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并非善类
顾南知进屋，屋内的情况证实她的猜想正确，这个屋里一团糟。常西洲现在的状态很平静，他走进屋，把自己的作业拿了出来，摊在客厅茶几上。
他看顾南知环顾四周的样子，眼神暗了暗，坐到离她较远的单人沙发上，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那里，自暴自弃道：“我也有病。”
也？
还有哪个神经病？
“人会发脾气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也会。”顾南知起身帮忙把桌边散落的东西捡起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没看到而已。”常西洲叹了口气，把作业本里夹的几张纸拿给顾南知，“那两道题确实超纲，我按着知识点和解题思路又编了几道题，解析在另外的纸上，做完了再看。这些弄完了你再看那两道题应该会清楚点。”
“谢谢常老师，果然是参加过全国比赛的人，牛。”
常西洲的字迹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非常端正娟秀的字，看得很清楚，而他也应该思考过排版这件事，看着非常清爽。顾南知坐了一会儿，常西洲就坐在边上沙发，也不说话，头垂在那里。
屋内只有顾南知头顶那块打了点灯，因此看起来，常西洲像是陷在黑暗里。
顾南知并非是安慰人的好手，常西洲现在或许还在自我排解的阶段，她转而研究手上的题目。这两道题昨天常西洲跟她讲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想吃火锅所以走神，做完常西洲设计的模拟题，那两道题似乎确实没那么难。
最后的答写完，顾南知两手一摊，如释重负般靠在了沙发上，常西洲还是没什么动静，顾南知轻手轻脚走过去，才发觉他睡着了。
唉，小孩子都这样，哭累了就困。
外边天黑了，顾南知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她估摸着常西洲中午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拿冰箱里仅剩的东西给他煎了点米饼、煮了碗清汤面。
房子不大，厨房是开放式的，她这一系列动作免不了发出点声音。沙发上睡得并不舒服，常西洲睡眠向来浅，纵然顾南知已经注意减轻声音，常西洲还是缓缓睁眼。怕弄醒他，顾南知关了客厅那边的灯，只在厨房这里开了一盏。
看起来，就只有她那边是亮的。
于是常西洲也没有打开其他的灯，他在黑暗中起身，在黑暗中走向光亮地带。
顾南知正在看锅里的面，水烧上来咕噜咕噜的要从锅里冒出来，她关了火，准备将小锅里的面捞出来时，发现了投在桌上的不属于她的影子。
“你醒了。”
“嗯。”
发声的位置离她很近，呼出的热气有些微落在脖颈，这屋里太安静，靠得近了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楚。她感觉到背后的人没有动，想要继续手上的动作，肩膀忽然一沉。
常西洲脑袋靠在她肩头，闷闷地说：“借我靠一下。”
顾南知没有回应，毕竟他早在开口之前就已经那么做了。
“崔孟过来说，他放弃了保送，就是我之前参加的那个比赛，我没名次。”
她一下就明白常西洲下午郁闷的理由。常西洲这人，家世好相貌好，偏偏脑袋还好，从小应当没少受身边人夸奖，即便嘴上还装作谦逊，心里肯定也有股傲气。这种人，若是被一个自己十分瞧不起的人给赢了，肯定非常不爽。
要是那个人还特地跑到跟前说自己放弃了他想要的机会，无疑火上浇油。
就像是得意洋洋地说：“你很努力想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但不稀罕，我要当着你面扔。”
确实可恨。
“没事，你比他好的地方多了去。”顾南知拍了拍肩膀上的脑袋，终于把面放进了调好汤的碗里。
“比如？”常西洲还是把脑袋放在她肩头，还抬起头往前，两人的脸贴的很近。
这已经完全超出安全距离。
锅里的火是关了，但顾南知觉得她脑子里的水反而开始烧了。
“你、你比他帅。”
此话一出，常西洲的脑袋总算离开，顾南知得了轻松，把餐盘端起转过身。
常西洲轻微嘟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就这？这么肤浅？”
顾南知不大想应付他，把餐盘交到他手里，指着自己露出来的半截手臂。
“我长这么白，当然肤浅。”
常西洲没再追究，他端起餐盘闻了闻，“不错诶。”
顾南知没跟着他一起去餐桌，她洗了手，看了眼时间，“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而且手机快没电了。
常西洲刚把东西放到餐桌上，顾南知已经走到门口，他开口说你还是别一个人回去，等他吃完了送她，于是顾南知就坐到常西洲对面，一边等着手机充好电，一边看电视。
放虎的星星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的电视已经不再流行青春偶像，反而流行起会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侠客，顾南知躺在沙发上，就看着电视里的男演员一次、两次、三次被打吐血，然后又被捡起来，继续打。
常西洲看得眼睛都垂下去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帅啊，吐血都帅，”顾南知拿着一颗苹果，“有的帅哥吧，越惨越帅，很难解释是什么原因。而且，你不觉得他跟你长得挺像吗？”
“啊？”电视里这个男的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头发也乱糟糟，这幅样子能看得清长相都不容易，居然还说跟自己像？
“你想看我吐血啊？”
“没有的没有的。”看他碗已经见底，顾南知起身，“我真得回去了，这么晚我爸妈得说我。”常西洲擦了擦，也站了起来。
他家离顾南知家不算近，隔了三个街区。
现在这个点，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可惜顾南知赶着回家，没空好好逛。
“崔孟…有没有找过你？”
“找过。”顾南知又补充，“但他就是来还伞的，除此之外也没说什么。”其实是自己害怕根本没听人把话说完就躲进屋里。
不过这么丢人的内容，不提也罢。
常西洲低头叹了口气，“他不在这边读书，除了周末应该没空过来，也不用太紧张。”
“我是还好，倒是你一提到他就黑脸。”心里的好奇实在按捺不住，她总得弄明白崔孟为何危险才好作防备，“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事？”
跟她摊开说也好，常西洲眼见这路还有好一段，足够把这件事说完。
他同崔孟，其实并没有见过多少次。第一次看见他，是父亲再婚后不久的一场酒席，崔家和他的继母交好，于是那边也就带了人来。常西洲在这之前听说过关于崔家的一些事，同他自家情况类似，无非就是些小三携子上位的事，而崔家那个大儿子在父亲再婚不久后，就溺水身亡。
当时常西洲也就十二岁，并未从前因后果中察觉出一点不对劲。
而真正见到崔孟，一个白嫩俊俏的男孩子笑得极为和善，他便也没想太多。酒席上，孩子总是在一起，即便常西洲在这群人里已经年纪不小，也还是坐在了边上。他无聊，却被勒令不准玩手机，就盯着中间那群孩子看。
而后，就瞧见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马上就要摔到桌角，起因是地上不知怎么多出一滩水，在大理石地板上使人极容易打滑。常西洲一直看着，他知道，那滩水就是边上的崔孟洒的，这时候正看着那个马上要磕到桌角的孩子。
常西洲坐在崔孟看不到的地方，猛地冲出来抱住了那个孩子，站稳后正巧与崔孟对视。
还是那副讨人欢喜的笑脸。
只是现在让常西洲心中顿生寒意。
并未造成严重后果，常西洲也并未向家长告发什么，只是心中免不得想要离崔孟远一点。
但他单方面想要离远些没用，由于两家的关系，总会有些交集，崔孟虽小他一岁，但跳级后就与常西洲同级，两人初中是一个班，常西洲察觉到崔孟有意跟自己较劲，成绩、讨人欢心，各方面。他用很短的时间就跟班里的人打成一片，而慢热的常西洲仍旧是独来独往。
常西洲并非热衷于人群，这样也无所谓。
只是有一天，关于他滥交的谣言突然在学校里传开，这样无凭无据的话只要有那么一两个人相信，自然会被众多的盲从者歪曲成贴近事实的模样。
常西洲不愿意花时间去澄清，不存在的事情要去澄清，本来就难。
也没什么人会替他说话。
直到他参加比赛，这样的流言还未散去。而夏令营里，常西洲的室友，是崔孟。
他倒是坦诚，直接说了这些事都是他弄的，就是看不惯常西洲那一副清高的样子。
常西洲恨，夏令营收了手机，不然把崔孟这副同人前大相径庭的丑恶嘴脸录下来，不为自己澄清也要拖他下水。
“要不是你，那个废物早就磕成脑残了。”崔孟说话时仍然笑着，这种笑容就像他的面具，好像戴上了就像个人，“他是什么东西，敢说我是杂种。”
这段宿舍生活简直是地狱，换寝失败，常西洲白日的课听不进去，第一次模考成绩很差，他就退赛了。
“这么看，我还是怂得很呐，”常西洲自嘲道，“有时候我看他，就怕我那个不是一个妈的弟弟也像他一样，就来这里了。我不敢猜他脑子里究竟算到哪一步，只能躲得一时是一时。”
他这正凄风苦雨着，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顾南知拍了拍他的背，“现在可以回答你除了帅气你还有哪里厉害了。”
“你很勇敢。”
“谢谢你这么勇敢，救了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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