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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扶月庭院


沈如卿遥遥记得,他刚到扶月庭院的那天,是个春末的午后,满墙的白花落了一地,清香四溢。

        沈如卿那时刚满十四岁,他还穿着破旧的布衫被掌事的管家领着去扶月庭院的东厢院里打扫残枝落叶,但因为吃的比同龄人都要少,身体发育严重不良,所以直到现在快要及笄的年纪,个子也才堪堪跟书案齐平。

        沈如卿手里攥着抹布,吃力的踮着脚,擦拭着院里玉桌上的积灰,管家端着茶具匆匆路过东厢房,瞥见矮小瘦弱的沈如卿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愤不平的想道:二两银钱就买来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如多买几斤大米。

        于是管家瞪圆了眼睛,冲沈如卿呵斥道:“你长没长眼睛啊?院墙上落的叶子就不用扫了?”

        沈如卿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的瑟缩了一下脖子,他捏着抹布,耷拉着脑袋,小声的回答道:“知道了。”

        管家端着那组紫砂茶具,高视阔步的走远了,走之前他还不忘用鼻孔对着沈如卿,重重的哼了一声。

        沈如卿伸着白皙的脖子,拿手遮住刺目的阳光,远远地瞧见院墙上的青色琉璃瓦上,落着几片枯黄了的落叶。

        沈如卿从院墙边上找来一个竹梯,搭好了梯子,沈如卿搓了搓有些汗湿的小手,咬着牙往院墙上爬去。

        沈如卿其实是有点恐高的,他眨了眨纤长的睫毛,咽了口唾沫,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瞟,他抚平了心绪,伸出手耐着性子去捞琉璃瓦上的落叶,慢吞吞地清理完了这一角,沈如卿又把梯子挪了个位置,经过了好几个回合,沈如卿才逐渐变得有些得心应手起来。

        骄阳似火,烈日一寸一寸地烙在沈如卿白皙的肌肤上,他抬起手擦了擦满额的薄汗,忽得听见有一个脆生生的少年音嗓在竹梯边上唤他:“诶,小孩,你爬那么高做甚?”

        沈如卿胆子小,被唬得抖了几抖,眼尾向下瞥去,才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挺拔少年正站在竹梯下,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沈如卿这一低头,就瞧见了这突然拔高了数十尺的地面,他吓得连忙松手捂住了眼睛,失去了控制的竹梯就这样顺着沈如卿的力道一齐向后栽去。

        “小心——”

        少年急忙伸出手想去接从那梯子上摔下来的沈如卿,而被吓得手足无措的沈如卿伸手就扯住了那少年衣角,连带着他一同栽进了身后的那片菖蒲丛里。

        少年揉了揉被撞得发红的额角,这才低头去看怀里那个圆不溜秋的小脑袋,而沈如卿也懵圈地抬起头看向他,恰好撞进了少年那如寒星一般的眸子里。

        “你——”少年双手托腮,上下打量着面前焉巴巴的小孩,拖长了音调问道,“你是新来的门生吗?”

        沈如卿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抿着唇摇了摇头。

        少年偏了下头,眸光熠熠,他温柔地问道:“那你多大了?”

        沈如卿伸出了两个白生生的小巴掌,软糯糯地回答道:“我十四岁了。”

        少年睁大了眼睛,目光在沈如卿的身上游移了一圈,讶然地说:“你还虚长我半岁呢,怎么这般矮。”

        少年穿着一件深蓝紫边的黑袍,束着象牙色的发扣,衣摆上绣着鎏金朱雀的暗纹,少年生得清俊,身材匀称,腰身挺直,双目亮如星辰,一边的眉梢微微挑起。

        沈如卿有些赫然地微微仰头望着面前的少年,他的头顶刚过少年的肩头,模样看起来虽然清瘦,但眉目间却有一股俊美的秀丽,一双桃花眼像是在水里浸泡过似的亮得澄澈,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少年半蹲着身子,侧过头去问他:“我叫纪远之,你呢?”

        沈如卿的眸微低了下去,讷讷地答道:“我还没有名字。”

        纪远之愣住了,他尴尬的干咳了两声,这才明白道:“怪不得你这么小就出来干活了。这样吧,你以后就跟着我好了。”

        沈如卿有些紧张的盯着脚尖,声音越发地小了下去:“可……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纪远之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然后毫不犹豫的牵起了沈如卿有些脏兮兮的小手,在前头神采奕奕的领着头,有些炫耀地说道,“我带你去见我家师尊,让他给你取个名字。”

        —

        纪远之领着沈如卿进了东厢房里。

        房间的中间摆着一张花梨大理石的桌案,案上铺着各类名人的法帖,并数十方宝砚,一只红棕色的笔筒,桌边设了一个斗大的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淡黄色的玉兰。

        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摆着一顶铜制的香炉,空气里漂浮着若有若无的雪梨香。

        雕花窗桕中落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照在桌前的卧榻上。卧榻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

        而纪远之说得师尊楚淮,此时正撑着头斜倚在书案前,面前摆着一本摊开了的《清平乐》。

        楚淮一席白袍委地,以莲瓣形的玉冠束发,长眉若柳,深蓝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即使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已经宛如无瑕美玉熔铸成的人,清冷又华贵。

        楚淮抬起目光浅淡的眸子,望向纪远之,温声问道:“何事?”

        纪远之指着一旁怯生生的沈如卿,解释道:“师尊,这个小孩才十四岁就被家里人卖掉了,怪可怜的。你收他做院里的门生吧,免得他老是被欺负。”

        楚淮低眸,看向了沈如卿,和缓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如卿磕磕巴巴的答道:“我……我没有名字。”

        沈如卿随身携带的物品只有一块不值钱的花莲玉,是由玉粉压成的,玉的右下角刻着一个清隽的沈字。

        楚淮捧起眼前的《清平乐》,音色淡然:“琵琶旧曲难成。风流谁复如卿。满耳碧梧秋雨,浔阳江上哀声。”

        “你就叫沈如卿吧。”

        如卿如卿,是指月色如水壁,水波微微,皎洁的月色与微漾的水光像佳人一样美好端庄。

        确实只有他才担得起这样的名字。

        一旁的纪远之比沈如卿还要高兴,他抬头问道:“师尊师尊,那现在阿卿住在哪里?”

        楚淮已经低头去看桌案上的书卷,淡淡地回道:“就和你一起住在西厢房吧。”

        于是,在十四岁这年,漂泊了六年的沈如卿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勉强称得上是家的地方。

        有了纪远之,还有愿意收留他的师尊楚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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