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待归来
玖玖，大家都叫她玖玖，她叫做朱玖玖，是朱七七的孪生姊妹。
她记得姐姐在那个雨夜里紧紧按住她的手，看着那个在火海中痛苦翻滚的身影，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从此以后你就是朱玖玖了，是我朱七七的妹妹，你是朱玖玖，我是朱七七。”
她呆呆的望着火海深处，那里什么也没有了，那个挣扎的人影无法再挣扎，终于陷入了火海深处，随之而去的仿若某种枷锁，从她的心头破开，让整个人都在呼吸着新鲜至极的空气。
姐姐也一直凝望着火海，在那人影与火海融为一体后，同她说：“走呀，玖玖。”
朱玖玖那颗心忽然乱跳起来，她觉得自己好像获得了另一种莫名的力量，此时此刻犹如蛆虫，吸食着别人的生命，乃至命运，以这样残忍的方式获得新生。
莫名的，她还想回头看那已经逐渐熄灭的地方。
姐姐却轻快道：“还看什么，没什么可看的，朱…那个人已经死了。”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还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姐姐就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将她狠狠的摔倒在地，她头昏脑涨的看着姐姐的嘴一张一合，看着姐姐的脸失去了原本模样，变得美丽而又陌生。
姐姐在说什么？
好像在说……
四周叽叽喳喳的，仿佛有几百个声音在闹，她昏昏然的不知道在听些什么，她抬手吃力的拉着姐姐的衣摆，终于哭道：“我知道了，姐姐我知道了，我要活下去的，我是要活下去的。”
她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似乎因为她的哭泣，姐姐也终于在皎洁月光下成了朱七七，银白的月光洒落，她面前的人冷若冰霜，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姐姐，大多时候，姐姐总是温温柔柔的同她说话，告诉她一切会好起来的。
而今的姐姐却皱眉看着自己。
她迟疑道：“姐姐？”
“嗯。”
“你还是我姐姐吗？”
“…当然，我是朱七七，你是我的妹妹朱玖玖。”
“我……”
“玖玖，你已经活下来了。”
“我知道了。”
“走了。”
“嗯。”
……
朱玖玖一袭浅碧春衫倚靠着窗户，窗下小桥流水，桃花盛开。
若非外间飞雪连天，旁人也只当这是三月莺飞草长时。
因她偏爱春色，家中人就特地耗费千金为她打造这无边春色，如今她来了山西大姐处，大姐又按照江南那边的居所为她又打造了一番，爱重如此。
她在山西这数月，被人服侍得精细又妥帖，比提心吊胆在江南时好不知数倍，毕竟江南是真正的朱七七生长的地方，她们姊妹不过是冒名顶替而已，就算再怎么小心谨慎，行事之间也未免有些纰漏。如今来了这里，还是让她放松了许多。
她同姐姐还时常书信来往，朱一一偶尔看到她提笔写信还要笑她两句，笑两姊妹太过亲密，以后会不会喜欢同一个俊俏郎君，会不会打起来。
她摇头道：“我当然不会的。”
因这份笃定，朱一一反而好奇了，“你怎么知不会？”
她道：“因为我已经见过七七的心上人了。”
朱一一很惊讶，详细一问，才知朱七七写信来时，仔仔细细将同沈浪邂逅之事从头到尾的描述了一遍，还附上了沈浪的小像一张。
朱一一仔细打量那小像，那画中人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偏又眉目英俊，竟也说不出的玉质风流。
朱一一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问了些沈浪的来历，年纪，就不再问了，丝毫不怕那沈浪是个坏人将朱七七骗了去。
待朱一一离开后，一旁服侍的丫鬟倒是按捺不住了，偷偷道：“七小姐一人在外，会不会不安全？”
朱玖玖知道这个丫鬟在说的那个沈浪，可她早就知道朱七七同沈浪是怎样的天定良缘，也知道这二人未来的那些纠葛，“她会很安全的，她可是朱七七呢。”
丫鬟没听懂，只恭维道：“七小姐这样的人物出门在外自然是有人鞍前马后，怎么会不安全呢。”
朱玖玖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又去给朱七七回信去了，这次朱七七写给她的信写的是同沈浪去了江南，打算拜访姐夫范汾阳，信中还问她要在山西待多久，打算何时回江南。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收到过回信。
可是等了又等，大半个月后还是没有回信，本来没有缠绕她的梦魇再度重临，好多个夜晚她都是一身虚汗的醒来，这是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
她又写了信给江南那边的姐夫，姐夫竟也未曾回信。
万般无奈下，她只好去问朱一一。
朱一一被她问起朱七七的事，还揶揄到：“你们俩姊妹还吵架了不成？你怎么惹到她了，她这样子不肯搭理你？”
朱玖玖也是病急乱投医，“我也不知道，就给她写信她也不回我了，我……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
朱一一轻轻拍了拍朱玖玖的脑袋，“胡说什么，七七正在来这儿的路上。也是我这些日子忙，我竟然忘了告诉你七七的事情了害得你还胡思乱想。”
朱玖玖这才稍许放松。
朱一一又道：“我半个月前收到你姐夫来信时还奇怪七七这臭丫头怎么敢一人独行，你姐夫在信里还同我抱怨七七火急火燎的往山西这边来，不知道是什么大事，还一个人回来，他派人手追着互送她都没有追上她。”
朱玖玖的眼皮忽而一跳，心也砰砰乱跳起来，一种极度不安感快速的在她身体里流窜，几乎是一瞬间就击中了她的心脏，她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竟是瘫倒在地。
朱一一见如此，神色焦急起来，口中还说着什么，朱玖玖是再也听不进去了。
四周的人正要围过来时，一丛大火平地而起，烧在她身上，她没办法张口嘴说一句话，说一个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这火海涅没，一如那时。
她的皮肉在火中化为焦炭，她的眼泪也化为蒸汽，她在这烈火焚身的痛苦中咽气。
这偷来的时日，就这么结束了。
砰——
朱玖玖在所有人的眼前烈火焚身，砰的一声，化为乌有。
一如当初那个朱七七，那个消失在沈浪面前的朱七七般，犹如从未存在，不留一分痕迹。
不知是谁大声喊了声，七小姐来了！
本已经静寂的一切忽而动了起来，朱一一面上的惊恐痛苦一瞬舒展为笑容，她自己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洒水小厮护院管家们也同她那般，一瞬间各归其位，丫鬟们忙凑近朱一一，小心的扶着她的手，一同朝抄手游廊望去。
游廊深处有个红衣少女出现，她就像一簇火焰，又像一只火红的小鸟不过几息就赶至朱一一身畔。
她想要抱一抱朱一一，却在看到姐姐的肚子时停住了手，她看着姐姐的肚子，不可置信中又带着遗憾，带着些许傻气的问：“这是姐姐的孩子？”
若是寻常，朱一一定会取笑她，可不知为何，她竟流下泪来，“七七要不要摸一摸？”
朱七七伸出了手，还是没敢摸下去。
朱一一却是含笑握着朱七七的手摸向了肚子，朱七七身体一僵，紧张的神色却在触及那柔软的肚子时慢慢放松了，“姐姐一定很辛苦吧。”
朱一一道：“还好。”
姐妹二人亲亲热热的挽着手往花园深处而去，显然是不少亲密话要说。
众人则各司其职，忙着各自的事情，至于方才消失的人，也如消失那会儿，在众人心中没有一丁点的痕迹。
……
一处密室之中，昏暗的烛火下，一双素手将朱七七朱玖玖两个名字撕去，要是有人在旁边仔细观看，定能看清楚纸上写着，朱七七，原名朱玫，朱玖玖，原名朱月，孪生姊妹，朱月原有绝症，诸如此类的字眼。
那双手将纸烧去时，有人道：“这两姊妹就这么死了，真正的朱七七又回来了，接下来又该如何？”
那双手的主人反问道：“这两个人还能真的取代朱七七吗？”
那人道：“既然不能，你为何又要帮这两个人呢？”
她道：“我想知道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到底是有怎样的气运，都这样了，她都可以起死回生，你不觉得惊讶吗？”
“这就是气运之女？”
她道：“应当不是这么简单，这里有偷她气运的人，当然也有维持这一切的人，你看这本穿越女的名字的书，现在还有多少？”
是啦，现在不过薄薄十几页了。
“不过现在朱七七回来了，一切要开始了，该死的人死了就是了，也没什么要紧。”
随着那话音落下，密室里火烛熄灭，一切再度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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