。
她还顺道把那时候褚翎带着一队人去魔界边境放狠话的神态模仿了个惟妙惟肖，只是话还未说完又被褚翎生硬地打断了，于是两个人又毫不见外地隔着一个契约在她和墨寒辰耳边吵。
江鱼笑倒墨寒辰怀里，眼睛一眯就眨出生理性泪花，墨寒辰扶着她的腰无奈抬起另一只手用衣袖按在她眼尾轻轻擦掉了。
她胡乱拽着他的衣摆蹭了两下，便断了两边的联系，她抬起眼眸道：“你认识褚翎这么久，知道他原来是这么一个人吗？”
他配合地弯着嘴角摇头。
不过他也确实没见过褚翎这一面，他惯来严肃古板，说是跟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于是也不介意自己妖界少主的身份，说抛诸脑后便抛诸脑后，认认真真替他做了许多事情。
墨寒辰以前也并非未提过这些事，但他只道他既然跟着他来报恩，身份什么的都不值一提。
正好有免费的劳力，墨寒辰便也没同他客气，反正妖主妖后也没有意见，于是他们的相处模式便同后来那般，墨寒辰也乐得轻松。
他从来不愿意同人维系感情，他所有的心思都落在江鱼身上，旁人如何他都不在意，世间人来来往往，于是留在身边的这些不必明说，也变得格外重要。
江鱼牵动着他所有的情绪起伏，也在无声无息中影响着他待人接物的一切。
说来，若不是江鱼从前在天剑宗对他的影响，他甚至连褚翎这一个好友都未必留得住。
江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抓着他的手道：“我从前听闻海东青一族性情十分高傲，褚翎当然也有海东青的特性，但我怎么觉得他有时候很傻。”
墨寒辰点头赞同道：“他确实不是很聪明。”
江鱼歪着脑袋笑：“那你还收他们做你的鹰卫，他知道你背后是这么评价他的么？”
“知道吧，当着他的面我也说过这种话。”
她笑得喘气，墨寒辰无奈地抬手轻拍她的背。
他这个师姐，生动明亮，性情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就连最初的遮掩都瑕疵毕露。
这么鲜活的小太阳，如今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了。
墨寒辰弯着嘴角看着她气息平复下来，带着她又飞了一段时间，两个人很快便朝着下方一处开阔地方降落。
褚翎和荔枝已经等在下面了。
他们两人尚未落地，便听得荔枝已经在下面嚷嚷开了：“主人嘶嘶！在这里！”
江鱼落在实地上，方才从墨寒辰怀里出来站直身子，便感觉自己被一具柔软的身体抱住了，荔枝高兴道：“主人我很想你嘶！”
江鱼愣了一愣，随即抬手拍了拍她的背，笑道：“我也想你。”
好吧她其实好像没怎么想。
一来没时间，二来只要她有时间，那些时间都花在墨寒辰身上了。
但是荔枝这么高兴，哪怕只是说些话哄哄她也是好的。
江鱼这才回忆起荔枝初见她时说的救命之恩是怎么一个回事。
千年前的时候，三界尚未形成这么严格的鼎立局势，妖族和修士几乎混做一处，平时若是走进一处灵力浓郁的林间，十有八九会在里面碰上妖兽。
妖族和天地间有特殊的反应，他们借灵力于天地，同时他们修为的精进又反哺于天地灵力，几乎是天地间最自然和谐的一族。
鱼菲那时候带着游子墨在修仙界胡乱闯荡，走到哪里便算哪里，有一次他们路过一处密林，本来只是借过，片刻便会离开，但她忽然察觉到里面有凶兽的气息。
凶兽之所以称之为凶兽，是因为他们生性噬杀戮，和寻常妖族不一样。
他们一旦碰见弱者或者修士人类，便要取其性命将其生吞活剥，更甚者剥皮抽筋将人虐杀致死。
鱼菲他们闯荡修仙界，所过之处都力图保一方平安，这样不仅能有助于修为精进，更能增加造化——
她早已是半步化神之躯，在人间和修仙界多行好事，日后有助于她承受天道的雷劫，成功脱离凡胎筑成仙身。
那一次也不例外，她带着游子墨小心翼翼靠近凶兽的所在，尚未见其原型，便闻见了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像是有无数的尸骨腐烂其间又未完全消散，沉闷的气味经过日积月累的发酵，一阵一阵撞入他们的鼻腔。
她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看见了一条濒死的小蛇。
那条小蛇被挂在枝头，细长的尾巴被粗暴地扭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圈在树上，被凶兽用它自己的身躯将它困死。
鱼菲对蛇类没有太大的好感，可灵识一散，偌大的林间除了那头凶兽和这条小蛇居然再无活物。
她皱着眉打出一道灵力将它救了下来，从衣摆撕了一条布将它简单地一绑处理好。
但蛇这种东西阴毒得厉害，为免被它醒过来反咬一口，她还把它的嘴一并绑上了。
将那条蛇丢在自己怀里，鱼菲召出赤云剑便和游子墨一同在林间寻觅，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那头凶兽斩杀。
那条小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她结束时收手，便见它探着个脑袋往外看。
它那一扇小翅膀脆弱得可怜，玄翼上连绒羽都未长出来，黑黑的翅膀间还能被光穿透，露出里面极细的脉络。
鱼菲带着它和游子墨一同找了一处客栈落了脚。
她不是很喜欢蛇，却依旧耐心地给它处理了伤口，它的尾巴受损严重，若是处置不当，极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她便带着它行了一段路，在路上找了药修仔细地学过处理它伤势的手法。
后来这条小蛇便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它走得很慢，一双翅膀想扇，但扇起来前进的速度还不如它乖乖地在地上蜿蜒着往前爬来得更快。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宓戈对修仙界出手。
她记得她明明将这条小蛇送走了，不知为何，它居然自己钻到了他们陨落的埋骨之地，在那里孤独驻守了千年。
所以它再见赤云剑时才那么激动。
它未必记得千年前故人的脸，可它一直记得救下它的赤云剑，也记得它在等那一个人回来。
江鱼笑着轻拍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道：“小蛇，好久不见。”
荔枝的身形僵了僵，她愣了片刻，开口时几乎带了些不明显的哭腔：“你……”
“是我，别声张，嗯？”
荔枝的血眸眯成极细的一条血线，一颗一颗眼泪居然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她哭着道：“我一直很想你。”
“我知道。”
褚翎和墨寒辰站在一边都愣住了，也不知道这突然的重逢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这条没心没肺的蛇居然就这么趴在江鱼肩上哭了起来。
玄翼赤蛇流泪，根本就没人听闻过这样的事情。
蛇族冷血，怎么会这么轻易动情。
江鱼……对她做了什么？
荔枝越哭越大声，几乎像是将她一千年的泪水一股脑全部流出来。
江鱼无奈地哄着她，眼看她越来越放肆，墨寒辰一张脸越来越臭，褚翎看得暗自咬牙，冷着脸上前拎着荔枝的后脖颈把她从江鱼身上拉下来，低声警告道：“你再哭下去，魔尊就要对你动手了。”
荔枝脸上被泪水打湿，一双眼睛本来就偏红，如今几乎全部都红了，看起来委屈又有点吓人，她嚷嚷着道：“褚翎，你干什么嘶？！”
她一边哭一边谴责他粗暴的动作，褚翎实在没眼看，拉着她自己的袖摆往她脸上糊，勉勉强强把她的泪水擦掉了，他才扣着她的肩示意她看墨寒辰。
墨寒辰冷眼扫过来，荔枝最后要憋还没憋出来的泪水就这么生生刹了回去，她打了个哭嗝，望着江鱼委屈地瘪嘴。
江鱼看得好笑，歪了歪脑袋主动往墨寒辰身边靠，做着唇形没出声对她道：“他要生气了，到时候我们都不好过，乖别哭啦！”
荔枝看了墨寒辰一眼，到底不敢造次。
这个魔，比当年鱼菲身边的那个修士还要烦人嘶！
江鱼哄完那个哄这个，拉着墨寒辰的指尖晃，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望着他无辜道：“我们现在该去哪里了？”
墨寒辰被她这招并不高明的转移注意力逗笑了，他本来也不是生气，只是不喜欢有人抱她这么长时间，但她若是喜欢，他也勉勉强强可以接受。
可是荔枝刚刚哭得太厉害，江鱼本来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她一副愈发无奈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模样，他不喜欢她陷在那种手足无措的境地里，哪怕是她自己的选择也不行。
所幸褚翎把人拉开了，他自己管的人他自己负责。
他松了口气牵着江鱼，抬手碰了碰她的眼尾，见她没受什么影响，才低声道：“随他们进去便可，一会儿先去拜访妖主妖后吧。”
她弯着嘴角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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