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017章半文盲
她洗漱过后，酒劲上来了，连衣裳都没脱，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两个丫鬟端水来时，她已经睡得酣，不好再吵醒她。
翌日清晨。
丫鬟苗霁雯进屋，拉开锦帐，催促程澄，“姑娘，您快起来吧——”
“嗯？怎么了？”
苗霁雯指了指窗外的方向，“国公爷在外头等着您呢，他找您有事。”
程澄昨晚的酒劲还没全消，现下刚醒来，脑子还懵懵的。她听说鄢景宣在等了，赶紧起床打开门，靠着门框，忍不住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鄢景宣略嫌弃道，“睡得跟猪一样香。以后还能起得来吗？”
她哪里像猪？程澄不服气，她又不胖！
“国公爷，您有何吩咐？”
鄢景宣看了一眼她身上被压得皱皱巴巴的裙子，看得他难受，真想马上给她脱下来熨平整啦！
“赶紧去洗漱，再换身衣裳！你好歹是一个女人，竟如此不修边幅，真不像话。”
程澄心想，这么嫌弃她，别来看不就好了。
她委屈道，“您别骂我了，我脑子还昏昏沉沉的，这不是听说您等着，就赶紧来见您吗？”
程澄刚刚起床，又有些宿醉，声音哑哑的，委屈起来，还真让他有点心软了。
他缓了缓语气，吩咐她，“换了衣裳，谈一谈去咸英书院读书的安排。”
程澄眼前一亮，鄢景宣又改主意了吗？她兴奋地问道，“国公爷，您同意给我做担保人啦？”
鄢景宣不耐烦道，“赶紧去换，过时不候。”
“这就去，这就去。”程澄飞快地转身回屋，跑到衣柜旁寻一身衣裳，飞快地换好。
他怎么又愿意了？国公爷的心思可真是阴晴不定。她生怕自己迟了一点点，他就又反悔了。
程澄换好衣裳，一路小跑着去开门，狗腿子一般请他进屋，“我换好了，您快请进。”
殷勤地把他迎进屋之后，程澄想起他的习惯，便立刻取了手绢来，擦拭起了椅子。
她仔仔细细地擦拭一遍，笑盈盈地对鄢景宣道，“椅子擦过了，您请坐。”
她倒是懂事，连这都记着。
鄢景宣往椅子上一坐，立刻开门见山，“我给你做担保人，是有条件的。到了你这个年纪，才去书院读书，如果只是去糊弄事，学不出个名堂来，实在很丢脸，还不如不学。所以，我的条件就是，抛开不可抗力因素，你必须在考试中取得前三，否则，你就要赔一百两银子给我。”
“这么贵？您怎么不去……”
抢呢？程澄把这后半句给憋了回去。
程澄觉得，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坑呀！她本来基础就差，考不进前三的可能很大。对她而言，一百两实在不是小数目，她得省吃俭用、全家人都不能生病好几年才能凑够呢！
算了算了，这哪是去读书，这是去踩坑呀！鄢景宣分明坑她！
她刚刚要拒绝，鄢景宣又道，“相反，你考到了前三名，就会有丰厚的奖励。”
“能有多丰厚？”
“第三名一千两，第二名两千两，第一名三千两。”
程澄倒吸一口凉气，她前十七年的人生里，就没有出现过“千两”这个量词。
鄢景宣悠闲地打量着她，“算起来，以一博十，甚至三十，你敢来吗？”
她会答应的，鄢景宣心想，别看她柔柔弱弱的，其实她就是这么胆大包天、敢想敢干的女人。她喜欢逸寒时，她就敢与之私定终身，得知被骗了，她就能当机立断地说不认识。
她已经起了读书的念头，就一定会抓着这个机会往上爬。
果不其然，程澄在短暂的纠结过后，爽快地答应道，“我敢。”
鄢景宣一笑，起身，“行，那就甭废话了，现在就去书院。”
咸英书院离魏国公府并不远，走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书院里环境清幽，树木林立，曲水环绕。鄢景宣带着程澄，直奔一座二层小楼，轻车熟路地走进去一个房间。
程澄跟在他屁股后头走进去，看到了一个中年贵妇人。
鄢景宣向她微微颔首，“大姐。”
她叫鄢骊，是上一代魏国公的大女儿，鄢景宣的亲姐姐。当年，咸英书院兴起女子班，就是因为鄢骊。鄢骊吵着要读书，上一代魏国公就给女儿办女子班。
现在，鄢骊是颇有学识的女先生，是女子班的大管家。
鄢骊笑了笑，“小九，稀客呀，今天怎么得空来书院？”
鄢景宣指了指程澄，简洁明了道，“她，文盲，想读书。”
“文盲”这两个字，也忒扎心了。程澄脸上略窘迫，这个鄢景宣也真是的，就不能说得委婉一些吗？她还是认得一些简单的字的，顶多算半文盲。
“哦，那就先登记吧。”
鄢骊取出学生登记册，问了程澄许多个人与家庭的基本情况，一一登记在册。
随后，鄢骊交代她道，“一年的基础课程学费为八两银子，选修算术加二两。”
咸英书院所有的课程规制，都与朝廷官学完全一样，分为小学与大学。小学共分了三个学级：外舍、内舍与上舍。新生从外舍起学，每年通过了考核，才能往上升学。
人的天资、勤奋度不同，升学进度也不同。可如果一直通不过考核，一直升不了，那就很丢脸啦。
除此之外，咸英书院还设置了一些特有的课程，比如算术，教授算术、记账等内容。虽为选修，但颇受学生们的欢迎。每天，基础课程结束之后，就有半个时辰是算术课的时间。
鄢骊问她，“你要选修算术吗？”
程澄猛点头，“要！”
她一直都很羡慕，黄月娥能把绣坊里里外外的各种账目算得一清二楚，如今有专人教授，她当然得好好学。等她和黄月娥一样出息了，说不定还能挣个管事当一当。
“书院给学生们供应三餐，每天取用时付费。对了，女子仅可午休，不提供夜间住宿。”
书院宿舍里毕竟是大批男学生住宿，女子夜间留宿，总是有隐患。
“我知道了，公府离书院很近，我不用在书院里食宿。”
鄢骊点点头，然后问鄢景宣，“行，她今年的学费一共十两，你是现在交钱还是记账？”
程澄摆摆手道，“我自己交，我不知今天就要交，我明天就来补上，可以吗？”
鄢骊笑道，“小九在这儿，还有你花钱的机会吗？那就记账吧。”
最后，鄢骊把登记册子递给鄢景宣，让他在担保人一栏签字捺印。
鄢骊收起了登记册，另取了一本小册子来，交给程澄，“好了，你就从明天起来书院读书。这是书院规册，今天回去就开始好好研读吧。除此之外，还需准备文房四宝。”
“是，谢谢您。”
回家的路上，程澄翻了翻小册子，“国公爷，我认不全，怎么办？”
书院规册就是一本记录着书院规矩的小册子，载明了迟到、早退、旷课、顶撞师长等行为的处罚准则。
鄢景宣摆出了一脸看戏的神色，“犯上几回，挨了处罚，就什么都明白了。”
哼！程澄心想，她才不会让鄢景宣看轻呢，她回头就找人读给她听，保证记得滚瓜烂熟，她绝对不能挨罚，不能让鄢景宣看热闹的心思得逞！
鄢骊交代的，还有文房四宝。
“文房四宝……”程澄嘀咕道，“国公爷，哪家铺子能买到便宜些的文房四宝？”
鄢景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问错人了，我只知道哪里能买到最好最贵的。”
便宜与否，从来不是鄢景宣要考虑的事。
“呃……”
程澄又一次受到了来自不同世界的冲击，她就不该多此一问。
程澄只能来到绣坊，找黄月娥。
她有些兴奋地告诉黄月娥，“姐姐，我明天就要去咸英书院读书啦！”
黄月娥道，“真的吗？你可真是说干就干呀。那肯定是国公爷给你当担保人的吧？”
程澄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姐姐，这儿有一本书院规册，我还认不全字，您能不能给我讲讲？”
“好啊。”黄月娥接过册子，耐心地逐条给她讲解。
“姐姐，我还想买一套文房四宝，哪家铺子便宜一些？”
“嗯……”黄月娥想了想，“要说最好的，当属露松斋，如果要便宜的，你可以去存风堂选。不过……”
黄月娥突然起身，去柜子里取出一套文房四宝，“我这儿有一套不常用的，正好送给你。”
程澄连连摆手，“这怎么能行？”
黄月娥温和地鼓励她，“你不知道，我看着你去读书，很替你高兴。如果我不是读了些书能识字，国公爷肯定不会任免我做大管事的。小澄，你要好好学，也要好好把握留在国公爷身边的机会。”
“把握机会？”程澄有些不解。
黄月娥笑笑，“没远见的小女人，会想着爬床依附，聪明女人要利用身边的资源，给自己赚得盆满钵满。”
程澄听了这话，也笑了笑，心想，黄月娥还真是个眼光长远的女人。
回到澹园，程澄打开自己的小金库，有些肉疼地取出十两多碎银子，去正屋找鄢景宣。
“国公爷，这儿是十两银子，还给您。”程澄双手捧着银子，递到他面前。
鄢景宣看着她手里有一点点发黑的碎银子，眉头一皱。这碎银子存了有些年头了吧？
就算是银子，他也不要碰。
鄢景宣十分嫌弃，“赶紧拿走！这三瓜两枣的，还要跟我算？你是存心埋汰我吧？”
程澄一愣，到底是谁说不会给她交学费的？她来还钱还不对吗？又是她的错了？他的心思啊，真是变得比天气还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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