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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将计就计


烛光幽微,  慕长渊一字一句就像落入寒潭的玉石,在沉寂的道心掀起惊涛骇浪。

        沈凌夕很清楚眼前的不是羸弱的病人,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  他是魔尊本人。

        “仙魔殊途”是仙修入门时必须牢记的规训。

        万年以来,  玄清上神度化的邪祟不计其数,  到最后万物归寂,一切重来,  他趴在世上最邪恶的魔头身上,  听他问自己:你是不是喜欢我。

        慕长渊看似从容掌控一切,  实际上说完喉结滚动了一下,下颌线也因为咬紧牙槽而变得比平时更加清晰。

        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斜挑着薄情,  似乎随时会嘲讽地一弯,  然后说:逗你玩儿的,  看把你吓的。

        魔尊的话从来虚虚实实,像镜中花水中月,  叫人辨不清楚,  但倘若他眼底没有一点期盼,沈凌夕也不敢当真。

        烛火烧得“啪”地响了一声,  俩人好像都才回过神来。

        他们挨得这般近,  上神喉咙到肺腑之间都好像烧起来。

        都说“灯下看美人”,天道上神昏不昏头不知道,  慕长渊却有点色令智昏了。

        沈凌夕嫣红的唇瓣近在咫尺,  在烛火下渗透出一种极度诱人的光泽。

        天元廿四年,  沈凌夕刚满二十岁,  及冠礼当天突破境界,  成为仙盟史上最年轻的元婴宗师,  封号天枢仙君。

        世人都知道无情道心狠手辣,  又是证道大户,动不动就被天雷劈得外焦里嫩,所以这么多年来,没有形成墨宗那样庞大的宗门体系——神仙入道以前也是凡人,有多少修士一开始就能下定决心永不回头的呢。

        玄清上神就是其中一位。

        他是仙盟首座沈琢的徒弟,北斗七子中的天枢仙君,这称号一年后就用不上了——沈凌夕位列仙班,成为仙盟最年轻的上仙,突破速度连他师父都望尘莫及。

        彼时的慕长渊刚报完仇,遭到官府通缉——江南百姓茶余饭后全都在谈论凶手,却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世间有一个家破人亡的病弱少年,早在一年前就入了魔。

        第一个找到并得知他入魔的人,是慕井。

        当年一个年少成名,一个年少成魔,前者是众星高捧的明月,后者是人人恐惧厌恶的魔头。

        尽管不愿承认,魔尊跟上神较劲置气这么多年,多少是因为心存不甘和妒意。

        这种不甘在漫长岁月的熬煮下,经历过千年万年,活生生熬出一个心魔。

        摇曳的灯火映在慕长渊深幽眼底,化作了扭曲的火光。

        忽然间,他眼前一暗。

        是沈凌夕伸手遮住他的眼。

        沈凌夕的手很暖,指腹有薄薄的茧,慕长渊眨眼时睫毛就扫在茧上。

        想来是自己刚才恶狠狠的样子吓着他了。

        慕长渊刚准备说点什么时,一个温软濡湿的触感落在脸颊处。

        是很陌生的触感,刚刚好落在眼角泪痣附近。

        那颗猩红的泪痣微微凸起,慕长渊敏感地攥紧缚魂锁,锁链警告似的响了一声。

        弱弱的。

        换作之前的任何一次,沈凌夕都会提防着魔尊动恶念,可这一回“哐啷”声好像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封印,上神不仅没有放开他,反而探出舌尖,试探性地在泪痣上轻轻舔了一下。

        慕长渊:!!!

        照理来说,久病添伤的身体不应该那么敏感,慕长渊却跟过电似的颤了一下,整个背脊蹿上一股陌生的酥麻,下午才遛过一圈的鸟都精神奕奕。

        开弓没有回头箭,沈凌夕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

        饶是巧舌如簧、牙尖嘴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慕长渊也彻底失语。

        睫毛蹭着掌心,慕长渊此刻的震惊应该是瞳孔地震级别的,沈凌夕虽然遮住他的双眼,却能想象那双狭长桃花眼睁圆的样子。

        上神有些想笑,牵动嘴唇,却并没有牵起太多弧度。

        太久没做过的表情,做起来会很别扭,就好像太久不接触的人就变得像陌生人一样。

        他和慕长渊也可以重新认识——在沈凌夕位列仙班之前,在慕长渊家破人亡之前。

        假如魔尊不知自己重生的缘由,这场旖旎的幻梦或许还能做得更久些。

        沈凌夕心中轻叹,唇瓣离开微烫的脸颊,捂眼的手也挪开了。

        慕长渊被烛光刺了一下,微眯起眼,干巴巴道:“我困了。”

        他不就是随便醒了一下,怎么就惹出这么多事端。

        沈凌夕说:“可你心跳得好快。”

        身体紧贴着身体,严丝合缝,慕长渊的任何反应都无处遁形,他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还是怀揣着一丝希望,但愿沈凌夕别察觉出更多的异样。

        上神柔软的发丝垂落,划过慕长渊的脸颊,仿佛撩拨到他心弦上。

        刻意隐瞒中又探出一点更刺激的念头:沈凌夕如果知道自己硬了,会怎么样?

        鬼使神差地,他脑海里冒出上神某句名言:认罪,还是伏诛?

        就如一盆透心凉的冷水浇落,浇得鸟儿都不抬头了。

        慕长渊轻轻呼出一口气,冷静下来。

        玄清上神不愧是三界杀神,法相挂在门口能辟邪,挂在床头能避孕。

        沈凌夕还不知道魔尊内心已经百转千回了好几遍,见慕长渊破天荒老实巴交地盯着自己,像被欺负了一样,问:“压到伤口了?”

        慕长渊没有回答,他愣了半晌,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上了。

        如此反复几次,最终破罐子破摔道:“亲完了?亲完我要睡觉了。”

        沈凌夕眼底笑意更甚。

        玄清上神不仅能举一反三,还会自主创新,才两天时间就对书僮讲的“顺毛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捋得性情不定的魔尊毫无还手之力。

        “睡吧。”沈凌夕说。

        慕长渊昏昏沉沉地想,慕井还会不会来?沈凌夕为什么要亲我?

        想着想着,又精神不济地昏睡过去。

        当晚魔尊梦见玄清上神浑身浴血地站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

        这次慕长渊主动开口问他:玄清,你想跟我说什么?

        上神不答,只是冲着他笑了笑,昳丽的眉眼如雾似幻,看得不甚清晰。

        很快的,他的身影消散在熔金的地狱烈火中,被翻滚的岩浆带入永黑的地底,随后溅起漫天的桃花,如飞雪般纷纷扬扬。

        消失前他说:慕川,你输了。

        心魔乍现,慕长渊死死地攥着缚魂锁,骨节用力得简直像要生生掐断。

        这时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抱进一个怀里。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说:但你不会有事的。

        在陷入更深层的昏迷之前,慕长渊脑海里只剩下“沈凌夕”这三个字。

        翌日一早,慕夫人起床梳妆时听见外面丫鬟们的讨论。

        “真的吗真的吗,真睡在一起了?”

        小丫头们说话没个遮掩,听得慕夫人心中一跳。

        “择一说的,哪还能有假!”

        也不知道丫鬟们是兴奋还是唏嘘:“是我想的那种睡吗?”

        “哪种?站着睡?”

        “哎呀,就是……”

        小丫鬟到底还是单纯的,绞尽脑汁想了老半天,找到一个相对委婉的说法:“就是择一不能看的那种睡!”

        “这我就不知道了,择一看都看了,应该不是吧?”

        “噢。”

        先前说话的丫鬟语气透出失望。

        其他人很快就笑闹起来,声音银铃般清脆:“少爷房里的事情,你有什么好失望的?”

        那丫鬟说:“我盼着夫人早点抱孙子呢!”

        “又胡说,男人怎么能生孩子!”

        “你还真别说,我听说仙修可以!”

        “真的吗?!怎么生?会显怀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男的!”

        ……

        铜镜前的慕夫人也悄悄叹出一口气。

        她听说仙修风气开放,只要互相同意,无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能结为道侣,更不用八抬大轿迎出阁、拜别父母、走喜毯、跨火盆,摆酒席告父老乡亲,还有安排十里八乡德高望重的长辈证婚,写下婚书,报备官府。

        人间婚姻是大事,流程之繁琐,没一两个月根本搞不定。

        事情仓促,慕晚萤连生辰八字都没算,一想起后面有这么多流程,可能还涉及到和扬州本家的人打交道,向来精明能干的慕夫人都有些发愁。

        她让踏青找算命先生算八字,自己则想着先把聘礼下了——究竟是聘礼还是嫁妆,慕夫人都没搞清楚,想到俩人已经到了同床共枕、交颈而眠的地步,应该是定下来了。

        得找时间问问儿子。

        慕长渊一旦陷入昏迷,什么时候醒就成了未知数,不过慕晚萤这次不像从前那么忐忑和担忧。

        沈凌夕就像一根定海神针,有他陪着儿子,慕夫人很放心:假如世上还有神仙都无可奈何的事,大抵就不该再强求了。

        慕晚萤始终相信她的孩子不会这么福薄,否则当年就不会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中活下来。

        她吩咐后宅的小丫头们不许在外边乱讲,随后准备去地下仓库挑几块玉石板料,雕两个小物件作为见面礼送给这对新人。

        慕夫人这些年除去做生意结缘的玉石,自己也存了不少顶级料子,都是没打磨的原石。

        她一边比画着大小和配对程度,一边嘀咕:“是雕一副龙凤佩呢,还是并蒂莲?或者‘喜上眉梢’?鸳鸯?不行……好像都俗气了点。”

        这些都是别家也在做的统货,尽管玉石颜色、种水、雕工各不相同,但市面上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些寓意,花样也都玩得差不多了,没什么新意。

        沈凌夕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儿,在仙盟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让他跟一个凡人成亲,委实有些委屈了他。

        慕晚萤不能让他被别的仙修看轻了去。

        她已然把沈凌夕当成自己的孩子,事事翻来覆去地琢磨考虑着,绝不叫人受半点委屈。

        可越是重视越犹豫不决,在仓库里翻来覆去也没挑到什么好料子。

        慕晚萤稍中意的是一块种水色俱佳的“春带彩”,却又想着:“凌夕是不是更喜欢红翡?我看他额饰应该是用红翡蛋面嵌的。”

        红翡产量极低,在大周有价无市,好的红翡更是举世罕见,出一件玉器,从南到北都能传遍的那种。曾有人为了给妻子做一对红翡耳坠,在这么低的产量下,花了二十多年终于找到一对颜色能配得上的红翡料子,慕晚萤每每和人聊起这事都不胜唏嘘。

        得是多深情才有这样的毅力。

        慕夫人前些年也是因为这个故事,才想方设法地收了一块红翡料子,但原石只有随身携带的印章石那么大,雕刻损耗后就更不剩多少了,做不成两件东西。

        这么一耽搁,料子始终定不下来,更别说设计了。

        这时折柳来报,说扬州本家来人了,是那个姓苏的。

        慕夫人的相貌本是明朗娇憨的类型,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一听见“扬州本家”四个字,眉毛就皱了起来,听见“姓苏的”后眼底更是添了几分厉色。

        “怎么突然来了……问了来做什么的吗?”

        折柳学着对方低眉螓首的模样,阴阳怪气道:“来请安,顺道本家长辈听说三少爷准备成婚,十分关心,还说好歹三少爷是大公子的血脉,真算起来和一般乡野村夫不同,亲事当然不能随便定下。”

        说完丫鬟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昨日晌午才回来,今早就派人来了……”慕晚萤心里直犯嘀咕,但她还是先问了一句:“姑爷呢?”

        折柳:“守着咱们少爷呢。”

        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本家的矛盾迟早要面对的。

        慕晚萤想起前两日还精神奕奕的儿子,终于长叹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道:“随我换身衣裳见客吧。”

        慕晚萤在君山一带也算是有名了,不仅因为她乐善好施,出手大方,也因为她是被赶出家门的“弃妇”。

        阿萤娘家姓林,本来是个好认的字,自从她被叔婶卖给慕家后,就彻底扔掉了关于娘家的一切东西。

        慕良和给她取了个名字,之后阿萤对外便称自己叫慕晚萤。

        虽说如今的女子出嫁要冠夫姓,也不是这么个冠法,慕家人只当这村妇没读过书,却惦记着承恩伯府的泼天富贵,往自己脸上贴金,权当笑话听过就算了。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时谁也想不到才二十年时间,泼天富贵的承恩伯侯府就难以为继,而君山慕晚萤的风头都快盖过在扬州的本家了。

        现在慕晚萤想往谁脸上贴金就往谁脸上贴金,但就是不爱补贴本家的“穷亲戚”。

        这让世代袭爵的官宦贵族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他们三天两头就要派人来提醒:要不是当年慕良和偷偷拿钱救济你们娘儿俩,你们早就冻死了,慕良和一个病人哪来的钱?还不是从府上月例钱里拿出来的,是承恩伯侯爷的钱!

        说来说去就是要她知恩图报,慕家当年喂过桥洞下的一条狗现在见了他们都知道摇尾巴、追着跑,慕晚萤不能连狗都不如。

        慕晚萤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她说野狗活不了二十年这么久,追着你们跑的应该是狗的阴魂。

        本家的人气得站在街上破口大骂。

        后来扬州本家也学精了,知道慕晚萤最讨厌苏姨娘,每次都派苏姨娘出战。

        姓苏的不是泼妇做派,却能把在侯门贵府后宅里学的那些阴私手段都使上,每次搞得慕晚萤身心俱疲,恨不得让家仆打出去。

        可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夫人还真打不得。

        因为苏蕊是慕良和的妾室,并为慕大公子生下两名子女,每次都带着自己的一儿一女来君山镇耀武扬威。

        慕晚萤的孩子不是夭折就是缠绵病榻,她从前没觉得对不住丈夫,可等这一对健康的龙凤胎出生后,慕晚萤的委屈和愤懑就全涌了出来。

        同时涌出的还有自责。

        然而自己和孩子在寒风中受苦,另一边知慕少艾的丈夫纳了新妾,每每想到这事又气得几天吃不下饭。

        如今眼看着慕长渊要成婚,本家又想来插一脚,慕晚萤不愿在沈凌夕面前提起陈年旧事,准备拿钱把人打发走。

        她心知本家不会只来这一次,对方真正想要的是接手她的矿场和玉石生意,可眼下慕长渊状态不好,新姑爷跟个仙人似的,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估计也不在行。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慕晚萤在自己家穿的都是窄袖衣裳,方便握刻刀雕刻,但江南贵妇流行的却是宽袖,只有不干活儿才能体现尊贵身份,一双手更是养得跟水葱似的白嫩,相比之下,慕晚萤的手就粗糙多了,上面布满了握刀的老茧。

        所以她每次见本家人前,都要换一身宽袖衣裳把手遮住。

        谁知刚从地窖仓库里上来,就有小厮来报,说三少爷醒了,已经和姑爷去了前厅。

        醒得这么巧?慕晚萤心生疑惑。

        她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匆匆赶往前厅,生怕慕长渊在苏蕊那受了委屈。

        结果没入厅就听见慕长渊的声音传来:“姨娘大老远从扬州跑来给我娘请安,哪有不见的道理,我常听二叔说姨娘在侯府住的时间长,最懂规矩,想来不会一到君山就忘了侯府的规矩吧?”

        一个少年怒气冲冲道:“我娘代表侯府,说请安是给你们面子,被扫地出门这么多年,还当自己是慕家大少奶奶吗?!”

        踏青是个机灵的,回来时看见苏蕊又带着一男一女来,慕长渊和沈凌夕又都在,马上跑去请了里长和镇上有名望的长辈来。

        长辈一到,整个场面就热闹了。

        慕长渊三言两语点炸了慕北缨,一时间前厅叫骂声、啜泣声,还有各种充当和事佬的声音不绝于耳。

        除了仙盟大会以外,沈凌夕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吵闹的场面。

        修成天道后,修为上就没有再能精进的空间了,魔尊这些年精力显然都花在练别的东西上了,比如嘴皮子功夫。

        “我娘二十年都没等到一纸休书,官府备案中她还是慕大公子的结发之妻,否则按苏姨娘的本事,怎么着也不可能只混到姨娘的名份才对。”

        他说话总带着几分刺,苏蕊柔声说:“三少爷说笑了,老爷去得早,婢妾就是老爷纳入府的一个姨娘,从来没有取代夫人的想法。”

        说话时她姿态放得极低,腰杆却挺得笔直。

        大多数时候这个病秧子都没有精力掺和后宅的事,所以苏蕊才能用这种柔顺的手段搞得慕晚萤下不来台。

        慕长渊笑眯眯:“先把头磕了,再进我家的门。”

        慕北缨气得要上前干架,却被苏蕊拉住,使了个眼色叫他稍安勿躁。

        吵成这样,苏蕊坚持自己赶了一天的路才到君山,要留宿休息一晚,明日再离开。

        于是慕夫人一来就莫名其妙地受了苏姨娘母子三人的跪拜大礼。

        尽管如此,苏蕊磕头时背脊挺得直直的,慕北缨更是狠狠地剐了慕长渊一眼,慕南初则不小心对上沈凌夕的视线,清秀的小脸一红。

        沈凌夕:……

        按照侯府的规矩,头磕完,没有主母的许可,妾室不能自己起身。

        慕晚萤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人,扭头对折柳说:“这么一早就来我家门口唱大戏,我慕晚萤也不是小气的人,打赏,别埋没了他的好嗓子。”

        折柳会意,取了两络银子扔在慕北缨身前:“主母打赏你的。”

        慕北缨简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你骂我是戏子?!”

        慕南初又嘤嘤哭了起来,慕夫人一挑眉:“怎么,你也想要份赏赐?”

        一句话就把慕南初堵得小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她柔弱无助地看向沈凌夕。

        沈凌夕却在思考别的事。

        苏蕊又拜了下去:“南初年纪小不懂事,一切都是婢妾教导无方,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别为难两个孩子。”

        慕长渊顺着她的话说:“姨娘知道是自己不对,那是最好的了,我生怕你不长记性。”

        苏蕊背脊一僵。

        “庶弟庶妹年纪小,姨娘从扬州来路途遥远不说,还耽误了庶弟的课业,庶妹更是要跟着你在外边抛头露面,被人指指点点,回头怎么嫁人?”

        “侯府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你是奴婢,弟妹才是主子,姨娘不心疼弟妹,我母亲可还念着过去的夫妻情分,心疼庶子庶女的前途。”

        她张口闭口都是规矩,慕长渊便拿规矩来压她。

        苏蕊已经脸色苍白了,还直挺挺跪着,镇上的里长觉得有些不对劲。

        ——承恩伯侯府从大周开国时起就封了爵位,虽然现在落魄了,可每次来都趾高气扬,怎的今天就一朵小白花似的?

        被请来的那几位长辈留了心眼。

        苏蕊轻声说:“三少爷教训的是。二叔常夸三少爷才思敏捷,是府中众兄弟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只可惜不能接到身边来照顾。”

        把慕长渊接到扬州,慕夫人可不得没命地把挣来的钱往承恩伯府上送?

        割韭菜也不是这么个割法。

        沈凌夕心想,不知道慕长渊当年怎么忍下来的。

        慕长渊早就过了生气的时候了,不咸不淡道:“姨娘跟我二叔倒是来往密切,听说当初是二叔给老太君吹耳边风,让给我爹房里送人的?”

        说到这里,语气越来越冷:“二叔倒是兄弟情深,可惜我爹辜负他一番好意,见都没见过这一双儿女,人就没了。”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脸色全都变了。

        就跟成亲一样,当年慕良和没出席的情况下,纳了一个美妾,而纳妾后不久他就去世了,苏蕊诞下的是遗腹子。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这病秧子当时才多大?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苏蕊惊疑不定,抬起眼皮细细打量面前的青年,见对方身形颀长,面容苍白,模样和死去的慕良和倒是极为相像,赶紧垂下眼帘:“婢妾清白之身,承恩伯府上下皆能作证。”

        慕长渊冷笑:“那看来是我父亲托梦时说了些胡话。”

        说多错多,苏蕊本就心虚,听他这么说,更不敢接话了。

        慕晚萤见这么多人在场,再闹下去,亡夫头上的草原都能跑马了,于是出面打圆场。

        苏姨娘一行人被安排进客房,临走前慕南初又看了沈凌夕两眼。

        而沈凌夕却在想:当年慕长渊入魔不久就修成阿修罗,是因为他屠了承恩伯侯府满门。

        万物生灵对血缘至亲都是有感情的,邪祟危害人间,也不一定会对至亲下手,所以天下邪祟中,杀亲的邪祟才是最凶的。

        他偷偷瞥了慕长渊一眼,正好被魔尊逮到。

        慕长渊还没说什么,就被慕夫人拉住了。

        还专程把他拉到一边。

        “你父亲给你托梦了?”慕晚萤眼睛亮晶晶的:“有没有提起我?”

        慕长渊实话实说:“我诈她的。”

        “哦。”慕晚萤也不算太失望。

        她这会儿仍惦记见面礼的事,就说了自己的想法,慕长渊说:“打副耳环吧,跟他的额珠配对。”

        慕晚萤又敲他脑瓜:“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你娘亲是雕玉的不是产玉的,没那么多红翡料子!”

        于是慕长渊想了想,又支了个招。

        慕晚萤觉得他想法变太快了,犹豫道:“这样行吗?”

        魔尊笑道:“肯定行。”

        世上哪有人比他更了解玄清上神呢。

        慕夫人将信将疑地应下了。

        慕长渊回到兰若阁,看见沈仙君在庭院里摆弄一件东西。

        ——墨宗钜子送他的法器。

        魔尊见状立马把刚才的小插曲抛之脑后,专心看沈凌夕研究使用方法。

        摆弄一会儿后,慕长渊已经看明白了,却还得装作不懂:“姑爷啊,这是什么。”

        沈凌夕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才说:“护宅法器。”

        钜子没事就在研究一些新发明,醒梦铃算一类,护宅法器又算一类。

        慕长渊笑道:“我家这情况确实需要看宅护院的宝贝,原是我错怪钜子大人了,这哪里是薄礼,厚得很。”

        说罢,慕长渊又奇道:“你今天怎么老是看偷我?”

        沈凌夕收回目光淡淡道:“看你精神挺好。”

        “还行吧,”慕长渊打了个呵欠,说:“我以为你有话想问我。”

        秋日里艳阳高照,他心血来潮让仆从把贵妃椅搬出来,舒舒服服睡在院子里,身上盖着厚毯子,旁边点着一炉白檀甘香,不远处就是沈凌夕。

        慕长渊迷迷糊糊地嘟囔:“真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

        沈凌夕顿了顿,等慕长渊睡着了才轻声说道:“我相信你。”

        这世上恐怕也没有谁比天道上神更信魔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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