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多比.2
哈尔抄起床头的绷带把多比捆在床头的栏杆上，顺手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们明天早上看看能不能问出点消息来。你不是说，多比一直拦着你去学校，它说学校里不安全。我想它知道一些内幕。”
“可是，它不能说”哈利犹豫道，“它会惩罚自己——”
“哦，是啊，密室里的怪物还会害人呢。”哈尔说。
“我尝试过问它！”哈利申辩，“但是——”
哈尔伸手拦住他。“安静。”他急促地说，他们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
邓布利多倒退着走进来，和麦格教授抬着什么雕塑一样的东西。
哈尔披上隐形衣，融进阴影里。哈利微微抬起胳膊，把被子挑到多比身上。在教授们窃窃私语中，月光吻上克里维的脸，留下惨白印记。
很快，教授们退出去了。良久，哈利颤抖着转过身，脸色比克里维还要苍白。哈尔慢慢站起来，揉揉发麻的小腿。
一只手拽住他的袖子。
“你听到教授说的吗？今晚别回去。”哈利瞟了瞟克里维僵硬的身躯，既害怕又内疚。
哈尔开始四下张望床铺。他本来也没打算回去。让他在有怪物出没的霍格沃茨乱窜是不可能的。要不是想着哈利一个人睡在校医室，哈尔看到克里维的第一眼就会折返塔楼。而且，打开门撞见小精灵蹲在哈利的床头，确实把他吓得不轻，下意识就给了它一拳。
他转了一圈，那些无人的位子并没有安放被褥。
“我们可以挤一挤。”哈利打量着哈尔瘦削的腰身。这张床睡得下他们两个人。
“好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哈尔难得有点迟疑。
“快上来，外边冷。”哈利不客气地打断他。
这下没什么好想的了。哈尔小心避开哈利受伤的那侧胳膊，把长袍叠放在枕边，躺进温暖的被窝。哈利向右边挪去，给他留出空位。
夜深了，单人床，两个人缩手缩脚，各怀心事。没有人睡着。
“什么意思呢？哈尔？邓布利多教授说重点不是谁，重点是怎样？”哈利小声说，他转过头，哈尔的侧脸映着微弱的光，黑发披散，轮廓柔和。
“这很明显，”哈尔也扭过头，这下他们脸对着脸了，“邓布利多有把握是谁打开了密室，问题在于他抓不住现行。他找不到密室。”
“可他既然知道是谁，为什么不直接——”哈利停住了，显然他想到盘问不是适用于任何人。而对于嫌疑人，能且仅能做的就是调查询问。
“没有证据。你知道，就算在麻瓜法律中，警察也不能对嫌疑人做什么。”
“那么，说起证据，你的镜子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我希望如此。”哈尔轻轻一叹，目光转过哈利背后。
“可是你看，克里维在六楼楼梯上，洛丽丝夫人却在二楼。我不晓得这其中有什么关联，镜子该放在哪里镜子数量是有限的，做一份也很耗时间。”
“等等！六楼？！你怎么知道？”哈利吸了口冷气，想明白其中关窍，“你看见了什么了？”他压低声音问。
“这也是我迷惑的地方。”哈尔轻声说，“我听见克里维倒地，在那之后却安静了。就好像，凶手凭空飞走了。”
他扯住被子压紧被角，向哈利那边靠了靠：“你还记得万圣节那天，你听到的声音吗？在墙里的？”
他的眼睛眯起来，神色严肃。
哈利有点开心地说：“当然。”
那时他第一次说出来，没怎么被当回事。即使是在魔法世界，听见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也是令人不安的。再说那次大家都把耳朵贴在墙上，只有他听到了内容。无法解释，只好不了了之。如今哈尔又重提，可见是愿意相信他了。
“我以为是那是幽灵一类的。所以能来去自如。”他补充道。“你的意思是，那可能就是密室里的怪物吗？”
“有这个可能。”哈尔谨慎地说，“你前一年并没有听到声音是不是？密室打开了，你就听到了，而且洛丽丝夫人确实出事了。”
“对，我听到了，那个声音说，‘饿坏了好久好久是时候杀人了’”
“这很像一个关了很久的怪物说的话。”哈尔评价，“我先前还有个想法，以为是有人自称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借打开密室的幌子作恶。所以你瞧，我研究那些镜子，是为了找‘谁’。”
“我们还是得找，邓布利多教授可不会和我们分享他的嫌疑人名单。”哈利颇有自知之明地说。
“他不希望我们涉险，做校长的人都这样。毕竟我们不该参与。”哈尔理智地回答，“我们只是学生。”
“哦，是啊，”哈利慢慢地说，“可这是性质恶劣的事，威胁麻瓜出身的人。我想总得做点什么”
白天科林克里维还给他拍照呢，晚上，却因为探望他而躺在了离他不远的病床上。幸运的是科林被石化了，能救回来。可万一要是打开密室的人不满足于石化了呢？那个人会不会操纵怪物真正地杀人？除去所有被认为不配学习魔法的人？
“我害怕，哈尔。”哈利用更慢的语速说，好像这样就能掩饰他勇气不足的羞愧。
不过事实上，能直面恐惧也是一种勇敢。
他接着说下去，语速渐快。
“我害怕有人会因此受伤，有人会因此死亡，霍格沃茨会关闭，我不喜欢纯血论，不想看见马尔福趾高气扬，如果我什么也不做，如果我只是看着——”
哈利顿住了。某种激烈的感情在他嘴上打转，但他只是说不出。
哈尔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这么想，只有掌握主动权才能更好保护自己。总不能一直被那个凶手牵着鼻子走。”
“等下，这么说你并不十分怀疑马尔福了？”哈利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哥哥一直在用的是模糊指代。
“那归根究底是一种猜测嘛。”哈尔眨眨眼，“他是有一定的嫌疑，但还有其他很多人。你们当然可以用复方汤剂测试他，可如果不是他，那不就白白浪费了时间吗。”
“可是他他已经认为麻瓜出身的人都是垃圾废物，他的家庭是彻头彻尾的斯莱特林式古老家族，你看见过他爸爸，他还同博克-博金的老板做生意。他完全符合斯莱特林继承人的特点。”
“别，选马尔福当继承人，斯莱特林会哭的。”哈尔懒洋洋地说。
哈利抬抬眼睛。哈尔半闭着眼睛，相比白天上课要看起来放松得多。随口一说的笑话，有三分锋利的特色，略显刻薄。他为这个笑话弯弯嘴角。他知道，这种锋利会暴露在他们面前，但永远不会指向他们。
斜月西沉，屋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在一次对话结束后，很久没人说话。哈尔睁眼，看见哈利已经垂着头，蜷起身子睡着了。姿势有点别扭，半侧着悬在床边。是为了给受伤的胳膊腾一个相对宽阔的空间。
单人床要挤两个人只得都侧着睡。
他小心地翻了个身，向外移了一点，好让哈利能舒展些。不过这样他就得和多比面对面了。他若有所思地瞧了瞧小精灵露在枕套外的，瘦骨嶙峋的胳膊腿，拿被角给它搭上。然后他把手按在它的身上，好在它醒来的第一时间抓紧它。
哈尔醒得早。尽管他昨天睡得晚，但心里装着事，没有睡沉。睁眼一看，小精灵还窝在手旁边。脖子后有毛茸茸的触感，仔细听还有细小的呼噜。是哈利把脑袋靠了过来。
他屏住呼吸从一人一精的空隙慢慢起身，伸手一按床板，嘎吱一响。他把腿朝床下一晃，借着力整个坐直。理了理毛衣的褶皱，套上外袍。
周日天气晴朗，冬季苍白的阳光透过窗子也添几分暖意，窗上倒映发丝散乱的人影，然后那人影将五指插进发间，细长的手指向后一顺，马上就整齐了许多。
哈尔拎起多比，给哈利掖好被子，匆匆溜回格兰芬多塔楼。
舒服的周末配着温暖阳光，慵慵懒懒缩在被子里是每个住在塔上的人喜欢干的事。因而哈尔折腾一番，直到进了五楼房间才见到第一个醒着的人——赫敏格兰杰。
“早上好。”她扭头轻快地说，膝上卧着一部大书。复方汤剂正处于自力更生时期，她只要注意看着火候就行。
“早上好。”哈尔点点头。
“嗯，这是什么？”她看见昏迷着的一团在哈尔的手里。
“是那个小精灵，多比。我们同你说过的。”哈尔把它放在桌上，两只手撑着桌面，“你能想到吗？昨天晚上它在哈利床头。”
“天哪！”赫敏惊讶地张了张嘴，“哈利还好吗？”
“没什么事，我顺便抓住了它。”他耸耸肩，注视着小精灵肿起来的脸。
大概下手重了点，可他到底也不会感到抱歉。想想看，多比给哈利，给他们弄了多少麻烦呀。
赫敏好奇地从后面靠过来。她仔细打量着它，目光扫过它套在身上破烂的枕套和绑得极为艺术的绷带结。她敢打赌那绝对是哈尔的手艺，蝴蝶结的角度和圣诞礼物包装上的一摸一样。
哈尔摆好多比就不再管了。他拿过一面镜子，开始他的制造工业。
待到小精灵幽幽醒转，他已经刻好了一半的魔法阵。
“哈尔波特！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的哥哥！多比不怪他，多比知道他是为哈利好！但是哈利波特不能留在霍格沃茨！他们都不该来！”小精灵尖利的嗓音回荡在房间内，它悲哀地看着他们，左右晃动想使自己得到解脱。
哈尔和赫敏丢下手头工作，一起挤到它跟前。
“为什么我们不能留在霍格沃茨？”哈尔伸直手臂扶住它，使它坐在桌子上，平视它那像玻璃球似的大眼睛。赫敏紧张地咬着嘴唇，生怕漏听小精灵的每一句话。
多比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自言自语：“多比已经封闭通道，但他们还是来了！多比原以为游走球能使哈利回家去（哈尔挑了挑眉毛），但他还是留下了！霍格沃茨就要发生可怕的事情，历史即将重演，密室又一次被打开——他们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它顿住了，努力挣扎着：”坏多比，很坏很坏的多比”
“确实挺坏。”哈尔淡淡地说。赫敏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赫敏走近一步，放轻声音使它渐渐平和，“你能给我们一些提示吗？”
“有人正策划一个巨大的阴谋！波特家的兄弟必须在事情发生时离开！”多比大叫，泪水漫上眼眶，“哦！哈利波特的朋友！对多比这么友善——”
“哦，不！”赫敏没想到她的安慰反而起了反作用，“这没什么——你知道是谁吗？”
“你只要回答知不知道。”哈尔适时地补充。
多比重重地点头，但是下一刻它就又叫喊起来：“透露了主人的秘密！坏多比！”它使劲一翻，从桌上滚下去，哈尔眼疾手快地接住它。
“好吧，”他把它放回原位，“换个方式问你，如果错了，你回答不是就行了。”
“这个阴谋针对麻瓜学生吗？”
多比眨着眼睛。
“主谋是斯莱特林的人吗？”
“”
“和你的主人有关？”
“”
“是故意要害哈利吗？”
“”多比没有说话却睁大了眼，使得那双灯泡似的眼睛更外凸了。
赫敏抽了一口气。哈尔蹙起眉尖。
他握着自己的手，十指交叉，拇指不自觉地抚着突出的骨节。想害哈利，据他了解，排首位的应当是伏地魔。或许还有他的部下。
上学期末，伏地魔偷窃魔法石未遂，逃走了不是吗？那么他回来了，又怎么会不联系自己的手下，重拾大业？在他的道路上，阻碍最大的是邓布利多，当然还有哈利。既然哈利能使他死一次，自然有让他再死一次的可能。他必须要解决这个隐患。
能保护哈利的是霍格沃茨和邓布利多。而在邓布利多眼下动哈利是极不明智的，必须要哈利离开霍格沃茨，或者霍格沃茨被关闭。
利用密室，制造事端，宣传纯血论，迫使学校关闭，这不仅创造了对付哈利的机会，使纯血的思潮重新涌动，也大大损害了邓布利多的名誉。
试想，邓布利多的威望若是下降，对谁最有利？
而且，经历了上一年附在奇洛身上的意外，伏地魔兴许换了方式进入霍格沃茨。他有旧部，或许会利用部下的力量在霍格沃茨埋下自己的棋子，指使那个人行事。
会是这样吗？
还是说，伏地魔仍然在虚弱期，潜伏在什么地方。对哈利动手的只是他的部下的泄愤？
他揉了揉眉心。他知道的太少了。
难以决定。
“和伏地魔有关吗？”他笼统地问。
可是，不待哈尔再问什么，多比的眼神一懵，尖叫一声，像肥皂泡一样“啪”消失在阳光下，毫无踪迹。
失去支撑的绷带随随便便瘫倒在桌上。细小的尘埃迎着光若隐若现。
哈尔的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虚空中多比消失的地方。赫敏原本有话要说，瞧他沉思的样子又屏气凝神，轻手轻脚回到药水边。她搅合了两下复方汤剂，想了想自己发现的问题，决定等待他回神后告诉他。她静静等着，却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出了神。
那双眼睛和哈利一样，翠绿，弧度饱满圆润。眼角微微下垂，睫毛一敛，天然带着几分柔软。仔细看进去，像是空的，又好像什么都有。
哈尔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一遍，觉得手上拿到的是零散的拼图，缺了关键的节点。多比透露的信息使事情变得更复杂，更危险了。每个部分都有线索，每个部分都不清楚。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的起点，要么找到密室，要么找到继承者，要么弄清怪物的真相，总归要先找到一个，才能验证他的猜想。
再说，一个小小的疑惑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多比就一定可信吗？（哈利曾说过多比对他非常推崇，也许多比的心是真的。）如果这是有人想让它这么干呢？
原谅他的多疑，但他就是会这么想。
他微侧脸，和赫敏的棕色眼睛对视。她像是没想到他突然转头，先是后仰了一下，然后才又看向他。
“怎么？”他问。
“是这样，”赫敏清了清嗓子，“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里提到过，任何人不得在霍格沃茨幻影移形。所以我想不明白——”
“——多比为什么能来去自如？”
多比身上的谜团又多了一个。
“还有这回事。”他舔了舔后槽牙，用手撑住脸。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关于多比和密室？”赫敏环着手，身体前倾。
哈尔慷慨地把自己的几个想法都和她分享了，尽管内容有些令人惊恐。
“哦。”她的手指绞着头发，“听起来还行。”
他表情沉重地看着她：“我宁愿我猜错了，不过，这种可能性还不小呢。”
“唉，不好说。总之要先找线索。”赫敏右手握拳，重重敲在左手掌心，“快行动起来吧。”
于是这两个人又各自忙开了。哈尔继续刻魔法阵，赫敏看着药剂。
空气再次安静了。
呼吸轻不可闻。
动作间轻微磕碰。
幽蓝的火焰舔舐坩埚底端，小火慢煨，浓稠的表面浮上气泡，发出噼啪噼啪的细小响声。
这份安静保持到哈利推门而入。他满头汗地跑进来，看起来完全康复了。
“多比呢？”他喘着气说，四下寻找。
“不见了。”哈尔回答，“但是它给了我们一些信息。你确实处在比我们还要危险的境地，这件事还和斯莱特林的人有关。大概多比的主人也参与了。”
“我们想，会不会又是伏地魔。”赫敏同哈尔交换了一个眼神，“或者他的手下。毕竟这是个针对你的阴谋。”
“针对我？”哈利感到荒谬，“可是，我并不是麻瓜巫师——”
“——可是你显然不支持纯血论，想想看吧，大名鼎鼎的波特，正义的一方，这会影响很多人的想法，对吗？再说，密室的怪物攻击人的时候可不分血统。会分血统的只有人。”
赫敏分析道。一旦顺着哈尔的思路来，很多事情又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可是，他总不至于又附在洛哈特身上进来吧？”
“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哈尔看见赫敏脸上又露出不赞成的神色，就把话题从那位教授身上撇开了。像邓布利多教授这样的人，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好吧。”哈利抿了抿嘴唇，他坐在他常坐的椅子上，不太愉快地翻了几页书。先说是密室怪物，清理不配学习魔法的人，又有多比传递消息，是有人要借这个机会谋杀他。任谁知道有这种悬而未决的恐怖跟在身后都不会感到轻松。
他更感到自己要做点什么了。或许多学一点魔咒会有用。他继续翻着书，心里乱糟糟的。
过了一个小时光景，哈尔放下一面小镜子。第一面已经完全刻好了，连接性测试也反应良好。画面可以在大镜面上显现出来。他心里有一点关于保存画面的原理的想法，不过那是下一步要操心的事了。当务之急是先把第一面镜子放到该放的地方。站起来的时候他才感到一阵饥饿，想起原来还没吃早饭就过来了。正好，去大礼堂也顺便放东西。
“去哪？”哈利听到动静问。赫敏也站起来合上书。
“看起来成功了是吗。”她盯了一眼被他拿在手里的镜子。为了方便，镜框已经拆下了。看起来相当朴素的小圆镜子。
“我顺便去吃点早饭。你们呢？”
“我没吃。一起吧。”赫敏说。哈利则摸了摸肚子。
虽然庞弗雷提供了燕麦粥作为早餐，但是这么点寡淡的东西显然满足不了半大小伙子刀子般的胃口。哈利听到他的胃在嚎叫着要培根和火腿蛋，以及牛奶泡巧克力味麦片。
“不过，罗恩呢？”哈利问，“他不会还没起来？”
要是罗恩醒了，看见他们不在休息室，肯定会到五楼来找他们。哈利看了看破旧的手表，指针显示九点多了。
“那把他喊起来一起吃个早饭。顺便和他说说这些事。”哈尔干脆地说。他把镜子揣进兜里，一步踏出门外。
三个人带着一种慵懒的满足感上楼去。他们在这个早晨可做了不少事。
但是，显然，罗恩也没有浪费这个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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