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21

        “快醒醒。”

        你的意识从寂静的梦境之海中上浮，如小夜曲般柔美的声音轻声呼唤着你的名字。你睁开眼睛，只见银色的月光似水般流淌，纷飞的雪花将大地染成一片雪白。

        “快醒醒，列奥德罗。”狼耳少女戳了戳你的脸颊，漆黑的眸子宛若夜空一般深邃。她纤细的指尖触感异常冰凉，你一个激灵，终于在她隐隐含着笑意的眼神中彻底清醒过来。

        22

        天啊，我居然睡着了，在等人的时候！——你不好意思极了，一时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曼妮。”

        最终，你只是小声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23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整座城市银装素裹，水银般的月光映照在成片成片的皑皑的白雪上，叫人恍惚间以为自己行走在童话故事中的魔幻仙境一般。

        不知为何，明明是天天都能见到的场景，可是看着高悬天际的、纯净而美丽的，宛若琉璃和冰雪塑成的月亮，看着灯火辉煌、人潮熙熙攘攘的海港小城，你忽然间感到心里涌现出一阵难以抑制的悲伤，酸楚的感觉从胸腔刷地一下扩散。

        24

        “列奥德罗，怎么了吗？”

        阿曼妮西斯的声音是那样平静而又轻柔，她的眼睛很黑，却在银白月辉的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仿佛其中蕴藏着浓缩的布满繁星的夜空。

        她头上立起的狼耳朵正以轻微的幅度一抖一抖，一片晶莹的雪花随之飘然飞落，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那双纤细而冰冷的手动作轻柔却又不容置疑地包裹住你的手掌，深眠花馥郁的芬芳弥散在冬夜寒冷的空气之中。

        “只是觉得，和阿曼妮在一起散步，真、真高兴……”怀着不知因何而起的慌乱的心绪，你有些语无伦次了。真奇怪，你和阿曼妮西斯从小就是邻居，在这座沿海的小城中自由自在地生长着，本应是最熟悉彼此的人了。可是每当看见她秀美的脸庞上绽放出微笑，听见她用小夜曲般舒缓的语气叹息般地颂念古老年代的诗歌，你依旧会在内心期期艾艾、瞻前顾后，事后却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想，要是这条璀璨星空之下的，通向无垠的安宁而寂静的夜色的小路能够永远没有尽头，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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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你看见一颗闪着寒冷光芒的星星从黑色天鹅绒般的夜空中跌下，它愈来愈近，眨眼间便飘落至不远处的如棉絮般蓬松洁白的积雪上。

        你看见一个朦胧隐约的身影，她穿着层叠而不繁复的幽黑长裙，上面闪耀着数不清的辉芒。她立于静静荡漾的黑暗中，宛若身披点缀璀璨繁星的夜幕。

        面对这丝毫不唯物主义的、难以用你目前所掌握的科学常识解释的现象，你心里情不自禁涌现出退缩与畏惧的情绪，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小步。你半拦在阿曼妮西斯的面前，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但是，自银白的月亮——亦或是明亮的繁星上降临的女神只是轻轻地低笑一声，微微勾起藏于朦胧面纱之后的嘴角。

        好像虚无缥缈的梦境一样，她消失在黑暗中，宛如沉入一片湖水。

        26

        在这之后的某一个春天的傍晚，绚丽的晚霞一寸寸隐没于蔓延开来的深邃夜幕之后，你正在书房里赶稿，阿曼妮西斯捧着一本鲁拜的诗集，站在窗前眺望远方的景色。就在最深沉的夜色降临的那一刻，你无意间抬头，看见一颗闪烁着寒冰般的光芒的星星自苍穹坠下，落入了她的眼中。

        从此以后，你的挚友仿佛变成了真正的、传说故事中所讲述的那些带来灾厄与恐惧的魔狼一般，她白皙而纤柔的指尖如深冬的雪一般冰凉，而她的眼眸中则闪烁着寒冰般无情的光辉。

        27

        又是一年之末的冬日，北风呼啸着穿过海港的城市，美丽而冰冷的雪之精灵飘飘荡荡，飞旋而下。

        阿曼妮西斯如同幽灵般寂静而无声地游荡在繁星点点的夜幕之下的无垠雪原上，狂风掠过她头上翘起的狼耳，寒冷的雪花将其染成了一片与原本截然不同的颜色。

        这时，周围的黑暗如同水波般荡漾，风雪隐没、银辉消逝，一道隐约朦胧的身影悄然无息间浮现，仿佛来自梦境的最深处。

        “和我走吧。”

        黑夜的神袛说。

        狼耳少女握住了祂的手，她回望着银辉照耀的灯火辉煌的故乡，祂愈升愈高，逐渐窥见被漆黑天鹅绒般深邃而美丽的夜幕所遮蔽的真实星空。

        28

        人们都说，阿曼妮西斯是被那隐藏在恐惧与厄运的夜色中的魔狼所吞噬了，他们说：“放弃吧，列奥德罗。血脉的呼唤驱使着怪物的后裔沉沦于黑暗的荒野。这是她自己所开启的故事啊。”

        可在你看来，阿曼妮就是阿曼妮，她拥有着属于人类的温暖而又不屈的心脏。她在血腥混乱狼群中给予枉死者永恒的安宁；她在暗无天日的纪元点燃星辰，给予生者庇护与救赎；她诞生于黑暗而又寒冷的荒原，她开辟出一条通向璀璨繁星的希望之路。

        29

        你在永夜的雪原中跋涉，刺目的闪电划破混沌虚黑，你逐渐记忆起之前所遗忘的一切。

        一座尖顶的黑色建筑静静地屹立在冰雪覆盖的高山之巅，它有着明显的哥特风格，色泽黯淡深沉，造型精美华丽。

        你穿过一丛丛盛开的深眠花、一丛丛摇曳的夜香草，步入宫殿的大门。

        阿曼妮西斯——黑夜女神面纱后的脸庞上似乎带着些许笑意，祂头上竖起的狼耳朵似乎微微颤了颤。

        祂的声音如同小夜曲般回荡：“你的梦……非常有趣。”

        真是的，您已经造访过许多次了！每次，您都玩得十分高兴，倒把我原本只是有关故乡的梦境搅和得乱七八糟——你想要这么抱怨，你知晓自己只要再次醒来，就什么也不会记得。

        30

        你的意识从寂静的梦境之海中上浮。你睁开眼睛，只见绯红的月光似水般流淌，而你的稿纸上空空如也，半个字母也没写。

        天啊，我居然睡着了，在赶稿的时候！——你万念俱灰，在心里绝望地哀嚎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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