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灯会
云水间的厨房后院里有一个铜药炉，纪远之蹲在炉子边煎药，沈如卿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他靠在厨房边上抿着唇笑，他道：“师兄一直对我这般好，我倒不知道该如何报答纪师兄了。”
纪远之抬起头来，如墨的眸子里勾着明晃晃的笑意，他道：“阿卿和我是一家的，何需报答。”
纪远之没有看见，寥寥烟雾间，沈如卿温柔如水的眸子里藏着一丝落寂，他问道：“师兄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纪远之道：“我们不是很早就说过了吗？我们要做一家人，那我当然要对你好啊。”
沈如卿问道：“只是因为这个？”
纪远之低头想了一下，回答道：“那倒也不是。”
沈如卿微怔了一下，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纪远之站了起来，凑近了沈如卿一点，声音里染着明亮的笑意，他说道：“当然是因为阿卿对我也很好啊。”
春日的阳光里，纪远之如墨的眸子里勾着亮晶晶的笑意，像极了惊蛰里的溪水化冰，揉开了一池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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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卿喝了药，纪远之正在屏风后面沐浴。
段云澜“砰”地一声踢开了门，直接绕过了屏风，站在纪远之的浴桶边认真地问道：“诶，纪兄，你说今晚我们还要不要去会一会那个楚老头？”
纪远之气得已经变形的声音从屏风后面遥遥地传出来：“我靠段云澜，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沈如卿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挂着温柔和熙的微笑，他搭上了段云澜的肩膀，语气里却透着丝丝凉意，他道：“段师兄，纪师兄还在沐浴，你这是做什么？”
段云澜浑不在意地道：“大家都是男子，这有什么可避嫌的？”
沈如卿微微笑着，手上的力度却加重了几分，他幽幽地道：“段师兄，有什么话，我们不妨出去说？”
段云澜有些吃痛的回过头，便看见沈如卿如水的眸子里勾着冰冷的寒意，段云澜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他再回过神来，沈如卿的眼睛里又还是那副温柔似水的模样。
段云澜道：“呃……那……那我先出去了，晚上再说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段云澜觉得自己被沈如卿盯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刻有牡丹花纹的门扉又被段云澜“砰——”地一声关上了，沈如卿端着药碗，眼睛里依旧盛着亮晶晶的笑意，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瞟过浴桶里的纪远之，微笑着道：“那纪师兄慢慢洗，我先去楼下看看晚膳是否备好了。”
纪远之额头上搭着一块白色的汗巾，他又把身子浸回了浴桶里，应声道：“好。”
沈如卿转过身，又听见纪远之在他身后殷切地问道：“今天晚上南阳城里有灯会，叫春日里。你这几年也没怎么下过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城里瞧瞧热闹？”
沈如卿弯着眸子笑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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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云水间一楼的大堂里用过了晚膳，便出发前往南阳城中的灯会。
沈如卿这几日身子不好，往常束在身后的长发以一支扇面的发簪盘成了髻，依旧是一件样式素净的雪青色长衫，用一面边角绣着玉兰的白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段云澜问道：“这里没有马车，小师弟可会骑马？”
沈如卿捂着嘴低低地咳了一声，垂着眸，似乎是有些为难的样子，他凄凄地说道：“怪小弟无能，我实在是没有学过骑马。”
纪远之牵着一匹色泽亮丽的黑马从马棚里走了出来，冲沈如卿笑道：“这有什么？阿卿和我共乘一匹便好。”
沈如卿抬起头来，这才道：“那麻烦纪师兄了。”
三人驾着马紧赶慢赶的到了南阳城中，城里已是一片灯烛辉煌。
两只舞狮沿着街道走边边跳的表演，几只金色的火龙在空中跃起，如梦似幻；街道两边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在夜色里亮如白昼。
纪远之指着一旁的花灯摊子，问身旁的沈如卿：“这里可有你喜欢的？”
沈如卿拿起一盏模样形似白玉兰的花灯，笑着说道：“这盏漂亮，像师尊院子里的。”
纪远之低低地笑道：“也像你。”
沈如卿抬起头，疑惑地问道：“为何？”
纪远之举着那盏花灯，有模有样地解释道：“你身上总是有一股花香，你不知道么？像是哪里的花草树木成了精。”说完，他又低头笑了起来，“不过，比起玉兰，你更像青莲。”
沈如卿笑得柔和，他问道：“这又是何说法？”
纪远之想了想，回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说得很像你。”
沈如卿也道：“君子如兰，只可远观不可亵渎。说得可是你？”
纪远之问道：“阿卿这是什么意思？”
沈如卿调笑着说道：“那样多的姑娘前仆后继的追求纪师兄，纪师兄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可见纪师兄眼光之高。”
纪远之回嘴道：“那阿卿也没有看得上眼的，可也是因为眼光之高？”
沈如卿道：“那可不一样。我便没有姑娘含羞带涩地给我塞香囊。”
纪远之凑到沈如卿的跟前，意味深长的笑道：“果真没有？我上次还看见徐家少卿的幺女给你递罗帕，可是师兄瞧错了？”
沈如卿面不改色道：“那定是师兄瞧错了。”
纪远之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大声笑了起来，他道：“我们阿卿可真是好挑剔啊。”
沈如卿撇开目光，淡然地回道：“也不是眼光高，只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罢了。”
纪远之这才收敛了笑意，颇有些认真地问道：“阿卿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姑娘？芳龄几许？”
沈如卿转过了头，指着前方聚集的人流，闷声转移了话题：“纪师兄，你看，那是在做什么？可是在猜灯谜？”
纪远之远远地望去，回道：“应该是。阿卿想去看一看？”
“嗯。”沈如卿连声应道，拉着纪远之跑了过去。
酒楼旁的红漆木架上洋洋洒洒地挂着数十盏红灯笼，一个穿着亮灰色长衫的男子正站在台上，他手里提着一盏精致的花灯，笑容满面地道：“今晚各位客官们若是答对了这上面的灯谜，便可取相应的花灯走，还能取得店中的十里香一坛，可有看官愿意上来试一试看？”
纪远之转过头，问身旁的沈如卿道：“阿卿可有喜欢的？”
沈如卿笑道：“师兄送的，我都喜欢。”
于是，纪远之远远的举起了手，朗声道：“我来我来。”
那名男子温和地笑着，他道：“好，请这位客官上前来一些。我们来看这第一盏灯的灯谜。”
说着，男子举起一个兔子形状的花灯，低头说道：“海市蜃楼。打一句诗。”
纪远之思索了片刻，清晰地道出了答案：“可是李白写的《唐诗纪事》，眼前有景道不得。”
男子拍手称赞道：“答得不错。来，客官，这盏花灯是你了。”
纪远之接过花灯，递给了台下的沈如卿。
沈如卿低头看着，眼里无不欢喜地道：“真好看。”
男子又从一旁拿出一盏船舶形状的花灯，摇头晃脑的念出了下一个灯谜：“这个灯谜，只有一个早字。打一俗语。”
台下众人们顿时议论纷纷，纪远之顿了一下正准备念出答案，一个骄横的女声却在台下响起：“不就是斩草除根嘛，何必故弄玄虚，惹人不快。”
女子顶着满头明晃晃的珠钗，从金轿下冷傲的迈了下来，她打着团扇走到了沈如卿的面前，微微勾唇一笑道：“这模样倒还入得了眼，可有兴趣做本郡主的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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