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魔女与巨龙（3）
“这样啊，”姬莎转身给了拜恩一个拥抱，灿烂笑道：“那就开始吧。”
在后方目睹了这一幕的阿奇：“……”
很显然，那两人之间有什么已经改变了。
真快啊，他想。
魔法的光辉亮起，那边的姬莎和拜恩已经开工。
这边的苜蓿一边依然谨慎地监控着他们的进展，一边问：“他们是什么人？”
阿奇：“因为某些原因，他们目前正在隐藏身份，所以这个问题，您还是稍后再去问他们本人吧。”
苜蓿：“他们的魔法造诣很高。”
阿奇：“是的，他们是我们大陆上首屈一指的魔法师。”
这让苜蓿心中的希望又多了一些。
她想想，又问：“那么，你也很强，你是你们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弓箭手吗？”
“曾经是的。”阿奇平静回答。
苜蓿转头看他。
阿奇现在依然坐在苜蓿编出来的藤椅上，受魔法控制的藤不会攻击人，但送到嘴边的养分也没有不吃的道理。
从阿奇坐下的时候开始它们就开始吸淌下去的血，现在其中的好些都已经长粗了一圈。
苜蓿对班纳说：“看起来，你的治疗魔法作用不大。”
班纳面色涨红：“我……”
阿奇：“这不是他的问题。”
这确实不怪班纳，事实上阿奇身上其他部位的伤都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还在滴血的就只剩下右臂而已。
阿奇：“这只手的话，需要多费一点时间。”
苜蓿走到阿奇跟前，无视班纳的警惕轻轻按上阿奇的右臂。
有股极富破坏力的阴暗力量正根植在骨骼血肉之中，经由右臂蔓延向全身，但有一道强力的魔阵和阿奇本身的魔力正在抑制着它们。
然而即便如此，阿奇的身体也收到了严重的影响，尤其是在大幅动用魔力和受伤的时候。
尤其是他的右臂。
苜蓿沉默了一下，说：“这是梦魇……另一只梦魇王的诅咒。”
“我看你的战斗方式，你原来用得最多的不是弩，而是长弓，对吧？”
阿奇：“对。”
传奇弓箭手阿奇，曾与他的长弓一同奔驰于战场，他的箭矢就如同带去毁灭的流星，粉碎了不知多少恶人与怪物。
只是后来长弓断裂，虽说弓还可以再造，但他的手臂却已经拉不动那样沉重的弓了。
胜利总是需要用代价来堆砌，他有许多战友都葬身在战场之中，所以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已经是万分幸运，也从来不会因此而心生不忿。
隔着那团遮盖面容的魔法，苜蓿似乎是笑了一声，她说：“我的母亲说，这代表了敌人的畏惧，是勇士的勋章。”
说完她拿出了一个琉璃瓶子，从中倒出一滴粘稠的液体，然后用魔力将之蒸发成一团乳白色的烟雾，洒到阿奇的手臂上。
阿奇疑惑：“这是？”
“没什么用的东西，除了减轻一点疼痛之外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作用。”苜蓿说。
“但哪怕是勇士，能够免受疼痛当然更好，不是吗？”
“你说得对，”阿奇笑道：“非常感谢你，苜蓿小姐。”
苜蓿扭过头：“不……是我应该道歉。”
一天半后，拜恩和姬莎的工作已经差不多要完成了。
他们以亚兹梦魇王打出来的那个小洞作为突破口，将封印冰晶中的魔阵层层拆解，冰晶也一块一块地剥落，然后被他们小心地密封起来收进空间魔具之中。
现在，巨龙的身上只剩下最后薄薄的一层冰晶，但这也是最贴合巨龙身体的冰晶。
虽然剩下的封印已经很弱了，但从外部剥离的话，再怎么小心也无法避免伤害到龙的身体。
所以拜恩将苜蓿叫来，让她尝试将龙唤醒。
苜蓿漂浮到龙头面前，动作一开始似乎还有些僵硬。
她伸手拍了拍龙的吻部。
“父亲……爸爸？”
她稍微用上了一点魔力：“爸爸？爸爸？”
但是没反应。
地面上，姬莎翻出了自己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开过张的琴，说：“冒昧问一句，苜蓿小姐，你们的故乡有水有河流吗？”
苜蓿：“……有的，我们住的山旁边就有一条江。”
于是姬莎就地一坐，十指拨动，弹奏起“早安曲”来，琴声如同奔腾的江水，又像夹杂着风吹叶语和泉水叮咚。
那不只是普通的琴声，更蕴含着能够涤荡灵魂的魔力。
苜蓿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继续喊：“爸爸！爸爸……”
久违的近在咫尺的熟悉身影，如同江河轻风般的乐音，让她想起了遥远的过去。
那个阴凉宽敞的山洞，是她大大只的爸爸的家，那里能听得到江流与泉水的声音，秋天还会有酸酸甜甜的小果子从洞口滚下来，那时候她的爸爸就会把下巴挪过去把果子舔进嘴里。
有段相对平静的时期里，她的爸爸因为受伤而变得很嗜睡，但是她和妈妈必须要将爸爸叫醒吃药。
龙的身边自带一种防范魔法影响的魔力场，她们直接喂的话那些药水只会顺着嘴角渗进他厚实的鳞片里。
那时候……她是怎么叫醒这只大龙的来着？
“爸爸，爸爸……”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砰”地就是一个头槌砸到她爸的鼻子上！还覆在龙吻上的冰晶直接被撞裂四溅！
“爸爸！！”
“……”下面的人听着那个惊天动地的响，纷纷惊奇于这对父女的脑壳构造。
这个叫醒方式还真的很有效，巨龙抽了抽鼻子，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响鼻。
拜恩：“继续叫。”
于是苜蓿继续狂拍他爸脑袋，可是她爸依然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挣扎。
这时姬莎说：“看我的。”
她祭出短笛，“哔——”地一串高亢的滑音吹得人眼角抽搐差点升天。
在其他人到达忍耐极限之前，她很有分寸地停下了吹奏。
拜恩献上庄重且热烈的鼓掌！
……其他人一阵沉默，并无言以对地望向魔王陛下。
然后，就如同拜恩所料的那样，这个封印所剩的力量已经不多了，只要巨龙苏醒，其动作间的巨大力道和魔力很容易就能由内而外将其破坏。
冰晶剥落发出接连不断的咔咔声，巨龙默默地缩起了爪爪，团成一团……
抱住脑袋。
几人很快就替巨龙将身上剩下的封印残渣清理干净了。
但巨龙虽然已经苏醒，但反应依然很迟缓，苜蓿在他耳边好说歹说说了半天，感觉唾沫都说干了——假如她还有唾沫的话，他才慢慢地将巨大的身体缩小，变成人形。
因为龙鳞是深色，而人的皮肤是浅色，所以变成人形之后他身上的伤痕更加明显了，有好几处都能透过干瘪的肌肉组织看到惨白的骨骼。
所有的伤口都已经不再流血，但这并不是好事，这意味着这些地方很可能已经失去了生命力。
人形的巨龙脏兮兮的脸上神色有些呆滞，他用沙哑的声音缓慢说道：“苜……蓿……”
苜蓿声音有些颤抖：“嗯……是我，是我，爸爸……”
她用水元魔法给父亲清洗了一下身体，然后伸手想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来给父亲披上。
可她的动作犹豫了一下。
敏锐察觉到这一点的拜恩几人从自己的空间魔具里翻出了衣物和靴子。
这位伤痕累累的老父亲船上衣服之后，至少看上去好了不少。
他身材高大，有一头很长但缺乏光泽，且像被狗啃了一样有点参差不齐的墨蓝色长发，他的面目是清俊的，但因为面颊稍有些瘦削凹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严重缺乏精神气。
苜蓿替他扎起了头发，然后起身郑重向几人握拳于胸的鞠躬礼。
她说：“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父亲，石青。”
石青也是一个意译来的名字，它是一种深蓝色的矿石，确实和巨龙的鳞片很相配。
“真的，非常感谢几位的帮助，我会遵守诺言，竭尽全力，将那些该死的梦魇挫骨扬灰！”
而在苜蓿没有注意的时候，姬莎悄悄和拜恩确认道：
“那条龙和你一样，对吧？”
拜恩：“嗯。”
——“他是超越境界者。”
除了巨龙老父亲之外，苜蓿与亚兹梦魇王为敌的阻碍还有一个，那就是她自己的身体。
根据她（避开老父亲偷偷摸摸的）说明，她在巨龙石青和亚兹梦魇王一起被封印之后没多久，就被围剿杀死了。
亚兹大陆上有一种叫做死灵魔法的魔法流派相当兴盛，在伤亡惨重的战争年代里，能够制造出不死士兵的死灵魔法师更是备受推崇。
她死后灵魂和身躯被死灵魔法师捕获，制造成一具尸傀。
但死灵魔法师并没能完全抹除她的思想，她的意识就潜藏在身体里缓慢休养。
并在前段时间亚兹梦魇王即将突破封印时，她父亲的气息也同时泄露而出，唤醒了她的意识。
她在亚兹人的船上撕开一道血口，赶到穆提大陆。
她来不及也没有足够的能力阻止亚兹梦魇王的逃离，只能在那之后带走了仍留在封印之中的父亲，藏在了这座梅格岛上。
“虽然很不甘心，但我能够逃离亚兹人的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毫无准备——我这副身体，毕竟是经过死灵魔法师改造的。”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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