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41

        “为什么要帮助祂？”

        “为什么要保护祂？”

        “为什么要拯救祂？”

        倾泻而下的火焰如鲜血般流淌，扭曲阴影与赤红火焰汇成俯冲而下的一只只狰狞的焰鸟。

        面对一扇扇荡漾开的门扉、面对轰然旋转的古老斑驳的时钟虚影、面对无形蔓延的诡秘之境，盘踞于虚幻白塔之上的银色巨龙只是回以一声轻笑。

        “……毕竟，列奥德罗是我的朋友。可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个傻头傻脑的家伙死掉。”

        ——你说是吧，奥赛库斯？

        倒映在巨龙黄铜色的眼睛的景象中，湛蓝天幕上的太阳一瞬间爆发出炽白的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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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今三千一百二十年前的黑暗纪元，穿越者从一片空虚混沌中醒来。

        血月猩红，苍穹漆黑。空想之龙的身躯遮天蔽月，噩梦之龙编织出最诡异可怖的幻境；黄昏的巨人尚未脱离疯狂混乱，暴虐的精灵宛若移动的天灾，恶魔与魔狼毁灭践踏一切，嗜血的血族与异种隐没于黑暗中掠夺无辜者的血肉。

        穿越者来到奇迹之城的边缘，居高临下，地上艰难求生的人类仿佛蝼蚁般渺小、朝生夕死、轻如鹅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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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有趣啊。

        穿越者快乐地想，她不甚熟练地挪动着巨龙的几只爪子，歪歪斜斜地在地上爬行。她扑腾着背上的翅膀，扇起了一阵阵裹挟着污秽与血腥的尘土，她踉踉跄跄地飞行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真有趣，真有趣！腾空而起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试问，有哪一个人类不向往无垠的天空呢？

        穿越者兴奋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几块明显不属于巨龙的骸骨磕到了她的脊背。

        她无所谓地摆了摆尾巴，残缺的白色骸骨消失于层层的阴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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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巨龙的眼睛，我究竟能看见什么呢？

        穿越到异世界的第一百五十三年，穿越者成功消化完体内全部的非凡特性。祂的视线穿透混沌虚黑的天幕，穿透猩红如血的月辉，穿透混乱无序的灵界与星界。

        然后，祂逐渐理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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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纷争动荡，非凡生物彼此结盟又互相背叛的火之初耀年代的后期，穿越者在恶魔君王法布提的身后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从神。

        那是个野心勃勃而又手段酷烈的家伙，祂身披漆黑得仿佛由重重阴影织成的盔甲，手持散发出纯粹光芒的巨剑，在战场上收割生命如同镰刀收割麦穗。祂自称为“终结所有夜晚之神”。

        “‘终结所有夜晚之神’？”穿越者当场笑出声来，“啊哟，厉害。你这是在cos白日铸炉？将来是不是还得搞出个分裂骄阳的置闰事件啊？”

        恶魔君王麾下的拂晓之神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迎着对方惊讶的目光以及想要询问些什么的举措，智慧之龙心满意足地退入身后的光门，只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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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祂们开始频繁的联系，在虚无缥缈的梦境中、在深沉寂静的隐秘的帷幕里。

        恶魔高声颂唱旧日的歌谣，巨龙在轻柔的叙述中重现往昔的传说。

        “……在那些来到异世界大显身手的穿书小说中，这算不算是‘两个时代的主角相遇了，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

        穿越者听见自己的同胞如是故作平静地询问，对方那双橘红色的眼眸在摇曳的火光中亮得惊人。

        “我记下来了哦。”祂拉长了语调，“哼哼，某年某月某日，我愚蠢的老乡的黑历史上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恶魔挑了挑眉毛，冰冷的眼中泛起涟漪：“再怎么说，总比罗塞尔日记上‘魔女的滋味真不错’要好。”

        巨龙忍住笑意附和着：“那是当然。毕竟，正经人谁写日记。”

        紧接着，祂怪腔怪调地说起中文：“‘我的天，香槟伯爵居然想冈我！’”

        两位穿越者顿时笑作一团。银白的巨龙浑身颤抖，乐得不行。漆黑的恶魔懒洋洋地倚靠在对方盘起来的尾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上面冰凉的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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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知识与智慧之神在记忆的沙海中翻找着珍藏的瑰宝。祂看见第三位穿越者落地于文明萌芽的双生年代，蓝发的半精灵踏上非凡的道路；祂看见自己血脉相连的同胞沐浴着太阳的光辉，一个正高兴地向自己挥了挥手，一个则站在一旁含笑地注视着对方；祂看见新的太阳升起，在时代的潮流中挣扎的溺水者茫然地跪倒在地，双眸含泪、满怀悲伤迷茫地注视着祂远去。

        祂看见了自己的同胞，一个神情厌恶仇视轻蔑不屑，另一个则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咽喉，只是睁大了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惊惶而绝望地望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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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使落地便是血腥疯狂混乱的黑暗纪元，失去了人形、逆转了性别，身边全是无法交流、无法沟通的癫狂嗜血的非凡生物；纵使被谩骂为背叛之龙，没有心肝没有肺腑，血液里流淌着无情无义丧心病狂的寒冰。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赫拉伯根只感到快乐。

        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很兴奋，和阿勒苏霍德一起编织恐怖而诡异的故事，看着陷入无尽噩梦的受害者挣扎痛苦却不得解脱很有趣，接受伟大的银之钥的引领成为祂地上的代行人十分荣耀，跟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同胞们待在远古太阳神麾下一起工作很幸福，二次背刺老上司实在是太刺激啦，在南大陆一边教授学生一边调查研究真的是非常有意思。

        但是，不知为何，这些珍藏在记忆的深处的，与血脉相连的同胞朝夕相处的无价的瑰宝，却在度过漫长时光后的今日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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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拉伯根想要乐，却少见地乐不起来，但祂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祂想：我要杀掉这个权柄与星界紧密相关的太阳……或者与祂结为盟友。否则祂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我。

        我要保护、拉拢这个木知木觉的、傻乎乎的半精灵，就算祂暂时没法理解我的想法，一遇见我就只想着逃跑也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够重归于好，在无尽美丽的星海中结伴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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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赛库斯，我的同胞，我的挚友。你为何只愿站在卑鄙的伪神的一边？你有没有看到无数家庭因一己之私的神战而分崩离析，你难道听不见被扭曲的律法、教义与繁重的赋税所压榨的人们正发出泣血的悲鸣？你有没有听见站在尸山血海上轻描淡写随意牺牲利用他人，以天下为棋的冷酷无情的神明正发出阴谋得逞时的狞笑？……”

        “——给我闭嘴，你个传话太/监！没完没了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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