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可否借剑一用？
“师兄！”北辰雷司目眦欲裂，一身剑气翻滚如潮，双臂衣袖尽皆粉碎，一手提剑，一手划破手指，以鲜血抹过剑身，将那炽白的剑刃一瞬间染得绯红，而后悍然递出。
天地之间，降下了一道血雷，从那漆黑巨人的头顶竖劈而下，将它的身躯整个斩裂开来，一分为二，雷霆与剑气如同瀑布般冲刷着冰狱之主的躯体，而后骤然绽开，冰原之上仿佛出现了一朵血色的莲花。
芦苇真人亦是一掐剑诀，四方剑气汇聚于身前，被其屈指拽在手心，一挥而下，将那朵血色莲花连带着被包裹在其中的冰狱之主挥臂间绞得粉碎，化为一摊漆黑的血雾。
黑雾翻腾，两道烛火在其中摇曳着，而后瞬间幻化出一只血肉巨爪，铺天盖地般拍向空中的两人。
“当心。”圣人荀诲盘踞在天，随手扔出一页金色的纸张，那纸张飞旋着一瞬间出现在了两位飞升境剑修身前，迎风暴涨，顷刻间化为了一道坚硬的屏障，替两人挡下了那迅猛无比的一击，沉声道：“稍安勿躁，苍青真人还活着。”
黑雾之中，一道剑光直插云霄。
一身衣衫破破烂烂的年轻剑仙踏剑而出，周身剑气虎踞龙盘，浑厚凝实，在其一挥之下席卷四方，震散的周身粘稠的血雾，嘿嘿笑道：“想杀我？哪有那么容易？这个世界上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哪根葱？嗯？不服气？”
东方苍青伸手摸了把脸上深可见骨的伤痕，说话的同时一拍飞剑原子弹，在那冰狱之主肉身重塑之时，一剑钉入它眉心，而后整个人坠落而下，一脚踏在人形巨兽的头顶，踩得那血肉巨人身形一个踉跄，双膝以下尽数没入冰层，碎冰四溅。
“吼——”冰狱之主咆哮着伸出一只大手，凶猛地抓向头顶为所欲为的剑宗宗主，却不想一道雷光瞬息闪过，那只巨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就整个横飞而出，被这狂雷一般的斩击生生切断，雷鸣阵阵，响彻不绝。
“啧，感觉老雷同志我被无视了呢。”北辰雷司再次收剑归鞘，白发狂舞，周身雷霆愈发炽烈，像一条条跳动的小蛇。
“定！”圣人荀诲提笔一挥，画地为牢，将那只斩断的手臂单独隔绝开来，自成一片小天地，任其如何上蹿下跳，左冲右突，都无法撞破封锁，回归到本体所在的空间。
“干得漂亮！”西门芦苇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精气神节节拔高，趋于圆满，而后一剑挥下，仿佛有一轮皓月从天宇径直砸向大地，光彩夺目，势不可当！
在那惊耀万古的一剑周围，无数剑气明亮如星，众星拱月，如同灭世浩劫般从苍穹之上倾覆整片大地。
月华剑诀·终式·月落星沉。
一轮剑气皓月当场砸在冰狱之主头顶，庞大的剑压将那漆黑巨人整个砸翻在地，紧接其后的是无数流星般密密麻麻的细小剑气滂沱而下，匍匐在地的漆黑巨人一瞬间被戳成了筛子，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苍青真人飘然起身，一脚轻点，整个人眨眼间向后倒飞数十里，身躯尚在空中，便已经抬起手臂，打了个响指，轻声道：“葬剑！”
飞剑“原子弹”蓦然炸开，剑气与热浪席卷方圆数十里，整座冰原都在这恐怖的爆炸下剧烈震颤着，方圆千里温度顷刻间拔高数十度，万古不化的冰层都在热浪下融化成水，而后瞬间蒸发，整片天地都被白茫茫的雾气笼罩。
世界核平了。
但包括东方苍青在内，没有一个人露出半点放松的神色，脸上的表情反而愈发凝重，如临大敌。
冰狱之主死了，但又没死。
它现在的状态很玄乎，介于生与死之间，宛如死物般没有半点灵魂波动，却又实实在在地拥有着活物的生命体征，当它再次凝聚出身体，身形已经由最开始三百米高的巨人浓缩了整整一百倍，化为一名身高三米的魁梧壮汉。
盘踞四方的四位飞升境大佬不约而同地按住了手中的武器，一身气机牢牢锁定在那黝黑壮汉身上，只要对方稍有异动，立马就是四道雷霆打击交错而过，便是飞升境巅峰的修士也要被瞬间秒杀，防不胜防。
魁梧壮汉双手抱住脑袋，身体剧烈颤抖着，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眶里的火焰摇晃不止，低声嘶吼道：“不，我没有输！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我一定会杀了他们……不！”
“吼——”
小号的冰狱之主身体筛糠般抽搐着，嘴里发出宛如厉鬼般的哀嚎，片刻之后，一切趋于静止，漆黑壮汉低下头，生息全无，宛如一具尸体。
北辰雷司扯了扯嘴角，按住本命飞剑的手掌握紧而又放松，咋舌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随着身体的一阵抽搐，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别掉以轻心了，有些不对劲。”西门芦苇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现在倒是很想开挂，可惜没有。”
“没事，你没有，我有呀！”东方苍青笑了笑，悬空而立，脚下飞剑环绕一周，带动其周身的剑气洪流幻化出一条剑气巨龙，凶猛狂暴，一口将那冰狱之主吞了入腹中，而后剑气巨龙身形蜷缩，凝成一颗剑气星辰，不断绞杀着里面的存在，势必要将之碎尸万段，湮灭成灰。
“最后收尾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圣人荀诲缓缓起身，随手摊开一卷玉简，轻声道：“为天地立心。”
天地巨震，四方灵气奔腾而至，汇于众人头顶，凝而不散，几乎形成了一片灵气的海洋。
“为生民立命。”
北寒关所在的方向，无数金色的细小光点奔涌而来，宛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绝，茫茫一片，在荀诲身前浓缩成一滴金色的墨水，滴在了他那支浩然笔的狼毫之上，将之浸染得辉光烨烨，照耀万古。
“为往圣继绝学。”
荀诲捋起大袖，提笔悬空，身后浮现无数圣人虚影，古往今来，所有为人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圣人虚影们纷纷伸出一只手掌，按在荀诲肩头，文脉传承，文运加身，浩然正气，源远流长，当那股浩然意志彻底降临在这极寒之地，荀诲须发张扬，双目炯然，手中所握之笔一瞬间重如泰山，似苍天欲坠。
“为万世开太平！”
荀诲握笔如刀，重重挥下，头顶云层骤然裂开，垂下一道圣光，将那剑气星辰笼罩其中，连带着那汹涌剑气尽数消融，化为一个黑点。
那颗黑丸滴溜溜旋转着，瞬息之间消失在所有人的感知中，当它再次出现时，已经悬浮在了儒家圣人荀诲身后。
荀诲瞳孔收缩，颤巍巍地低下头，胸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伤口，血流不止。
北辰雷司反应奇快，在那黑丸现身的一瞬，鼻息之中电光闪烁，整个人已经化作了一道狂雷，手中刀刃重重地劈在黑丸之上。
“叮——”
一阵绚烂的火花在飞剑之下绽开，黑丸毫发无损，北辰雷司握剑的手臂一瞬间血管炸开，骨骼尽碎，只是反震的力道就让他飞升境修士的体魄几近崩溃，金身不稳。
那颗黑丸蓦然加速，一击撞穿了雷司真人的腹部，而后掉转方向，杀向早有防备的芦苇真人。
月华剑诀·镜花水月。
弹反！
芦苇长老双目圆睁，手中本命飞剑竟然被那黑丸生生撞断，整个胸膛炸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空洞，鲜血淋漓。
四位飞升境，已去其三，虽然伤不至死，但战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再难有所作为。
于是场中，就只剩下了东方苍青和那颗黑丸。
东方苍青已经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和什么东西战斗了。
异兽之王？冰狱之主？
还是作为“天道”残存于世的“神的意志”？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今天注定是要留在这里了。
反正横竖是死，不如重返仙人境再死？
东方苍青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看着那颗黑丸，说道：“这么想要逼我全力出手？既然如此，可否给我一点时间？”
黑丸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我就当你同意了。”东方苍青习惯性地掏出剑令，却发现根本没有信号，于是随手一招，两把本命飞剑便飞掠而至，横在他身前。
东方苍青咬破手指，在飞剑“氢弹”之上写下了三个字：我爱你。
而后屈指一弹，飞剑径直南下，飞往雪落峰。
东方苍青犹豫了一下，在飞剑“人造卫星”之上写下另一行字：好好听娘亲的话，还有，我不反对你和夜玄在一起。
写完，一挥衣袖，第二把飞剑紧随其后，飞往风隐峰。
一切就绪，苍青真人一步迈出，双手笼袖，微微一笑，朗声道：“诸位道友，可否借我一剑？”
一言既出，九州回响。
白衣剑仙气势巍峨，胸胆开张，满头黑发寸寸斑白，迎风狂舞。
欲与天公试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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