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让纸开口
何大人去叫差役的功夫，钱氏低头对程向北耳语了几句。
不知她说了什么，程向北的眼睛亮了亮。
“大人，方才确实是我忘了，夫人一提醒我才想起，当时的确是签了一张条子的！”
原本因为当众被钱氏拍了一巴掌，他还有些要发怒的模样。
现在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仿佛觉得自己赢定了一般。
程心宁蹙起眉头，目光在程向北和钱氏身上来回扫视。
原本他自己都承认了没有书面凭据，怎么突然改口了？
钱氏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程心宁还没思考得出结果，程向北又开口道：“另外，如果可以的话，大人能不能让我找家里的一位小厮去找？毕竟我平时还要做生意，那张纸又是放在我平素钱财交易文书所放的地方，别人去，我不放心。”
他这样说倒也无可厚非，毕竟那些文书都是商人最重要的东西。
何大人没有为难他，只说到时候让自己的差人跟着小厮一起去，便派人去找他那小厮了。
等小厮被找过来，程向北对他说了两句，他便会意地点点头，离开了京兆府。
整个过程中，程心宁一直留意着他们那儿的动静。
也因此，她敏锐地发现，在小厮离开后，钱氏的手指上少了一只戒指。
看来，其中必有文章。
程向北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何大人道：“不过因为年代久远，之前也没太注意这张纸，所以可能有些损耗，希望大人不要介意。”
有损耗当然是正常的，但是当程心宁看到那张纸时，却险些被气笑了。
什么叫“一点”损耗，分明三分之一的地方都被油污给遮得不成样子了。
最关键的姓名和时间位置，好巧不巧地被遮盖的严严实实。
这简直就是一份毫无信息量，也毫无价值的凭证。
程心宁这才明白，估计是程向北平素经商过程中也与他人签订过类似的条子，所以钱氏想要拿来冒充。
这原本是个极其拙劣的伎俩，可偏偏程心宁却一时没什么办法。
毕竟程向北的确按照他自己所说，把“凭证”给拿出来了，至于到底损耗了多少，那只能怪老天爷，怪不得他了。
即便那损耗是人造，且位置太过可疑，按照这里的技术条件，一时间也难以判断。
只要大家对他只是怀疑，他就有脱罪的理由。
不过尽管困难重重，程心宁还是发现了一丝疑点。
“等等，二叔刚刚说您把这张纸放在重要文书所在的地方，那必然是小心保存的，为何上面油污如此严重？”
岂不是自相矛盾？
程向北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以前下人打扫时不小心碰到了吧。”
他这全然是把一切都推卸出去的态度。
只要程心宁的亡母不能复生，那么就没人能够直接指责他的伪造。
至于其他的，都不要紧。
只有一张纸，到底该如何寻找突破……
程心宁在这儿榨尽脑汁地思考着，但坐在一边的宋异洲看向那张纸的神色却微妙了一瞬。
不久后，当程心宁走过他，前去看纸张详情时，便听到了身边传来极小声的几个字：“程心宁，纸质有问题。”
程心宁的目光在宋异洲那肯定的眼神上顿了顿。
不知为何，原本还有些急躁的她，心情突然平静了许多。
但宋异洲提醒完后，便移开眼神，不再看她了。
看来提醒归提醒，气儿倒还是没消。
程心宁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等这桩案子结束了，她还得亲自去哄他。
一个大男人，也太矫情了一点。
一面想着，程心宁已经走到了程向北的身边，拿起了纸。
轻触，细磨，再放到鼻子前面嗅一嗅。
油墨和纸张的清香瞬间在鼻子前面弥散了开来，还有浅浅的陈腐气味。
虽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是程向北并没有多过阻止。
不过是一张纸，又不会说话，她就算是揉烂了也没用。
过了一会儿，程心宁终于放下了那张纸，嘴角轻轻扬起一个笃定的笑容。
她潇洒地转过身，目光都懒得在程向北身上停留哪怕一瞬间。
“大人，我想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何大人都有些被她绕住了。
“这张凭据是伪造的。”程心宁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程心宁，你血口喷人！”
钱氏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挣脱了差役的束缚要来抓她。
但是在触碰到她发梢的前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膝盖一疼，重心不稳，脸朝下摔了下去。
一个小小石子落在了她身旁，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大家也只以为她是不小心绊到自己了，嫌弃地把断了鼻梁骨的她给拉去了一边。
只有程心宁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宋异洲，正好瞥见他往回缩的手。
“谢谢。”她用唇语无声地说了句。
宋异洲傲娇地扯扯嘴角，没有回应。
无论什么时候，就算他俩在闹矛盾，宋异洲也不会忘记保护她。
钱氏失败的扑咬只是一个小小插曲，审判还在继续。
“程心宁，你说这凭据是伪造的，证据何在？”
“很简单，这张凭据所用的纸张，纸质丰润，纸面无暇，微微翻着藕粉色，再加上独特的香气，必然是江南葛家产出的清纹纸。”
“葛家的造纸技术一直是祖传的秘密，市面上并没有任何商家能够仿造。”
“是葛家的纸又怎么样？”程向北不服气地嘟囔。
“二叔，你可能不知道，这葛家的清纹纸，是三年前才研制出的技术。”
“宁儿不才，想请教请教二叔，我母亲故去早已不止三年，您当初，又是怎么跟她在还未诞生的清纹纸上签订条约的呢？”
程向北的脸色僵住了。
“什么清纹纸，什么葛家，你胡说什么！”
在慌乱之下，他开始口不择言。
程心宁不慌不忙，“到底是不是胡说，我想何大人心中应当清楚。”
何大人点了点头，这葛家和清纹纸的事儿他是知道的，毕竟清纹纸中的优质产品可是进贡给宫中的，他多少有所听闻。
除此之外，提起“清纹纸”，好像恒亲王也曾经卷入和这种纸有关的某段故事中？
何大人想到此处，脸色有些古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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