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群众基础
京兆府门口的那条大街，贯通东西，商铺鳞次栉比，一向是京城中热闹的所在。
而今日将近中午时分，这里甚至还要比往常还要热闹不少。
许多人都环绕在京兆府门口，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定睛一觑，人群中间的空地上正站着一对长身玉立，气质卓然的男女。
正是程心宁和宋异洲二人。
在程心宁的软磨硬泡下，宋异洲最终还是带她来到了京兆府。
只不过额外与她约法三章，叫她无论今日在公堂上遇到了什么事，都不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彼时躺在病床上的程心宁自然是点头如啄米，无有不应的。
但宋异洲终究还是不放心，暗中派梁九多叫了不少人，便衣打扮藏在人群中，若有不测，好第一时间护程心宁安全。
比如此时这密不透风的围观群众中，就夹杂着不少王府的人。
京兆府门前有一面大鼓，正是用于击鼓鸣冤。
只不过自打那手段严酷，刚正不阿的何大人接手京兆府后，京城的治安好了不少。
再加上据说民事院也来了位判案能力不错的新官，一时间京城几乎再不见什么大案冤案。
也因此，平素极少有人动用这面鼓。
——这也是众人对他们好奇不已的原因之一。
“这位小姐可是要击鼓鸣冤？”
程心宁站了半晌却没有动作，便有好事之人忍不住发问。
毕竟此时正是午时，太阳热辣辣地穿过街巷，让每个人都感到酷热难耐。
“不错。”她坦荡荡地点了点头。
“那为何站在此处良久，却不曾有半分动作？”
难道只是站在这里作秀，浪费大伙儿的时间不成？
程心宁当然听懂了他那不算友好的潜台词。
但她只是笑了笑，“这位仁兄，可听说过王林的故事？”
王林是天启国建国时期的一名举人，只不过他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学问方面的成绩，而是因为一纸诉状。
原来，王林自幼父亲早逝，孤儿寡母只能依靠他父亲地族人接济过活。
不过好在王林从小爱读书，因此母子二人的生活虽然清贫，却也算是有奔头。
王林考取秀才后，为了提升中举几率，便只身前往外地一所著名的书院求学，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乡。
等到多年后，他终于中了举人，又好运地候补到了一个县丞的空缺。
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满心想着报效母亲养育之恩，亲自回乡接母亲前去赴任时，回到家的他才发现，他的亲娘竟然早已在他离乡之时，遭受了他父族中一位伯父长期的羞辱侵害，并最终自杀了。
这么多年，王林日夜苦读，只为让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不再寄人篱下。
但等到功成名就之日，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尽孝的机会！
斯人已逝，不可追及。王林便将一纸诉状递上了本地的官府。
谁知，世人多奉承“家丑不外扬”，再加上他父族在本地又有些威望，因此他的诉状根本无人搭理，王林自己也还遭到了许多威胁和非议。
悲愤之下，王林毅然决然奔赴京城，拼着一身功名不要，一纸御状将族人告上了朝庭！
据说，当时正值数九隆冬，京城飘雪之际，王林在宫门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路人看见时，他的双膝已经被深深地埋在了雪里。
他的孝心令前来上朝的官员们纷纷动容，他们将王林之事通传给了太祖，王林终于得以将一腔血泪诉说出去了！
当然，这个故事最终还是有了个好结局。
天启太祖明辨是非，将那位人面兽心的伯父判了流放，又将此前包庇纵容此罪的族人和当地官府都定了罪。
死的死，下狱的下狱，飞鸟还林，一片狼藉。
因为告御状而失去了功名，又伤了膝盖的王林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回到了母亲祖籍一个小村庄里，从此隐姓埋名，再无人知其所终。
王林的故事虽然至今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但是他的孝道却一直广为流传。
在天启国，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三岁小儿，几乎都听过他的故事。
因此，那好事之人几乎没有思忖，便点点头，“当然听过，不过，这和你现在有什么关系？”
程心宁端正了神色，向皇宫所在的西边作了个揖。
而后，她直视着那男子的目光，道：“昔有王林雪中跪立告御状，今日我便立于酷暑之中，以显决心。”
她的语气轻柔，但每个字落在听者耳中，却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力量。
有人反应过来，大呼：“难道这位小姐也是要为母上诉？”
等了多时，终于有人问这句话了。
程心宁心中一定，朗声回答：“不错！”
“今日我来此，便是状告我的二伯程向北一家侵吞抢占我亡母的产业！”
“我要为我的亡母伸张正义，让她在九泉之下的魂魄得以安息！”
一语既出，众人皆惊。
“我之前就好奇，这好好的小姑娘为何抛头露面的，原来是为了她的母亲……”
“是啊，好可怜，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娘亲。”
“看她站在大太阳底下半晌，睫毛都没动一下，还真有毅力。”
“对啊，不过她说的若是真的，那她那二伯可真不是个东西。”
纷纷杂杂的议论声渐次响起。
不难听出，众人对程心宁的态度，总体都是赞成和心疼的。
程心宁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知道自己这一步险棋总算是走对了。
若是她起先不提王林之事，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恐怕别人还会觉得她状告长辈是忤逆。
但她既然提了王林，便下意识将自己类比于正义一方。
众人跟着她的思路走，自然会觉得她的所作所为没有问题了。
当然，就算有，也不敢说，不然岂不是质疑太祖？
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还有些八卦群众，则在听到“程向北”这三个字时，眼睛亮了亮。
将军府和二房的纠纷，知情者可不少，没想到竟然能够见到如此劲爆的进展……
吃瓜之心，也熊熊燃烧了起来，
程心宁环视一周，觉得自己已经把群众基础打得差不多了，便清咳了一声。
而后，她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高高举起了面前的鼓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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